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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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将风老总口中那位死对头的死讯带回来之后，百变书生就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不是因为别的，任谁看到自己头领听了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以后大口大口地吐血、随后还一病不起了会不心慌啊？
在风老总听到宋澜死讯时候流露出那样一般的神情时，百变书生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哪儿知道自家老总口中那信誓旦旦的“少年时期死对头”其实是他的心尖尖啊？
对！心尖尖！
百变书生是被自己人关进地牢之后才想明白这件事的。若那宋家大小姐真的是风老总的死对头，他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的话，风老总又怎么会接连吐血、缠绵病榻呢？
一想到这个事，百变书生就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他跟随风停云这么多年，心里清楚自家老总的为人，更知道他的手段。虽说风老总为人仗义，对自家兄弟好的没话说，但对仇人来讲，他可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角色。
风老总手下能人无数，他一个只会易容术的实在是排不上号。为了能在风停云面前立功，这才想到去取了老总口中那位死对头的性命。可谁能想得到，他杀错了人，把老总的心尖尖当做死对头给宰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自家老总之前不止一次说过自己与那宋家大小姐不对付，是天生的死对头。谁会想到她的死会给风老总带来这么大的打击啊？
听看守的人说，老总病得很重，这种情况下，百变书生知道自己估计难逃一死了。等死的日子最是难过，谁也不想每天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就是在这种心理状况下，百变书生被人带到了风停云的面前。看到风停云的一瞬间，百变书生觉得自己肯定活不过今天了。想他风停云风老总，叱咤南疆水陆的总瓢把子，向来都是威风凛凛、指点江山的人物。眼前这个脆弱的像纸片儿一样的，真的是风停云吗？一个人真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的死变成这副模样吗？
吾命休矣！
这是百变书生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风停云似乎猜到了他是怎么想的，勉强支起嘴角扯出了一丝还算和善的微笑，冲着百变书生招招手，说道：“子轩，切莫多想。宋澜的死不怪你。前些日子我病重，下面的人不知轻重，将你关了。委屈你了！近日来身体好转后听到这个消息就赶忙叫人把你放了出来，希望你千万不要怪我。”
风停云是真诚的，他似乎真的不怪百变书生杀了宋澜。而且风老总的补偿也很实在，那就是陆子轩成为了风停云跟前最大的红人。
陆子轩就是百变书生的名字。这个原来默默无闻只有个易容术能拿得出手的江湖混子一转眼就成了叱咤南疆水陆匪寨的风老总手下的大红人，这等机遇真的是让人唏嘘不已。
百变书生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觉得这是泼天的富贵可算降到了他的头上。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往常风老总身边那几个亲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之情，似乎昭示着他未来的命运。
自打百变书生成了风停云身边最大的红人后，他们二人就经常喝酒。次数多了，百变书生便知道了很多关于风停云与宋澜的故事。原来那位宋家大小姐并不是风老总的什么心尖尖，老总病重也并不是因为那位大小姐。
可巧了，他人立下这等功绩的时候正值风老总被仇家暗算。这“囚牢之灾”也算是他陆子轩倒霉。不过这件事反倒促成了他成为风老总手下的第一红人，也算是因祸得福啦！
自古钱帛动人心，权势比钱帛更动人心。最开始百变书生还是有些警惕之心的，随着他在风停云势力范围内的地位越发变高，他就越发地认不清自己。再加上风老总那样的人物跟他称兄道弟，和他坐享江山，百变书生觉得他的人生达到了巅峰。渐渐地，他对风停云也就不再有所保留了。
在一次两人喝了不少酒之后，风停云问起了百变书生当时宋澜身死的情景。百变书生的酒量不好，风停云招待他的向来都是陈年好酒，几坛子下去，整个人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更重要的是两人兄弟相称这么久了，风停云给百变书生带来的好处是他一开始想都不敢想的。
凭借他们俩现在这关系，听到风停云这么问，百变书生嘴里的话都没过脑子，就直接给风停云描述了一下，他当时如何混进了宋家镖局，又是怎样放的火引出得混乱，最后如何给宋澜来了个一剑穿心，取了她的性命。
风停云听着宋澜被杀的经过，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半点愤恨，反而是笑意满满地看着百变书生。可惜百变书生不是风停云的心腹，不知道自家老总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是他极度愤怒的时候。
