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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南奕晨】三个死去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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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祭天国的天色大变。人们头顶上的天空仿佛是被一层脏兮兮的灰笼罩了一样,灰蒙蒙的一片,就算是白天,那天空也是一副乌云密布的模样,令人惶惶不安。
果然,不久后,祭天国突然爆发了一场盛大的鼠疫,一只只老鼠三五成群地组成了一个个恐怖的猛兽,吃光了百姓们的庄稼和粮食。此时已经快要入冬了,没了粮食的百姓们叫苦连天,怨声四起。
不久后,齐国乘虚而入,灭了祭天国。
这个万年古国就这样毁在了一群老鼠手中。
此时的仙界也乱成了一团,一众仙修神色慌张地你推我挤着,七嘴八舌地为自己争辩。
“诶,这两个月是谁守着祭天国的,怎么没发现祭天国爆发了鼠疫!”
“你们这是想把责任推卸给谁呢!我们一群守卫守在那里,祭天国分明没有异常,谁知道它怎么会突然被灭了...”
“肯定是你们玩忽职守!”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呢!你可就住在祭天国的正上方!”
“够了!你们没看到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吗!有人和鼠公子达成了共识,这才帮助他从获自由了!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吵!”
“那人是不是笨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这可是将一个万年老妖怪放出来祸害苍生啊!我们得赶紧抓到他!”
“火烧屁股了还捉人,现在我们更需要做的事是稳住鼠公子,别让他乱来!”
此时,罪魁祸首正在人界里,毫无愧疚地在南海的海滩上漫步,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犯下了这个滔天罪行。
南奕琛站在南海的沙滩上,安静地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仔细地聆听着海浪的声音。他的身影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寥寞,仿佛他会就这样一个人站到天荒地老似的。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海浪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突然开始变大了,噼里啪啦说打在细沙上,像是在昭示着什么危机。
一个长相俊逸的白衣公子神色懒散地走了过来,白衣公子的长发被他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勺,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仿佛是从天下飘下来的神祇一般,神采飘逸,深不可测。
南奕琛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望着大海。
他开口道:“你是来兑现承诺的还是...来杀我的?”
白衣公子笑着说道:“我是那种人吗?”
此时的鼠公子早已没了之前那身恶心的毛发和肥大的鼠尾巴。仿佛破了蛹后成了蝴蝶一般,他露出了藏在那身灰扑扑的鼠毛下,那惊为天人的容貌。
一身白衣又手持折扇的他看起来竟有些翩翩公子的模样。
鼠公子盯着正望海望得出神的南奕琛,调侃道:“怎么?想殉情?”
南奕琛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呢?怎么没出来大杀四方,向仙界那些家伙展现你的威力啊?”
鼠公子笑了一下,道:“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就是吓唬你罢了。还不容易逃了出来,我可不想引来杀身之祸。”
南奕琛挑了挑眉毛,有些惊愕地问道:“哦?难道这世上还有杀得了你的人?你可是修炼了整整两万年的老妖怪。”
鼠公子比了一个停的手势,道:“打住打住。第一,我并非是个妖修,所以自然不是什么老妖怪。此前之所以看起来像个老鼠,是因为我被一个妖修下咒了而已。”
“第二,这七界那么大,无奇不有,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南奕琛皱着眉头,他听懂了鼠公子的意思,但更疑惑了。
南奕琛道:“你是说,这世上...还有人和你一样,活了两万年?”
鼠公子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眼神,算是默认了。
南奕琛的心沉了下来。
据他所知,这七界里的第一强者也不过是活了五千年而已,日新月异,两万年前的那些修士早就死完了。
他还以为鼠公子是唯一一个活了两万年的人,但如今看起来,事实并非是这样。
南奕琛道:“还有谁活了两万年?太平女君吗?”
民间里一直都有关于太平女君还在世的消失,如若说,还有谁是活了两万年的话,这人是太平女君的可能性最大。
若如太平女君还在世的话,那可就糟了。
鼠公子仿佛没有感受到南奕琛的焦虑似的,慢悠悠地摇摆着手中的扇子,道:“不,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也不是朋友了。”
南奕琛听说那活了两万年的人不是太平女君,立马松了一口气。
南奕琛道:“你这朋友可是那个把你封印在山洞里的那个朋友?”
鼠公子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他。那个把我封印在山洞里的朋友早死了。”
“这一封印就是两万年啊...”
“也幸亏我找到了你,我本来还以为得等好几年才能出去的,谁知道你效率那么快,才不到几个月,祭天国就被你灭了。”
南奕琛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那还要说?
鼠公子笑着道:“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本座额外地多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南奕琛满头黑线。
救驾有功是什么鬼?他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护卫了?
鼠公子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盯着南奕琛,道:“你有没有想过...”
“你的妻子或许...其实没死啊?”
南奕琛猛地转过了身,脸色骤变,语气有些危险地问道:“她诈死?”
鼠公子摇晃着食指,道:“不不不,此死亡非彼死亡。”
“人们常说人死如灯灭,你也是那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已经死了,但又通过另一种方法复活了,成了一个活死人。”
南奕琛蹙着眉头,道:“鬼修?”
