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耶斯莫拉》栖锦

1、001

　　吃过晚饭，她正要出门丢垃圾，天色昏暗，她一时没注意垃圾堆旁边蜷缩着小孩，随手就将垃圾袋丢进去。只听得呜啊一声呼痛，梅暮飞鸟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砸到人了。

　　今天丢的垃圾里瓶瓶罐罐居多，提在手上也是沉甸甸的，砸到人会有多痛飞鸟不用想也知道。
　　很快有个小孩从黑色大包袱堆成的小山中冒出头来，他捂着自己的脑门，不满的盯着梅暮飞鸟，惹得梅暮飞鸟连声道歉。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夜间的温度不比白天，梅暮飞鸟只穿着睡衣拖鞋，被冷风吹得直抽气。她把男孩从里头拎出来，好在是冬天，这块地方又不允许丢厨余垃圾，没有难以忍受的怪味。小男孩还穿着校服，背着黑色的书包，一副刚从学校出来的样子，飞鸟拍落他身上的灰尘。

　　“小朋友，你也是出来倒垃圾的吗？”梅暮飞鸟张望了下周围，除了偶尔经过觅食的三俩成群的野猫外，这里不像会有第三人的样子。

　　男孩放下手，借着路灯明亮的光线，梅暮飞鸟清楚的看见他的额头起了一个大包。梅暮飞鸟内疚的蹲下身子，和他保持同一高度。她伸出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可是小朋友抬高了脑袋，不让碰。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还是个安全隐患意识非常强烈的孩子。
　　飞鸟尴尬的缩回手，继续问：“那你知道爸爸妈妈的电话吗，我帮你打一个过去？”
　　小朋友摇摇头，他说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也记不住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无论飞鸟怎样帮助他回忆，小朋友也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了。
　　这下可以肯定，这完全就是一个走失儿童，她忙给自己当警官的亲戚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说等下就来接她们，让她先安抚一下儿童情绪。

　　挂掉电话，梅暮飞鸟对他说：“小朋友，要不要先去我家里暖和一下，我已经联系警察叔叔了等下就回来接你的，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怕这个小孩睡在这里会出事，到时候谁也说不清楚。
　　他点点头，梅暮飞鸟松了口气。

　　一进屋，她就甩开拖鞋，原地蹦跶了几回，在外面才吹了一会儿的风，就让她的脚底冰凉，屋里离开前还开着暖气，空调口系着红绳，微风摇荡，飞鸟的体温很快上升。
　　“活过来了。”飞鸟感叹。她牵过小孩的手，他的手比飞鸟的还要凉，像是摸着一块冰块，也不知道他在那个环境下待了多久，飞鸟赶紧推着他的后背往里走，把他送进了浴室里。
　　“你先洗个澡，我去找找给你穿的衣服。”
　　浴霸灯光就位，水温就位，浴缸里的水也已就位，小朋友准备洗澡。
　　梅暮飞鸟站在门口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泡澡的注意事项，原本里面的孩子还会等飞鸟说一句应一句，最后只剩下了咕噜咕噜的气泡音回应。

　　梅暮飞鸟原地停留一会，这才转身回到客厅，飞鸟的家是一个三室两卫户型，南北朝向，通风采光都很好。出于一些私人原因，她独自一人搬出来住，父母忙偶尔才会有弟弟过来看望她，但是弟弟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

　　飞鸟的房间在最里面，所有的房门都敞开着，唯有斜角过去的的一扇门紧闭。飞鸟经过的时候，脚步不免慢了几分，脑内回闪过不少记忆，离开的步伐便有些匆匆，像是逃离，更像是恐惧。

　　她回到自己房间，房间很大，里面的家具除了床衣柜书桌外再没有其他。拉开衣柜，里面也才挂着几套用来日常替换的校服，正直青春年华的岁月竟然连几件花裙子都没有，更别说能从中找到几件小孩子穿的衣服。

　　梅暮飞鸟关上衣柜门，觉得试图从自己房间里找衣服的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除非她是想看小孩版制服诱惑的Hentai，这样一来，也只能去那个房间里找一下了。

　　说实话，就算这是她弟弟的房间，如果不是必要情况，她并不是很想出入这个房间。

　　每次给这个房间打扫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意外，比如扔在玩偶会从床上跌落，放着照片的玻璃相框会突然崩裂，就连锁死的窗户也会在她转身时被打开，任由窗帘无风自动。

　　——就好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仍在这里，在拼命告诉她我在这里的讯息。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她的错觉，包括她的父母也不相信她，久而久之，她也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她不停嘀咕着我只是进去拿衣服，才进去一会儿，很快就带着几套衣服逃了出来。刚好，浴室那边传来小朋友呼喊她的声音。

