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夺魄（修改版）》彭*蓉

2、01 死亡的另一半（2）

　　死去的妈妈

　　黑夜充满了危险，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飞行。它穿过紧闭的玻璃窗，窗边的风铃发出奇异的颤音。
　　兰爸爸抬起头，若有所觉，“……是阿雾吗？”
　　他看见空空如也的地板上，渐渐出现了一抹白影。眨眼之间，那白影如雾飘散。
　　兰爸爸的手颤抖了起来。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阿雾，你想说什么？
　　旧浴室里，水汽蒸腾，热热的水流带走了兰月身上的疲倦和寒冷。
　　她舒服地微眯上眼，丝毫没察觉风铃轻响。
　　水有些冷了，她睁开眼睛，扭了扭水阀，水滚滚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水阀后传来了极低极细的叹息声，夹杂在水流声中微不可闻。
　　兰月瞪大眼睛，僵硬地盯着水阀。此时水阀却静默无声。
　　用毛巾飞快地擦干身体，兰月穿上衣服，跑出浴室。
　　她飞快地冲进卧室，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头来。
　　那叹息声不是幻觉，她真的听到了两次！
　　不知道哪来的风将兰月床头柜子上的相框吹倒了。
　　那是妈妈爸爸还有一岁的她的合影，最珍贵的留念。不管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只要看着照片上妈妈的微笑，她就觉得一切都会过去。
　　兰月把相框摆好，爸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月，怎么了？”
　　“没事，爸，你早点睡吧。”兰月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陈伯给自己的古钱，将它放在枕头下面。
　　“晚安。”兰爸爸在门外温柔地说。
　　“晚安。”兰月回答道。
　　兰爸爸的身后，是一抹柔弱的白影，它似乎有些害怕地颤抖着，那枚古钱发挥了作用。它伸出手，想轻柔地抚摸眼前男子的肩，却一次次落空。
　　兰爸爸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坐在老旧的藤椅上，他的脸上是追忆的神情，嘴角是温柔的笑意，“阿雾，你以前最喜欢坐在这把藤椅上给我织毛衣。也许很快就能来见你，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是……我放不下我们可爱的女儿。”
　　白影在墙角静默无声。
　　“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她受了委屈，对谁说呢？”兰爸爸轻叹，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分外明亮，“放心吧，阿雾，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把她照顾到长大成人。很快就是女儿十八岁的生日了。”