鬼修,人们死后若是执念够强或是怨气过深而化成的修士。
鼠公子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我这也是假设罢了,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南奕琛垂下了头,神情看起来难得的有些失落。
鼠公子用扇子敲了敲南奕琛低垂的脑袋,道:“那么失落干嘛?祖宗我活了两万年,不过就是算一算这人死否化成了鬼修而已,这点小事我能不会?”
南奕琛眼前一亮,立刻抬起了头,他快速地跟上了鼠公子的脚步,道:“您知道?”
鼠公子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这小娃娃现在知道用“您”了?刚刚怎么不见得他是个那么尊敬长辈之人?
鼠公子有些骄傲地抬起了头,不屑地说道:“那还要说,这点小事儿我都不会的话,那我这两万年不是白活了?”
南奕琛目光灼热地盯着他,求知欲非常旺盛。
鼠公子停下了脚步,蹲在下来,用手盛起了一碗海水,神奇的是,那碗海水居然没有从他手指间的缝隙中流出来,而是一直乖巧地待在他的手心里。
他“抓”起了海水后,便问道:“你妻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南奕琛立马回答道:“两年前的夏天。”
鼠公子点了点头,盯着手里的海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后,像是排除了什么一样地将好几滴海水“挑”了出来,扔回了海中。
鼠公子一边“挑”着海水,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个是在昨天死的,不是,这个是四年前死的,也不是,这个是男的,更不是...”
南奕琛盯着那一滴滴坠落海中的海水,有些怀疑鼠公子这可能挑的不是海水,而是亡魂。
过了一会后,鼠公子手中的那些海水只剩下一点了。
鼠公子抬起了头,道:“还有什么特征吗?”
南奕琛怔了一下,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道:“她是在盛夏的时候跳海的,死的时候也正好是晚上。”
鼠公子点了点头,继续挑着手中的“海水”,过了一会后,他手中只剩下了好少一点海水。
鼠公子摊开了手,向南奕琛展示着手中的水,道:“哝,就三个了,都是在盛夏的夜晚时死的,都是在这片海域自杀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三滴海水里,其中一滴是泛着银光的,非常漂亮。
南奕琛盯着鼠公子手中那滴泛着银光的海水,不知为何,觉得它有些亲切。
这时,水滴“咻”的一声,突然从鼠公子的手中流了下来。南奕琛本想去接住水滴却被鼠公子阻止了。
“小娃娃,别忙活了,本座知道了。”
南奕琛惊愕地抬起了头,他不安地捏着衣摆,神情有些紧张,心跳也加速了。
他马上就要知道墓儿是否还活着了!
鼠公子看着他这副青涩的样子,有些无奈,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南奕琛毫不犹豫地说道:“坏消息!先说坏消息!”
鼠公子假笑了一下,道:“噢,我偏不,我就要先告诉你好消息。”
南奕琛再次满头黑线。
那你问我干嘛!搞得好像你给我选择了似的!
鼠公子笑了一下,道:“好消息是,你的妻子的确死了,但却也没死,她真的化成鬼修了。”
南奕琛瞪了眼睛,瞬间就愣在了那里,神色有些恍惚。
墓儿没死?
墓儿没死...墓儿真的没死...她真的还在...
南奕琛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遮住了面容,蹲下了身子,喜极而泣了。
鼠公子盯着那在地上哭泣的声影,有些无语。
他还有坏消息没说呢…
鼠公子开口道:“坏消息是...”
南奕琛打断了他。
“别,你让我缓一会儿...我的墓儿没死...她还活着...她没离开啊...”
鼠公子盯着南奕琛这副模样,倒也没再说些什么,就在那里呆站着,可谓是很有耐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南奕琛才站了起来。
重新站起来后的他恢复了往日那副高不可攀冷漠无情的模样。
鼠公子的嘴角再次抽了抽。
要是他刚才没有看见他哭泣的样子,他倒真的得被他这副冷冷冰冰的模样给骗了呢!
南奕琛淡淡地开口道:“刚刚见笑了,您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鼠公子笑了一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刚刚不是说有三个人死在了盛夏的夜晚吗?这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是你的妻子。”
南奕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鼠公子继续道:“但,你猜我刚刚发现了什么?这三个人竟是在同一天先后逝世的,另外两个人是同时死的,而且还是在你妻子死后的几分钟后才死了。你说这奇不奇怪啊?”
南奕琛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又很快的被他否定了。
不可能!墓儿她...不可能!
鼠公子兴致勃勃地开口道:“你猜猜你猜猜,这两个人死的时候几岁啊?”
鼠公子丝毫不给南奕琛机会回答,直接迫不及待地揭晓了答案,道:“七个月!这两个自杀了的人才七个月!七个月的小娃娃自杀!哈哈哈哈哈哈!”
南奕琛怔住了,呆呆地望着海水。
孩子...
他和墓儿竟然有孩子了!还是双胞胎!
