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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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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上蒙了一层薄灰,在原本就昏暗的房间里并不明显,好在桌子是时下流行的颜色,白胡桃色的桌面只放了这么两样东西,既像是怕人发现,又像怕人发现不了。
重九站在桌子前,盯着本子没有动。
方未跟了上来:“这本子……”
重九: “你认识?”
方未摸着下巴作沉思状,过了片刻后道:“材质不错。”
重九又开始后悔,他最近总后悔,他就不应该跟这个人多费口舌。
他拿起花瓶放在一侧,花瓶刚离开本子时,瓶里康乃馨花瓣像是突然被抽光了生气,瞬间由红转黑,花瓶咔哒一声放到桌上,黑色的花瓣成了细碎的灰烬落到了桌子上留下一圈痕迹。
本子不知道被花瓶压了多久,封面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迹,圈外沾满了灰尘,内圈颜色漆黑似乎能吸纳一切的光。
重九伸出手,手指在漆黑的封面上显得尤为苍白。
然而他指腹刚要碰上,一双手先他一步将本子抢了去,抱在怀里扭头便向外跑。
地上碎石很多,那人却异常灵巧,眨眼间已经出了卧室。
竟是先前那个怪女人。
女人头发乱糟糟的,鹅黄色的睡衣几乎变成了褐色,跑步时头发一颠一颠地抖着灰。
重九悬在半空的手指缩回手心里攥成了拳头,放在身侧,看着逐渐跑远的女人。
方未凑头看过去:“啧,被抢了。”
他好像很乐于看重九吃瘪,每次出点状况,他的话里都带着点幸灾乐祸。
重九看了眼空荡荡的桌面,稍稍歪头对着方未道:“你嘴里已经放不下个舌头了?”
嫌挤可以帮你割了。
他话没说完,但方未又不是傻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道:“你这人,一会儿打我腿的注意,一会儿打我舌头主意,是有收藏癖还是怎么着……”
说到这,方未话音一顿:“或许……”
“什么?”
“嘿嘿,没什么。”
他这声“嘿嘿”太有灵性,听的重九浑身一痒,潜意识里觉得后面不是什么好话,却又特别想知道。
他不可能缠着方未让他把话说完,就用了属于重九的方法:“既然没什么,来张嘴,舌头我就带走了。”
方未一脸惊恐地看着重九,只有脸上的表情是惊恐的,内里一点都没有惊恐的意味。
他捂着嘴巴:“你就算对我有好感,也不至于将我切了摆在家吧,泡福尔马林?”
果然不是什么好话。
重九搓着手指,看着转身消失在门口的女人:“好感?呵,店里罐子不少,倒是没有福尔马林,听过拔舌地狱么?”
“怎么?”
“拔舌不需要下地狱,一般来说都是在书店完成,巧了,这套业务我很熟练,你要不要试试?”
重九转过头,看着方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方未表情一滞,随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靠着极高的忍耐力才没笑出声。
他知道若是再说下去,某人就要暴走了。
方未背过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强行转了个话题:“现在怎么办?要去把她抓回来么?”
重九:“不用。”
他最后看了眼方未留在眼前的后脑勺,再次看向客厅时手指勾了勾,一直盘踞在客厅的蛇动了起来。
蛇这一会儿小了许多,摇着尾巴在地上滑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即便女人就站在它不远处,依旧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凶兽盯上。
女人消失在视野里没多久后再次折返回来,蛇正好贴在墙角藏身于乱石之中。
她奔到墙角处,拎着台絮的衣领就往外拖。
方未:“这小子……难不成是派过来的卧底?”
