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执》尹瑞泽

88、第 88 章

　　88、
　　萧睿鉴也许真的爱过顾思卿。
　　但是他早就在生生死死里耗光了这份感情。

　　他或许曾经和顾思林是朋友，是爱人，但是早就在顾思林一言不合擅闯寝宫的妄为中失去了信任。
　　他是君。
　　是天子，是天下至尊。

　　但是在顾家跟前，似乎就只是攀附顾家权势的小人。
　　尽管他的皇位来自于父亲，尽管他的权力来自于多年主政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但是顾思林似乎看不到。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说服自己，顾思卿就只是皇后，就只是他儿子的母亲，就只是他好朋友的妹妹，他只要装作看不到，只要不在乎，只要将她放在皇后高位上不去管她，至少他们还能维持表面的夫妻关系。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顾思卿居然还敢祭奠萧铎。
　　这些年，他真是待顾思卿太过宽容，宽容地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当年，萧定权还未出生，萧睿鉴第二次从江南回来，在帝王面前为嫡子请求赐封，先帝愤怒骂道，如此天家颜面何存。
　　萧睿鉴却道为了天下安危。
　　当时他还存着顾思卿能够洗心革面的侥幸，还忌惮顾家的权势；如今，萧睿鉴已经不需要在意顾家的想法，也早已放弃了让顾思卿回心转意的念头。
　　但是他没想到顾思卿身处至尊，却还不知满足。

　　萧睿鉴又去了幽兰殿。
　　李希音给他端上来新鲜的桔子，将鲜艳的橘皮剥掉，然后一丝丝扒掉白色的筋，旁边许慎在教萧定和说话，牙齿漏风的小孩嘴里勉强喊出爹爹两个字，陛下却是怎么都叫不准。

　　帝王看着年轻的女子，看着眉眼低垂，温柔懂事的女孩儿。
　　萧睿鉴偏爱李希音，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生的漂亮，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是李家的女孩。

　　更是因为，她小。
　　萧睿鉴前半生的辛酸艰涩，狼狈失态，对这个女人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她从一开始就仰望着萧睿鉴，看着他眼里冒星星的叫先生。
　　年轻的女人甚至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露出憧憬的爱慕。

　　萧睿鉴终究是个凡夫俗子，像每个男人一样享受着来自年轻女子的崇拜和深爱。
　　这个女人也同他以往经历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她活泼，执着，满是蓬勃的朝气，又带着不谙世事的倔强，和李希声合舞的时候，带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像是一把只属于他的剑。
　　多么聪明的女子，多么懂他心事的女子。

　　“陛下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李希音将剥好的桔子递过来，萧睿鉴一笑，待她喂到嘴里又舔了舔女孩的手指，惹得李希音脸一红。
　　“你哥哥马上要回来了。”李希声又给他打了胜仗。
　　“那臣妾恭喜陛下。”
　　“哈哈哈，应该是恭喜你哥哥。”
　　“对于哥哥来说，不过是打赢了一场仗，但是对于陛下而言，”李希音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可以彻底驱除永城方向的外患，威胁我朝数十年的战乱，会在陛下手中终结。”
　　“对！”萧睿鉴点了点头，赞道，“到底是李家的女儿，此次将彻底解决永城方向的敌寇，揭摩整个北部都将彻底失去南下的能力，往后三州防守可以撤去一半！”
　　“那就更要恭喜陛下！”
　　李希声这趟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揭摩北部最大的部落决定归降，他们的可汗将会一同来京。

　　“红河部，是揭摩北方最大的部落，占据着广袤的红河谷，水草丰茂，牛羊成群，一旦红河部归降，南部将放弃中间的荒漠地带，回撤百里外的草场。”章连科报告时，帝王闭着眼睛，露出笑意。
　　“好啊，好。”
　　从开国以来北方强敌时时南下，北方城镇数次被毁，罹难百姓累积过二十万，自他登基以来，多次发动对北方的作战，牺牲了无数的将领与战士，这才换来了揭摩红河部归降。

　　“他们的可汗名为阿耶利，据说还是揭摩大可汗那什的子侄。”
　　“连他都归降，看来揭摩气数将尽。”
　　萧睿鉴早早命令礼部开始准备，不管是给李希声的庆贺，还是欢迎阿耶利。

　　阿耶利会汉话，并且说得十分流畅，虽说是归降，但是来到京中却十分高兴。
　　“早就听说汉人的都城十分繁华，两边都是连绵的花灯，到处都是涌动的人群，还有无数新奇的东西。”阿耶利可汗和当朝太子差不多大的年纪，身上还有年轻人的好奇，来到京城四下环顾，进宫前就已偷偷溜出行宫在京中闲逛，见到了萧睿鉴不住夸奖。
　　“哦，可汗是听谁说的？”萧睿鉴饮下两杯薄酒，兴致正好。
　　“我的母亲，她二十年前曾随揭摩使团来过京中，也曾见过陛下。”
　　“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那什大可汗的妹妹，公主娅。”阿耶利说着拿出了萧睿鉴当年送给娅公主的玉饰，笑道，“陛下可还有印象。”
　　“你是娅公主的儿子？”萧睿鉴还记得当年胆大骄纵的娅公主，却不想一晃二十年，这回再来的，已经是她的儿子。
　　“你母亲还好么？”

　　“母亲年前就已病逝，她在世时，一直对我提起京中的繁华，并且对我说，汉人里也有许多通达贤明的人，会善待揭摩人。”
　　“你母亲，将你教得很好。”

　　“陛下，陛下！”萧睿鉴自从见过阿耶利晚上一直走神，这回在饭桌上竟然吃饭吃到一半放了筷子。
　　“阿宝？”萧睿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萧定权，忽然说到，“我是不是老了？”
　　“爹爹正值壮年，何来此言？”
　　萧睿鉴微微摇了摇头，笑道，“阿耶利可汗比你还小，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你也该成家了。”
　　“可有喜欢的姑娘？”
　　“爹爹？”萧定权被忽然挑起的话题吓了一跳，低着头答道，“儿臣还未行冠礼，不想这么早成家。”
　　“可以准备了，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早早告诉我……”帝王似乎想到了什么，给萧定权夹了一筷子菜，说到，“阿宝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