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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狱 ...

  •   我一时如五雷贯耳,怔在原地,手脚冰凉。

      “你说什么,幽美人怎么了?”我实在难以置信,仍抱有一丝期望地询问醉樱。

      醉樱声音有些微哑,她哽咽地回我说:“小姐,我们离开后没多久皇上便到了,可是当榴心宫上下欢天喜地的准备伺候主子用膳时,却发现幽美人突然晕厥了过去,没等到太医赶到人竟就断了气……”

      我的面色瞬间惨白,喃喃道:“那幽美人傍晚时还与我说过话,怎么转眼人就没了呢……”

      “唉,实话说,她虽然扣押了我一阵子,但倒也没有难为我,”醉樱感慨说:“据后来到场的太医说,幽美人这是被人下了剧毒,那毒烈性无比,一旦沾上,神医也回天乏术……”

      我诧异地说:“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对皇上的宠妃下毒手?”

      醉樱摇头说:“皇上当时就在现场,他命人将做那桌菜的厨子们全拖下去砍了,榴心宫其余的宫人们也都被传唤到了幽庭问话,就连小禄子也被关进了幽庭里严加看守着。”

      我道:“护主不力,是该受罚。”

      一旁的棠溪久久未发言,这时终于试探地开了口:“小姐,事情尚未查明,皇上竟就在当场处置了那几个御厨,这行事手法未免太过狠辣,难免会伤及人心呐!”

      那幽美人在后宫中位份虽不算高,但她如今正值盛宠,有人此时枉顾律法章规对她下毒手,岂不是明晃晃地朝皇上示威!若皇上此时不拿出点威风来,指不定下一个受害的就是他本人呢!

      棠溪到底是太过单纯,她虽年长于我,但有些道理却不及我通透,不过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们的立场不同,对同一事物的看法便就有了偏差。

      想通了此理后,我自是不欲与她辩驳,只侧着壶身,将壶底剩下的水尽数倒在了土里,正欲将空壶递给棠溪收起来,却听宫外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旋即小染轩的院门被人猛得撞开,一众穿着盔甲的禁卫军踏步走了进来,对向列成了两排,而后,一个穿着红领窄袖的提刀侍卫从中走了出来。

      我诧异地扫视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一众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为首的那个人身上,开口道:“秦统领,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秦暮昭,我与他许久未曾见过面,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

      只见他手执宫刀,竖在面前冲我抱了抱拳,眼里眸光泛泛,似乎涌动着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并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眸色暗沉,大手朝后一挥,一众侍卫瞬时围堵了过来。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马冲过来挟持着我,我被压迫得简直喘不过气。

      “秦暮昭,你要做什么?!”我放声朝身侧那个魁梧的男人吼到。

      只见身侧那人微微启了启唇,用一道浑厚的声音说:“榴心宫幽美人暴毙,郡主您是她见的最后一个人,嫌疑最大,卑职奉皇上之命前来,还请郡主跟卑职走一趟。”

      我奋力松了松肩颈,试图挣脱那两个侍卫的束缚,嘴上不悦地反驳道:“秦暮昭,你我同窗数载,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秦暮昭躲闪着避开了我的目光,瞥向旁处,不动声色地吩咐那两个侍卫说:“带走。”

      我冷笑:“呵,原来秦大统领就是这般‘请’人的!”

      见此情形,棠溪和醉樱纷纷慌得六神无主,只见棠溪奔赴上前,抱着侍卫的手臂恳求道:“侍卫大哥,我家小姐身子娇弱,您小心些,千万别伤了我家主子!”

      我听了这些话,心里瞬时涌起一股暖意,我就知道,无论在何种场合下,棠溪永远是最关心我的那个人。

      “让开!”那两个侍卫拽开棠溪,无情地吼道。

      棠溪仍不愿松开握着我的手,怎奈那两人力气过大,架着我便往外走。

      我边走边回首这小染轩,心想此时一别,下次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正怅然,却见余光中有道身影闪过,再一定睛,方才醉樱所立之处此时已空无一人。

      我木然地望着远去的那道纤细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醉樱是当年我亲自带回宫的,又是我一手教养长大的,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总要比旁人长久些,所以我对她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眼下,我却有些看不透她了……

      ——

      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背部似乎被什么东西扎得生疼,我的意识猛然清醒,睁开眼睛,只见四周弥漫着一股灰蒙蒙的雾气,我抬手挥散着四周的扬尘,转目望向对面的草垫上,几只灰乎乎的小东西正在那片地盘兴奋地窜来窜去。

      我连忙举起手边的杯盏,朝那边丢去,一时间,草屑横飞,雾气氤氲,鼻息间盈满了霉气,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想要起身,不料一不小心睁开了手臂处的伤口,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残血斑布,耀眼刺目,我的心里不免泛起一股失落之意。

      这些天里,他们对我施以刑罚,企图逼供,只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伤人之事,又怎会违心招供?