风停云没有打断百变书生的沾沾自喜，反而是夸赞了他的易容术十分高超：“这么看来，子轩你的易容术真的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男人扮女人居然也可以这么像？不会被人看出端倪的吗？”
若是说武功智谋这一类的，百变书生确实不擅长，可要是说到易容术，他若是认第二，这江湖上恐怕就无人敢认第一了百变书生。
就听他说：“这有什么难的？不是我吹牛，我的手法，再配上家传的缩骨功，只要不是扒了裤子来看，否则绝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哦？真的如此神奇，我倒想见识一番。”风停云语气中带着期待，眼神中却尽显平静地说道：“只是不知我们喝这么多酒，会不会影响你易容？”
“那绝不可能，我就算是闭着眼、睡着了也一样弄得了！”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百变书生自信极了：“只是易成谁的样子呢？”似乎是非常想在风停云面前露露脸，百变书生很努力在想到底易容成谁的模样才好？
这个时候风停云缓缓地说了一句：“不如就易容成那宋家大小姐的样子吧？”
哦，宋家镖局那个大小姐宋澜啊？也行，而且难度不大。那位大小姐人长得漂亮，属于一眼看过去就忘不掉模样的那种，即使人没了，也能记得住她的脸。
如果百变书生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一定能在风停云刚一开口提及宋澜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可惜他喝多了。一心只想着在风老总面前露一手，完全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很快，就有人将百变书生易容的东西拿了过来。醉醺醺的他并没有影响手上的功夫，一直忙活着，很快就把宋澜的样子搬到了自己的脸上。
风停云细细地看着“宋澜”这张脸，很久没有说话。久到百变书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的时候，风停云才开口道：“子轩，若是我想学易容，就学这一张脸，需要多久？”
这句话可算是让百变书生彻底地醒了酒，只是此时的他骑虎难下，明知事情似乎往着很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也没办法再补救。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不难，有几个要点注意好了，新手的话多加练习就可以了，只是需要时间。”说完这话，百变书生下意识地又加了一句道：“需要很长时间。”
风停云仿佛并没有听出百变书生的言外之意，状似无意地说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教我吧，就学易容这一张脸。”
此时的百变书生冷汗直流，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惬意。没有办法，只能用心教风停云怎么易容成宋澜的样子。
很多时候人们对于某件事的认知很可能只是一叶障目，放在现在来说，就叫信息差。易容术很神秘，但是就像百变书生说的那样，初学者注意好几个关键点，再勤加练习是可以做到的。
风停云呢？他本身又不是普通的初学者，对于易容他本就有所了解，只是不精通罢了。有了专业人士的教导，再加上风停云的悟性就高，很快就把百变书生那点手艺全掏空了。
自从风停云学会易容术之后，百变书生在“风老总集团”里的位置便一落千丈，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了。
百变书生不傻，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卸磨杀驴了。在教会了风停云后，他本想偷偷溜走，可等他想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严密地控制住了，根本没法离开。
风停云没有杀他，只是时不时地就会叫他过来讲述杀死宋澜的经过。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谁也没想到风老总隔三差五的就会叫百变书生再讲述一遍。
百变书生整个人都麻了，尤其是面对顶着一张宋澜脸的风停云，讲他怎么杀得她？而且还一遍一遍不停的重复？是个正常人心里都受不了吧？而且百变书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恶徒，他只是个精通易容，有点小聪明的江湖混混。当初就是想凭借着这一手本事和杀掉对方死对头的功劳在风停云这里混得好点。
可谁又曾想到，自己动的真是风老总的心尖尖呢？直到这个时候百变书生终于明白那位宋大小姐在风停云心中的地位，可惜为时已晚。如今的他只能被迫面对疯魔掉的风停云。
对！疯魔！
旁的人不知道，百变书生作为近距离接触风停云的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风停云平静的外表下有一颗疯魔掉的心。平日里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他总是易容成那位宋家大小姐的样子，对着镜子不停地变换表情。更是会顶着宋澜的脸问他：“你当日杀我的时候是这样的吗？是不是这样出得剑？你的手有没有抖？”