南奕琛的身旁响起了鼠公子的笑声,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讽刺他。
南奕琛气愤地喊道:“安静!”
鼠公子被小辈喊了也没生气,反而一脸不屑地说道:“小娃娃,这消息可是本座施恩告知你的,如若不是本座,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鼠公子收起来折扇,一脸哀怨地说道:“唉,说起来,你也真的可悲啊...妻子被你逼死了,两个娃儿也跟着人家姑娘去了。啧啧啧...造孽啊...”
南奕琛突然爆发,疯癫之下捏了个决,打向了鼠公子,却见鼠公子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南奕琛打出去的剑诀就消失了。
鼠公子懒洋洋地评价道:“暴躁。”
南奕琛无力地跪坐在细沙上,任由海浪拍打在自己的身上,整个人犹如入了冰川一样,即无助又无能为力。
孩子...他和墓儿的孩子啊!他们还未出生就死了的孩子啊!
他都还没有见到他们一面就与他们阴阳两隔了,你让他怎么冷静?
南奕琛捂着脸,坐在沙滩上,哭泣的像个孩子一般。海浪打湿了他那洁白无暇的衣摆,像一个个无形的手一样,将他推进了深渊。
过了好一会后,南奕琛才幽幽地站了起来。
鼠公子盯着那脸上毫无泪痕的南奕琛,在看了看南奕琛那湿了的衣摆。不得不说,如若只看南奕琛那张脸的话,鼠公子根本不会发现眼前这个人居然刚刚哭过。
鼠公子惊叹地说道:“不得不说,你变脸的速度可真是出神入化,令本座自行惭秽啊。”
南奕琛没有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那那起死回生之术呢?”
鼠公子挑了挑眉,道:“你妻子这不是没死吗?你干嘛还需要知道这起死回生之术啊!”
南奕琛神色有些恍惚,淡淡地说道:“孩子,但我孩子死了...”
鼠公子摇了摇头,道:“这起死回生之术可没那么容易,你可知为何,有的人死后为何会鬼修啊?”
南奕琛答道:“因为他们执念太深,怨气过重。”
鼠公子用扇子拍了拍南奕琛的肩头,道:“没错,但如若他们执念不深,怨气又不足的话,那他们便会安详的离开,不能成为鬼修。你要是想复活一个死人,就只能让他成为鬼修,如若他本身无法成为鬼修的话,那你就逼迫他变成鬼修。”
南奕琛蹙着眉头,道:“怎么逼迫?”
鼠公子扬了扬眉毛,道:“这还不简单。”
“那些有潜力成为鬼修的亡魂被我们统称为’半鬼‘,半鬼在成为鬼修之前,必须先进入鬼界才能真正成为一名鬼修。”
“你的两个娃娃才七个月,哪儿来的执念和怨气啊?”
“你要做的就是,在半鬼进入鬼界之前,将他们身上的执念和怨气转移到你娃娃的身上,让你娃娃代替这些半鬼,成为鬼修。”
“这就等于说,你杀了这些原本可能成为鬼修的半鬼,篡改了他们的命运,将本属于他们的重生机会转移到了你自己的孩子身上。”
“怎么样?你还愿意去做吗?”
南奕琛盯着鼠公子,好一会后,轻笑道:“为何不做?”
鼠公子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这种杀千刀的事你都敢做,哈哈哈哈!”
南奕琛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鼠公子道:“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你从半鬼身上转移过来的执念和怨气到底不属于你的孩子,这些执念和怨气在没有主人意念的支撑下,不久就会消失了,而一旦这些执念和怨气消失,你的孩子就会跟着他们一起云消雨散。”
南奕琛不以为意,道:“那我再找一个半鬼来,让他做替死鬼不就行了。”
鼠公子耸耸肩,道:“是这样没错,但这就代表,你得一直不停地残杀半鬼,只要你的孩子多活一天,你就得多杀一只半鬼。”
“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人界里真的有那么多半鬼给你杀吗?等到哪天,世上再无半鬼之时,那时就是你两个孩子的死期。”
南奕琛觉得鼠公子说的非常有道理,垂下了头,陷入了思考。
这亡魂要想成为半鬼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了,他无法每天那么没完没了地去寻找半鬼,杀害半鬼,这太费气力了。
这时,南奕琛突然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没有半鬼?那我自己制造半鬼不就好了?”
鼠公子呆住了,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想抓活人来,然后故意折磨他们,让他们惨痛地死去,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执念和怨气成为半鬼。”
南奕琛点了点头。
鼠公子眼里有些震惊,惊叹道:“哇...你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座真的自愧不如啊...”
鼠公子望着蓝海,突然笑了起来,道:“看来今日,这七界里将迎来了一个祸害了。”
南奕琛自然知道鼠公子口中的“祸害”说的是他,却也没否认,一脸镇定地站在那里,仿佛自己刚刚聊的是什么家常便饭似的。
不久后,鼠公子离开了,南海又恢复了平静,海滩上只剩下了南奕琛萧疏的背影。
南奕琛望着南海,望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