      我自是不愿如那幽庭主使赵长禧所愿,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但纵使我紧咬牙关不肯松口,他始终未曾放弃拷问我,我总觉得他好似是受了谁的指使,只一心难为我,以致于我现在被刑具折磨得遍体鳞伤,全身几乎无一处安好。

      我望着手背上的伤痕,心里不免生出一股凄凉之意。

      想当初,我是集皇上疼爱于一身的娇贵郡主,谁见了我都要礼让奉承三分,如今我一朝落狱,大家皆避之不及,唯恐受了牵连,就连每日送饭来的小太监都不愿靠近我半分。

      我才明白,原来圣宠是这般虚无缥缈。

      我仰头靠在残破的墙上,零散的发丝垂在面前,枯黄如牛鬃,我实在懒得去打理它。

      尤记得从前在小染轩时,醉樱每日都会换着法子替我梳妆,设计着合我心意的发式。顶着由她那双巧手做出来的头发,我整日心情都会好起来。

      只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醉樱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我正在感怀,忽听栅栏外传来一阵急促又轻巧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宫服的人毫无防备地站在了我面前的栅栏外,那人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衣着严实,头压得极低,令人难以看清他的样貌。

      我正诧异着,为何今日送饭的小太监来的这般早,只见来人将手里挽着的食盒放到了地上,然后揭开盖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饭来了。”伫立在栅栏外的人微微启口,那道刻意压制的声音沉稳厚重,如惊雷般贯入我的耳中。

      下一秒,我惊喜地跳了起来,脚下锁链发出的丁零当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牢房。

      “师父!”我冲上前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师父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我,我只觉眼眶顿时湿透。

      我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破地方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别离数年的师父!

      在我的印象里,师父的年岁与皇上差不多大,可是不知缘何,他的发丝竟是苍白如雪,几丝碎发在额前飘悠,此时竟显得格外凄凉。

      他总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常常笑嘻嘻地出现在我面前,敲着我的脑袋责备我又没好好学习。

      多年未见,师父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眉间多了些褶皱。

      我凝视着他那双饱经风霜的面容,惊异地问他:“师父,你怎么来了?”

      “梨梨儿。”师父轻轻唤着我的小名,他抬起的手悬在半空,遂又放下,只放眼打量着我,喃喃道:“梨梨儿,你受苦了……”

      我不甚在意地摇摇头,“能再次见到师父,受再大的的苦我也无畏。”

      我一直没想明白的是,师父凭空消失多年,他现下为何会无端出现?又缘何知晓我被关在这里?

      正欲发问,忽然瞧见不远处走来一群巡逻的狱卒,我被迫将那差些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行人走远后 ,我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师父刚才从食盒里取出来的一个物件。

      我将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只见这是一块很小的桃木令牌,全身灰棕色,下垂红色流苏,看起来非常精致。

      师父说:“梨梨儿,一会儿你拿着这个出去,离开皇宫,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下了他那厚重的外衫递到我手上,并交代我说:“穿上这个,趁现在没人,赶紧走!”

      我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师父这是想偷梁换柱,助我逃狱?

      我慌乱地摇摇头说:“师父,我可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再说,他们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相信很快就会放我出狱的!”

      师父说:“梨梨儿,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乖乖听师父的话,赶紧出宫吧!”

      他凑近我的耳边,轻声将他的安排大略告诉了我。

      我听进了耳里,却依旧站在原地不愿挪动。

      说来,我和幽美人无冤无仇,我没有加害她的必要,这些事想必那些审案之人必能疏通此等道理。我睁大了眼睛,仰头望着师父说:“皇上那么宠我,在他的照拂下,我相信他一定会还我个清白的。”

      师父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突然噤了声,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倘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授意呢……”

      “什么?”师父话说的极轻,我只听到了前半句,至于后面说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梨梨儿,你快走吧!”

      我拼命地摇头,“不妥,我若就这样离去,师父在这岂不是会有危难?我不可能抛弃师父独自逃开!”

      我话还没说完,只听门锁啷当一声落地,师父猛得将我拽了出去,然后一个转身,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我惊愕地望着他那一连串的动作,只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思。

      只见他嘴角微努,疯狂地朝我挤着眼睛。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将他那大衣的帽子盖在头顶上。

      我听见周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快走!”师父催促了一声,便转身躺到了墙角里。

      我压低了帽檐,垂着脑袋,故作淡定地走出了幽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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