百变书生吓尿了好吗？
他不记得自己当日的手有没有抖，现在天天面对这样的风停云他浑身抖可是真的。不杀他，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完全就是个疯子嘛！
百变书生又开始了每天活在战战兢兢里的日子了，他怕某天风停云这个疯子一个不顺心就把他给杀了。为了活命，百变书生真的是把看家的本领都拿了出来，但凡风老总在易容方面有什么不满意的，他都特别积极地给出解决方案。直到他再也没有东西能教给风停云。
在意识到风停云的易容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之后，百变书生万念俱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他命到头了！以风停云对待仇人的态度，百变书生心知自己绝对落不了好下场。
出乎他意料的是，风停云并没有杀他，只是废了他的手还有他的武功，将他赶了出去。一开始，百变书生还很庆幸，自己总算是保住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境遇越发糟糕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现在的安全没法保障。武功没了，易容的本事虽在，但手废了，随随便便遇到过人都打不过、跑不了。
然后就是百变书生发现，不知怎的，自己在江湖上完全处于人人喊打的状态。他曾是风停云眼前的红人，一朝被赶走，谁不知道他得罪了风老总？这年头，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太多的人想借着百变书生的人头来讨好风停云，百变书生能好过吗？
再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由奢入俭难啊！曾经风老总手下的第一红人，吃喝用的说不上最好，也很够档次。江湖上谁不给个面子？如今能吃上一顿饱饭都算是幸运的事，这百变书生哪儿受得了啊？
百变书生被赶走后是什么情况，风停云并不在意，他身边能人无数，更有会揣测上意的人，那陆子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恨百变书生吗？风停云很想说恨，恨他的自作聪明，恨他杀了宋澜。但是风停云更恨自己，若不是他跟个傻子似的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宋澜怎么会被这么一个玩意儿取了性命？
他想杀百变书生吗？自然是想的。但他更想让他生不如死。百变书生不是想要求富贵吗？于是风停云故意捧红了他，让他体验到了身处江湖巅峰的日子，再让他从云端坠落。
得不到和已失去，究竟哪个更痛苦？风停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两条都占了，所以他要让百变书生也彻彻底底地尝一尝这个滋味。
身处他现在这个位置，风停云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一个态度，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便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他去做很多事。百变书生会尝尽人间艰苦，品尽江湖心酸，然后再悲惨地死去。
风停云不愿再想起这个人，他有一个手下盯着这件事，不会让百变书生有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他便再没管过这事。
现在的风停云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易容术上，他会想如果宋澜还没死，今年的她会有什么变化呢？按照这个变化，他再去修改“宋澜”的脸。
每每看到镜子里的宋澜，风停云心中那股钝痛都会浮现出来，让他不止一次地后悔，为何忽略年少时的动心，还自作聪明地把心动当成了不对付？当着旁人随意诉说着他与她的“旧日恩怨”，导致她死在了百变书生这样投机取巧的混混手中。
如果宋澜知道她是因为他才丢掉的性命，一定会恨他的吧？她一定恨透了自己这只“白眼狼”。
风停云苦笑着灌下一坛烈酒，随即想到他此时顶着的是宋澜的脸。而宋澜，是不喝酒的。
狠狠地把酒坛子往外一推，“啪”地一声脆响，酒坛应声而落，碎片撒了一地，像极了风停云内心深处的荒芜。
看着那一地碎片，风停云不禁想起了被他尘封已久的回忆。当年在镖局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活得不满足；如今什么都有了，依旧不满足。不同的是，当年的不满足，他可以绝然离开，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一切，去拼、去斗、去玩命。而今的不满足，绕是他坐拥山海、钱权两全，也无法再让宋澜活过来。
宋澜，成了风停云心上无法痊愈的一道伤口，从她死讯传来的那天起，这道伤口就永远烙在了风停云的心里。
再一次看向镜子里这副容妆，半醉的风停云痴痴地笑着，仿佛他面对着的是真的宋澜。看着“宋澜”的样子，风停云异想天开地想着：
若是，人生能够重来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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