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执》尹瑞泽

31、第 31 章

　　31、
　　揭摩使团在路上耽搁了几日，正好与中秋节撞上，天子便命礼部将使团的接风宴与中秋晚宴合办，即省了一笔开销也能彰显我泱泱中华的恢弘气度。
　　原本分作两次的宴会合二为一，礼部的预算宽裕了不少，加上年年中秋惯有的花灯街市，今年又添了唱戏的台子，让使团一到京城便能感受到了帝都的繁华，同时从主城门到宫门的朱雀大街，两边商铺、门面都挂上了彩绸旌旗，随风飘扬好不气派。
　　此次揭摩人派出了他们的国相，天子也让礼部尚书出面，萧睿鉴命人暗中包下了朱雀大道上位置最好的牡丹楼雅间，身边是李希春派来的副手章连科，而此次护送使团进京的卫队长是他哥哥章连发，兄弟二人都曾在揭摩生活十余年，精通揭摩语熟悉揭摩人。
　　李希春想得周到，几乎是确定卫队长的同时，就让章连科跟着夏道长一同回京，好为萧睿鉴介绍揭摩人的使团。
　　一群人是上午到的京城，要去驿馆修整后再入宫。萧睿鉴在楼上听着敲锣打鼓看着揭摩人骑马而入，再次感叹揭良驹难得，而章连科正在为他一一介绍揭摩使团的人。

　　揭摩人以畜牧打猎为生，衣服也多兽皮、厚袄，而中秋时节京城天气还十分暖和，据说路上有备秋衣，但似乎揭摩人不太喜欢汉人的衣裳，仍旧是穿着揭摩人的衣服入了京。
　　一时间街头百姓都过去围观，然而揭摩人饮食以牛羊肉为主，平日里也极少沐浴，故而身上大多有着不轻的体味，这回走朱雀大道上过，两旁百姓都没怎么上前，多是私下里言语。
　　使团到京先要与礼部递交文书，尔后才是觐见天子，共进中秋晚宴，期间有几日清闲可供揭摩使团在京城游览。
　　各街市花灯画展已布置妥当，各处商铺东西街市都已放开，除了朱雀大街，也开放了夜市、地摊，揭摩人还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多是三五成群在街头巷尾，买些小玩意儿叽叽喳喳指着花灯彩旗。
　　宁王府的妇人、孩童也有不少偷偷溜出府玩耍的，赵氏和李氏都提过花灯展办得漂亮，萧睿鉴摆摆手让她们自己去，晚上记得早些回来就行。
　　没有萧睿鉴的陪同，宁王的夫人们自然也不好出门。只不过萧睿鉴也不是一直留在府上，而是换了便衣带着夏道长章连科一起在晚上出来了。
　　京城平日里过节大多会装饰下街道，但是今年南方安定，北方打了胜仗，天子着实高兴，加之有意在揭摩使团面前炫耀，便将灯盏办的格外盛大，朱雀大街两边的商户都拉了横纤，上头挂了一排红灯笼，以至于整个街道入了夜都在喜庆的灯光下，街道上的人更是摩肩擦踵一眼望不到头。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鼎沸，即便如此，揭摩人快而急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扎耳朵。
　　“那个老板不愿意收揭摩人的钱。”章连科连忙翻译了一下，萧睿鉴使了个眼色，章连科连忙过去和老板打起了商议，最后掏钱买了摊子上所有的面具，送给那群揭摩人。
　　章连科揭摩语说的不错，几人说话时频频看向萧睿鉴这里，萧睿鉴知道这没心思的直肠汉子大约是忘记隐瞒身份了。
　　等章连科回来萧睿鉴才知道，这群人也是使团成员，只不过并非揭摩贵族，身上并没有汉人通用的银锭、铜钱，而揭摩人用的银子成色要差一些，杂质多，卖买面具的小贩怕是假的不愿意收，这才吵了起来。
　　“按理说，他们出来应该有礼部的人员陪同，怎么没看到？”
　　“即便是礼部，懂揭摩语的也不多，更何况这几个只是一般成员，礼部只会陪同使团的主要官员。”
　　“我看刚才章大人把身上的钱都给了他们，叫你破费了。”萧睿鉴拍了一下扇子，同章连科开起了玩笑，章连科倒是没想到太子会与他这样说话，一时间红了脸，想解释直接结巴了起来。
　　萧睿鉴拿出一沓银票，更是把章连科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给你，是让你或者你哥哥转交给揭摩使团，免得他们下次再遇着这种事。”
　　“哦哦，谢太子殿下。”
　　“给他们的，你谢什么谢。”

　　章连科的哥哥也在朱雀大道上，只不过在另一头陪着国相大人，章连科一路找过去脸上都冒了一层汗，兄弟二人见面才知道章连发也在找他。
　　“找我做什么？”
　　“那几个揭摩人说要谢谢你，还说要见见你的主子。”章连发说到这里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把太子殿下的行踪泄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俩的脑袋都得搬家。
　　“啊？”章连科解释道我也没说我主子就是太子啊。
　　章连发直说，你当所有的揭摩人都跟你一样蠢？

　　兄弟俩说完话再回头的时候，萧睿鉴已经跟国相身边的年轻人说上话了，萧睿鉴手里还拿着一枚精巧的戒指。

　　“想不到你还没去揭摩，倒是我先来了你们的京城。”年轻人的汉话比去年进步不少，说得十分顺溜。
　　“没想到娅公主在使团之中，是我们慢待了。”
　　“别捡着那些文绉绉的话，我听不懂。”年轻人也是豪气，挥挥手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这趟来我是专程看看你们汉人的地界。”
　　“这枚戒指。”萧睿鉴把戒指拿出来的时候，年轻人也笑了。
　　“你是一直带在身边么？”虽然还穿着男装，到底是年轻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睿鉴发笑。
　　“朋友送的礼物，自然是要珍惜。”
　　“没想到你们汉人的皇子也跟我们揭摩人一样，会亲自到边境去，我那天看你身份不凡，只当你是汉人官家的公子，还预备着你到揭摩之后叫你留在揭摩做官。”
　　“让汉人做你们的揭摩的官，你父亲能放心？”
　　“怎么不放心，我们揭摩好几个汉人官。”娅公主毫无戒心，照直说了，“不过，像你这么讲道理的少。”
　　“哦，那是什么样？”
　　“对着我呢，就跟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对着我的子民，就像野狼一样狠毒……”娅公主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不一样，就算是个小偷，你也护着，就算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客客气气同我说话，那天在云州，汉人地界，你身边又有那么多高手，本是想吓唬吓唬你，让你把戒指还回来就算了。”
　　“我不喜欢和人争，”萧睿鉴也摇了摇头，同样笑道，“何况你们是受害者，我应该还你们一个公道。”
　　“你一个汉人，要给我们揭摩人公道？”
　　“揭摩人也好，汉人也罢，只要愿意讲道理，我都愿意好好说话。”萧睿鉴又举起了那枚戒指，“更何况，我们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那你给我手下钱，也是要跟他们做朋友。”
　　“那是招待你们，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听说，中原的首饰很漂亮。”

　　那一天，皇太子带着娅公主，几乎将京城一道街走到尾，娅公主要什么，萧睿鉴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