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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枝上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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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下酌酒歌】 明·唐寅
九十春光一掷梭,花前酌酒唱高歌。
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
好花难种不长开,少年易过不重来。
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
清康熙三十六年秋。
“姑娘起身了。”
念翠瞧见苏泰由里屋走了出来,便把手上的活计搁下,转而由食盒里取了碗汤与她。
“才叫人热好送来的,这不,正赶上您醒了,刚刚好。”
苏泰揉了揉额头,微眯着眼睛在桌旁坐下,接过汤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心不在焉地抬头往外头看去。
“人都走了么?”
念翠将食盒里的菜摆好,点着头道:“嗯,都走了。”
“走了多久了?”苏泰啜了一口汤,摇摇头将汤碗推开。念翠知道她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也不说什么,知趣地把菜重新放回食盒里,轻声答道:
“好一阵子了。兰姑娘临出门前来看过您一回,见您那会儿正歇着,没说什么就走了。”
“哦,嗯。”苏泰随口应道,站起身行至窗边,呆呆地往窗外瞧去。
“唉。”
她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窗边的几只小鸟儿叫她给惊着了,唧唧喳喳地飞走了。她咬咬嘴唇,盯着那飞走的几簇黑影,细声怨怒道:“连你们都来欺负我!”随即便转过身,吩咐念翠道:“去和马房说一下,叫他们找辆马车给我,我这会儿就要。”
“深更半夜的,您这是要上哪去呀姑娘!”念翠有些个慌了。苏泰这性儿,留在屋里还算规矩,只怕她一出门,便要惹来不知什么祸事儿了。
苏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总归不是皇宫就是了。”见念翠一脸的惧怕,她也只好缓下脸,好声宽慰道:“我也没想往哪儿去,就是觉着在屋里憋闷得慌,冷冷清清的,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得个舒坦。你若放不下心,那便...那便随我一块儿去好了。有你瞧着我,总该能够劝得住我的。”
念翠无法,她心里清明得很,这主儿真要急上来,哪是她三两句话就能劝得住的呀,没得还得惹她一顿骂。然而却只得点点头,出了屋门往马房去了。
过了会儿,念翠重又回到屋。苏泰正让人帮着穿上衣裳,见念翠回来了,便问道:“如何,可是说好了?”
“说好了。咱府里头这车骑还是顶多的,主子什么时候要都成。”
苏泰这才露了笑,眼睛笑得只余得一条缝,点点头道:“那就好。”
念翠将苏泰按在铜镜面前替她梳头发,梳了有那么一小会,忽地便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姑娘,方才我去借车马的时候,听说萍姑娘也要了车,怪急的。”
苏泰原先正闭着眼睛打盹儿,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睁开了眼追问道:“有这样的事儿?她去哪儿啦?”
“这事就不知道了。您没叫我打听,我也没敢问,想来那些个马房的人也不晓得。主子要了马车,他们给就是了,哪敢再多问几声,免得叫别人说他们多话。”
“这倒也是。”苏泰打了个呵欠,眼里迷迷蒙蒙的。她只觉全身有些懒散,便道:“罢了罢了,由她去罢。我也没那闲工夫整日盯着她。我倒也不是存心挑她的刺儿,只是实在咽不下额克出那口气。如今她既是规矩了许多,自然也就不用去理会她了。”
“姑娘说得是。”念翠一边说着,一边绷紧了苏泰的头发,将玳瑁梳子扔到一旁去。
齐瑾兰方才入席就座不久,正觉着百无聊赖之时,身旁忽地便多出了个宫女模样打扮的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襟,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
她回头见是个小宫女,扑通扑通的心顿时也缓了下来,轻抚了抚胸口。小宫女福下身道:“奴婢见过兰姑娘。”
“免了。”她点点头,转过身,将手搁在膝上。“怎的,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寻我的?”
小宫女咧嘴笑道:“姑娘□□。十公主要奴婢来问问兰姑娘,若是姑娘这会儿得闲,便请姑娘到外头见上一面,说是想跟姑娘姐儿俩一道叙叙旧,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齐瑾兰望望这桌的人。同坐在这桌的,大抵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小姐格格,平日她出门少,识得的人没几个,况且这桌同里头那些个阿哥亲贵们都离得远,疏疏落落的,不怎么招人惦记,正憋闷着,刚巧察澜寻她出去,既不坏规矩,也可从这百无聊赖之地逃开,却是再好不过了。于是便柔声应道:“十公主传召,兰儿自是不敢推拒的,烦请姑娘等我一会儿,我同这桌的姐姐妹妹们打个招呼便走。”
说罢,她便起身同旁儿的几个格格略略交代了几声,尔后便随同那小宫女往院子外头行去了。没等她完完全全踏出撷芳殿的门儿,那桌上的格格小姐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其中一个说道:
“哎,方才那丫头,莫不就是董鄂家的兰姑娘罢?”
“是她。你们瞧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可真不像是咱们满人家的姑娘,倒像是汉人家的女娃娃,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骚劲儿。”
“嘘!好妹妹,这话可真不能乱说的,这姑娘家里头是有来头的,没得说错了话,那可是得惹祸的。”
“她家有来头,难不成我家就没来头了么?好姐姐,我们瓜尔佳氏和你们的钮钴禄氏,在满洲那可是一等一的大族,他们董鄂家和纳兰家哪儿及得上我们。姐姐的姑母可是贵妃娘娘,表兄弟又是十阿哥,难不成姐姐还怕这小蹄子么?”
那钮钴禄家的小姐是知道九阿哥和苏泰的事儿的,却不好明说,只道:“世事难料,保不齐哪天,他们家的姑娘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到那会儿,咱们谁都及不上他们家富贵。妹妹说话,还是谨慎些罢。”
这话说完,席上的气氛一时又尴尬了起来。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姑娘见情势不对,忙出来打起了圆场,笑着问那钮钴禄家的姑娘道:“哎,妹妹,方才还见着十阿哥在男眷那头吵吵闹闹的,声音都传到咱女眷这边来了,怎的这会儿就消停了?”
“许是又溜出去找乐子了罢。”钮钴禄家的说道,“表哥和十四阿哥平日最是安定不下来的,方才我见着他们匆匆地戴上雪帽离了院子,想必又是出宫寻衅子去了。”
“那两位爷呀,果真是不得安宁的!”一个姑娘深谙其苦心,赶紧接口道:“前阵子,我从我哥那听来了这么一件事。有一回,那两位爷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