“你们的人你问我?”重九疑惑,末了还是解释了一句“应该是为了开门。”
“门不是开着呢么?刚刚被你劈开的。”说到这,方未仗着两个人站得近,拉住重九的两根手指拎到眼前,左右看了圈后又去翻他的袖子,然而手腕处袖口扣的严实,并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没看见有什么武器啊,九爷你怎么劈开的,我想学这招。”说完后,方未另一只手也跟着捏了捏重九的手掌和手指骨节,继续不要命的说:“别说,你手长得还挺好看,就是太凉啦,一点温度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死人手。”
重九:“……”
他有些手痒,想直接劈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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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先前醒来时和晕过去一样悄无声息,鬼魅般的不知从何时起跟在重九他们身后,在重九发现本子时浑身先是一阵颤抖,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发现了,却又忌惮着入侵者,一时不敢动手。
她蹑手蹑脚的跟着,脚步轻的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带起。
直到那二人站在桌前说话分神,她趁着重九伸手的功夫,抢先一步夺过本子头也不回往玄关处跑去。
卧室到玄关的路并不长,直到到了门口,她才注意到自己家的门只剩下半个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女人盯着仅剩一半的门呆了一下,抬头看着房门外。
屋外黑漆漆的,似乎能吸纳一切东西,又好像什么东西都容不下,即便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都感觉到了屋外的不寻常。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扭头往屋里去,刚走了两步后想起依旧待在卧室的两个入侵者,加快脚步小跑着到客厅的墙角。
台絮抱着腿呆滞地靠着墙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几乎不眨,看不出先前那些场景中哪一点触碰了这个刚踏入社会的小青年的神经,将他心中最后那道防线击得跟屋子似的,满目疮痍。
他就这么眼睛空空的,似乎是在看着屋子中央的某一点,又好像神游太空,再或者神都没了,彻底被吓傻了。
所以当他被一个看似娇小的女人,拎着后颈处的衣服往门口拖时,连一点挣扎都没有。
他已经麻木了,脑子里不知道该先怕哪件事。
直到被扔到门口,一只脚已经到了门槛,他才迟钝地抬头看向脚下,只一眼,差点白眼一翻直接背过去——他看见两个圆润的脚趾头正在□□地跟他打招呼。
门外看着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台絮被女人扔到门口后,唯有脚尖伸出去一点点,就是这么一点点,鞋子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削了去,但他一点异样都没有感觉到,如今看见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尖有点凉。
这一刻他有了发泄的地方,无处安放的情感全都集中在这一刻,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地方甚至比站在身后的女人还要吓人。
未知让人恐惧。
“啊啊啊啊啊!”
台絮手脚慌乱地向后倒退,然而没退多远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脚短暂地离开了门口,他浑身冷汗,感觉到后背靠着的东西动了一下。
台絮抬头,刚抬了一半,脸上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扫过,痒痒的。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细密的“线”立刻缠上他的手指,定睛一看,竟是湿漉漉的头发!
漆黑细密的发丝一部分缠上了台絮的手指,一部分在他脸颊周围来回游走,女人的笑脸就在这时闯到眼前。
原本秀气的五官被黑洞取代,空洞的眼睛看向台絮,明明没有眼珠,却给人一种紧盯着的感觉。
台絮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立起,跟探近衣服里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要死了,甚至……已经觉得不出什么了,连环惊恐之后,心里竟生出一种……他有种……终于要死了的解脱感。
还能怎么办,不如一死百了。
女人冰凉的手再一次伸向他,这次没再拉着他的衣服,而是直接掐着他的脖子。
尖锐的指甲嵌进了皮肤里,拖着他一点点往门口移动,与此同时笑声响起。
“咯咯咯。”女人每走一步,笑声加大了一份,“你要死啦!要死啦!”
女人的话不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一种结果告知,而听见这句话的台絮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心里就这么信服了女人的话,嘴里轻飘飘地跟着女人一起念叨着:“我要死了。”
台絮被拖行的声音,沙沙的,反衬着屋内更加安静。
露着指头的脚在原地画了个圈,台絮的身子已经到了门口,只要女人再稍稍用力,他就要跟少了的鞋尖一样彻底消失。
女人看了眼另一只手里的本子,又看了眼台絮,砰地一声敲了下台絮的脑袋。
这一敲,他本来就有些恍惚的神经彻底断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连那一点嘀咕声也消失殆尽。
女人又“咯咯咯”笑了起来,拎小鸡似的拎起台絮就要将他扔到门外。
一道闪电毫无预警地在窗外划过,照亮了废墟一样的屋子,随后传来轰隆声。
雷声像是什么信号,女人抬手的动作就这样僵持在半空中。
台絮被掐着脖子拎起,脸色涨红,眼睛突起,即便这样他依旧没什么反应,任由女人掐着他。
雷声连绵,直到声音逐渐减小后女人才有开始动作。
她的手刚往上抬刚刚一公分,闪电再次划过天际,这次亮起的不止是窗外。
透过空荡荡的门框,多道紫色的线条出现远处,一道人影出现在闪电落下的方向,撑着伞,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闪电的余光消失后雷声再起,这次门外不再是漆黑一片,昏暗的光线下能看见灰色的水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