　　梅暮飞鸟在门外敲了敲那道磨砂玻璃，咚咚两声。她听到水池里哗啦一声，之后门被悄悄打开一道缝，一只白皙的小手从缝中伸出来，掌心向上。飞鸟了然，从缝里递过去换洗衣服。

　　“这是我之前买给我弟的睡衣，你先穿上应付一下，改明儿再带你出去买一身新的。”她拿出好几套衣服，她弟弟可以来的时间不多，穿过总数也没有两次，看起来还是新的。

　　小朋友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后，他接过梅暮飞鸟递给他的衣服，衣服洗的很干净，还带着洗涤剂的清香，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披上了衣服。

　　“等下穿好衣服来客厅找我，我给你上药。”梅暮飞鸟说完，她替小朋友合上了门。

　　小朋友的速度很快，他换上白色的兔子连体睡衣，局促的走到在沙发边，不敢落座，也不敢随意走动。梅暮飞鸟心里夸了一句可爱。见到小朋友拘谨的样子，飞鸟笑道：“不用那么客气，就当在自己家。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你随意来都行。”说完，她拍拍旁边空余的位置，“过来让我看看你伤口。”

　　小朋友慢慢挪到他身边，说完那几句话后，他明显变得放松，还主动的将自己的伤口袒露处理给飞鸟看。好在小朋友被砸到的地方只是轻伤，简单的给他做好措施后，梅暮飞鸟这才放下心来。她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呢？”

　　“我叫伏黑惠。”
　　梅暮飞鸟觉得自己就像在玩攻略游戏，需要一点点的来提升这个小孩的信任，套出关于他的信息，循循善诱，虽然她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了。

　　“伏黑，你爸爸妈妈叫什么？“
　　这下好像踩到了他的雷点，他皱起眉。
　　“我没有爸爸妈妈。”
　　梅暮飞鸟一时语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歉。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这跟你又没有关系。”他又垂下了脑袋，“是我不负责任的爸爸先抛下我们的。”

　　“那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她跟这个孩子不熟悉，不知道他是因为跟家人闹了矛盾说的气话，还是事实就是如此，梅暮飞鸟连忙转移话题。

　　“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伏黑惠低着头，低声嘟哝了一句。梅暮飞鸟没有挺清楚，又问了一遍，得到的回话有点匪夷所思。
　　“今年是2011年吗？”

　　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小孩就是小孩，连现在是几年都记不住。梅暮飞鸟心里发笑，掏出手机，翻出日历指给他看，小朋友，今年2018年啦。
　　他仔细盯着飞鸟的手机屏幕，咽了咽口水，似乎难以接受，然后移开了视线，凭实力没有看见，他仍固执的说。

　　“我只是在回家路上被一只猫抢走了书包，等我追上书包的时候就来到这里了。”

　　梅暮飞鸟的脑内开始自动脑补，大概就是他追着猫跑着跑着就迷路到了这里，路况不熟，再加上天色已晚，所以才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好先凑合着睡在有四面挡风的垃圾堆积处。
　　飞鸟说：“等下警察叔叔问你的时候尽量说的详细点。”

　　“他们找不到的，我不是这里的人。”伏黑惠说。
　　意思是说他不是本地人吗？飞鸟问他，是其他城市吗？

　　伏黑惠重复说：”我说如果我是从2011年过来的你信吗？”
　　梅暮飞鸟无奈的按了下额角：“小朋友，说谎是不好的，你这样的话警察叔叔是找不到你家的。”

　　“……”
　　伏黑惠站起来，帽子上的长长兔子耳朵自然垂下，倒不再继续为自己辩解。他知道，单凭口说
　　不足为据，他的手突然指向那封闭的房间，他说：“你有个弟弟吧，那是你弟弟的房间。”

　　梅暮飞鸟的心里咯噔一声，她迟疑的问：“你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进去看过了吗，因为你看到了我们的合影……”
　　伏黑惠摇摇头，他说出来的话让梅暮飞鸟后背发凉。
　　他用一种飞鸟无法言说，超脱一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理智的眼神看着飞鸟。
　　他说——
　　“不是的，是你的弟弟亲口跟我说的。”
　　梅暮飞鸟的视线顺着惠的手指望去，那儿寂寥与沉默，唯有灯光灌满了整条走廊，那间小小的门扉紧闭，门口还挂着一只小巧的圣诞袜子。

　　“你的弟弟一直在那里，他告诉我，你是个好姐姐，你会帮助我的。”
　　“我并不是非要你相信我不可，但是我没有说谎。”
　　“如果你可以帮我回家，请你先相信我，如果你还是不能相信的话，我可以离开这儿，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伏黑惠朝梅暮飞鸟鞠躬，他抓起自己的小书包，似乎在等待着飞鸟的反应。
　　他在等待下一秒，是被驱逐还是被接纳。
　　梅暮飞鸟的笑容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