　　星期六的早晨，兰月开心地在厨房里忙碌。
　　包子煎得金黄，豆浆热气腾腾的。
　　这些都是爸爸最爱吃的早点。
　　“开动吧！”将食物放到餐桌上，兰月微笑道。
　　“嗯……”兰爸爸看着自己最爱吃的早点，却完全没有食欲。他喜欢的，喜欢的食物不是这些，而是……而是……
　　他夹起一只煎包子，努力塞进自己的嘴里，机械地咀嚼，“小月的手艺还是那么好。”他微笑着说。
　　兰月很有成就感地笑出了八颗牙齿，“那爸你多吃点。”
　　“好。”兰爸爸温和地回答，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女儿的笑靥。这幸福的微笑，他还能看多久？
　　“今天上午去发DM单，下午我要去咖啡馆帮忙。爸爸您的午饭和晚饭我都做好放冰箱里了。”兰月宛如一个小主妇一般交代着。
　　“辛苦你了。”兰爸爸将眼中的难过深深埋藏起来，他浅浅笑着，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不辛苦啊。对了爸爸，周日是万圣节，我们学院有超华丽的恐怖化装舞会呢。我打算扮演贞子，因为她的衣服可以用我以前的旧睡衣改装，然后我把我的长头发一放下来，把脸涂白就可以了。”兰月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的“扮鬼”大计。
　　“那明天你早点准备。爸爸明天下午也要去参加老同学聚会。”兰爸爸因为很少晒太阳，皮肤非常白皙，衬着乌黑的头发和浅淡的微笑，别有风姿。
　　“爸爸一定是老同学里最帅的一个！”兰月由衷地说。爸爸最近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很久都没听到他在夜里咳嗽了。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兰月的愿望并不多。
　　兰爸爸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阿雾也这么说。”
　　兰月望着爸爸，轻声说：“爸爸一直想念着妈妈吧？其实我也很想她呢。我昨天晚上有梦到妈妈，她让我好好照顾你呢。”兰月没有说完的是，梦里妈妈还说，要小心……小心勾魂使！勾魂使是什么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城市的黄金商圈里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兰月的手里是厚厚的一叠西餐厅招牌美食宣传单。
　　她一直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将DM单发到行人手中。
　　看到那充满阳光、灿烂的微笑，行人的心总会软下来，不由自主接过原本不想要的DM单。
　　一阵冰冷的风缠绕着兰月，恋恋不舍，不想离开。兰月缩了缩脖子，在围巾中寻找着温暖。
　　她不经意地抬起头，看见一位美少年朝这边走过来。
　　周围其他的事物如潮水一般退走。兰月觉得自己就快无法呼吸了。
　　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美少年正酷酷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头发偏长，略微凌乱，却无法掩盖他的绝世容颜。那种冷酷的气质吸引方圆十米内的雌性生物。
　　养眼指数：100！
　　美少年正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兰月递出的DM单，似乎觉得那是阴沟里产生的病毒一般。
　　养眼指数瞬间下降到了负100！
　　兰月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人。
　　“喂，你……”美少年的声音清脆动人。
　　“你的守护灵似乎不太妥当。”美少年皱眉说。
　　守护灵？这是万圣节的玩笑吗？
　　“啊？”兰月呆呆地望着美少年，大脑一片混乱。
　　“是一个女人，和你很像，是你的妈妈吧。”美少年毫不在乎地说。
　　……妈妈……不太妥当……
　　兰月眨了眨眼，就这么一秒的时间，那美少年就凭空消失了。
　　看了看自己递在半空中的DM单，兰月的眼中有泪水凝聚。妈妈一直在守护着自己吗？前晚和昨晚的叹息声，是妈妈吗？就算是谎言，也让人觉得幸福啊。
　　恍惚地发完了DM单，兰月梦游一般站在街角。
　　妈妈，你一直看着小月吗？一直在小月的身边看着小月长大？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小月，是吗？
　　冷风吹拂着兰月的衣角，她慢慢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兰月骑车赶往做小时工的TIME咖啡馆。
　　TIME咖啡馆最具特色的除了香醇的咖啡，就是穿着可爱女仆装的服务生。
　　穿上可爱的有着蝴蝶结和丝带的工作服，兰月走出了更衣室。
　　头顶上有什么在轻轻地叹气。兰月抬起头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熟练地将牙买加咖啡豆放进研磨机研磨，然后将咖啡粉末放进咖啡壶。
　　香气扑鼻的意式浓缩咖啡被盛放在精致小巧的咖啡杯里，由美丽可爱的少女端到客人的面前。
　　这样的享受让人着迷。
　　兰月将咖啡放在白色雕花铁艺桌上，低着头看书的客人终于抬起头来。
　　兰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少年如同剔透的水晶或者冰海里的一块冰。正是她两个小时前遇到过的美少年！
　　他冷淡地看着兰月，眼中的冰冷并没有因为再度的邂逅而融化。
　　他拿起杯子，皱眉，“这咖啡给我换一杯。”
　　兰月望了望杯子，不知道是光线还是什么原因，咖啡居然是黑红色的，宛如凝固的血。
　　她的手有些发抖地接过杯子，害怕得想尖叫。
　　“你会遇到非常不好的事情，永远地失去你所珍爱的人。”美少年宛如诅咒一般说着。眼前的少女拥有着敏锐的灵力，她的周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灵力开始偏黑暗属性。结局可以预见。
　　少年暗想，这个女孩似乎能和自己的波动产生共鸣，还是说，她的身边隐藏着自己的猎物？
　　忍住把咖啡泼到美少年脸上的冲动，兰月转过身。
　　她拜托小美煮一杯新的意式浓缩咖啡给客人，然后把手上的咖啡倒进了水池。
　　看着蜿蜒的血色消失在下水道里，兰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柔弱细微的女人的声音。
　　“小月，小心勾魂使……”
　　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这样叫自己的女人只有一个……
　　妈妈……
　　兰月环顾四周，神色似悲似喜，她的眼泪纷纷滴落。妈妈，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小小的房间里，冷冷的风温柔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