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华亭）执》尹瑞泽

17、第 17 章

　　17、
　　萧睿鉴北上肩负着押运粮草的职责，出发前几日便整日跟着户部、军中反复确认物资交接情况，反倒是自家的事情没能顾上，走时也没交代长子的满月酒怎么办，临行时顾思卿提及，萧睿鉴只说了句，“你是宁王妃，这些小事你做主。”

　　负责押送粮草的军官叫李希春，胶东李家的孩子，年轻，气盛，萧睿鉴曾经与他一起打过几次球，顾思林也喜欢，说他好身手。李小将军一心一意想着去北方打仗，但是李氏属胶东望族，李父是死活不愿意让亲儿子去前线，虽然拗不过儿子让他去了军中，却有约法三章，不得主动请战。
　　这回也是磨了许久才要到了一个押运的活儿，本来押运一路艰辛途中易生变故，然而这趟宁王也在，李家存了私心这才答允，左右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军官。

　　“殿下，您若去了边疆，见了顾将军替我说说情，就让我留在那儿吧……”
　　“你不回来，我如何同李尚书交代啊？”
　　“殿下开口父亲不敢说什么，我在京城都闷了二十多年了，这么在城里圈着，什么时候才能领兵打仗赶跑揭摩啊？”

　　“李将军是一心要光耀门楣。”
　　“李家的名声已经够了，臣想的是平定北疆，建功立业，省的顾将军天天笑我是纸上谈兵，应改名叫李括。”
　　“哈哈哈哈，慕之这个玩笑开得狠了……”萧睿鉴瞧着李希春恨恨一张脸，又说道，“听说李将军不仅读了许多兵书，连带着诗词歌赋一不通，还懂揭摩语。”
　　“殿下这也晓得？爹爹整日里嫌弃我学那些蛮夷说话，要不是上回跟着顾老将军跑了一趟边关，回来老将军夸了我几句，爹爹还不知念叨到几时。”
　　“哦？我是听说年前你随顾老将军去过边关……”
　　“这说起来也有趣，我和老将军去的云州老街，是两国来往的要道，也是边境最大的榷场，揭摩人要从这里买茶叶、铁器，也要在那儿售卖马匹、牛羊，一般不会攻打，老将军那次去是打探敌情，那里的走私贩子多，消息也灵通……”
　　“那你一定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碰巧走运，揭摩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会来榷场的都是普通牧人，那次去正遇着三个部落采购贺礼，他们大可汗的宝贝女儿过生日，想买些中原产的胭脂丝绸送去，老将军找到了这三个部落过冬的地方，派人烧了他们的草料场……翻过年来他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放牧，云州周遭都过了个太平的春天，老百姓能够踏踏实实种上稻谷。”
　　“听你这样说，那里来往商贩不少啊。”
　　“是啊，揭摩的，汉人的都有，还有些是从大漠那头来的，带着些古怪的银器，听说跟我们家锻造法不一样。”
　　“有意思，这趟送完粮草，我也去瞧瞧？”

　　“好啊！”李希春先是一口应下，然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摇起头，“不行不行，殿下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顾将军去的，你也去的，怎么我去就危险了？”
　　“您是皇子，再者说，我们这里也就一队人马……除非，除非让顾将军另外派人护送。”
　　“那不是告诉揭摩有人要去云州老街？”
　　“是啊，臣糊涂……”

　　“别着急，有你，还有夏道长，不会有事。”
　　那高瘦的道长坐在马上，在宁王身后半个身位，听着两人谈话始终不发一言。其实瘦道长来了京城一直没怎么说话，虽然也住在宁王府上，但是并不挑剔，衣食用度从不计较，三餐随意，回回跟着萧睿鉴外出像极了贴身卫士。

　　顾思林听说萧睿鉴要来，早早备好了酒菜，远远见着一队人马过来早已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等一行人走近了，萧睿鉴翻身下马，立刻伸出双手迎了上去，大手拉住萧睿鉴，只说到，“听说三郎从江南回来，还想着去看看你，不想倒让你跑了一趟。”
　　“慕之这话说的见外了。”萧睿鉴摆摆手，显然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转身看着李希春指挥兵士卸运粮草。
　　本次粮草除了一小部分甲胄是直接从京畿带过来的，大部分粮食、草料都是附近几个州筹备的，所以也就是后半程辛苦些。

　　萧睿鉴看着粮草，夏道长看着他，顾思林却注意到了这瘦高的道人，几乎是下意识将人隔了开来。
　　“你是什么人？”顾思林语气不善，道长黑着脸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还是回过神的萧睿鉴介绍起来。
　　“这是从江南一路跟着我过来的夏道长，怎么了？”
　　顾思林皱了眉头，十分肯定的对萧睿鉴说到，“这位道长虽是出家人，却有满身的血腥味。”
　　姓夏的绝非善类，手上定有数条人命。
　　顾思林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这人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同类相见，立刻红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想把萧睿鉴护到身后。

　　“你就让我站在这里和你说？”秋日天凉风大，塞外风沙吹得萧睿鉴帽子都飞掉了，顾思林连忙把人拉进帐中，给到了一盏温酒。
　　“三郎你喝两口解解乏，再给我好好说下南方的事情。”
　　“此事说来话长。”

　　两人已是半年未见，各自攒了许多话，尤其是萧睿鉴一趟江南走下来，第一次去外地巡查，所见所闻都新鲜，又有许多想法，而顾思林在边塞待了一段时间，正准备写本回朝商谈秋冬的作战计划，这回萧睿鉴来了倒是先跟他说了一遍。
　　萧睿鉴是中午到的，顾思林准备一桌酒肉，两个人边吃边说，从午饭时分聊到了晚饭时分，下属收拾完了残羹顾思林还拉着萧睿鉴继续说，萧睿鉴看着旁边军士欲言又止，主动说到，“我有些累了，慕之你是不是也还有事？”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晚上我得在营地里头转转，这地方简陋，委屈三郎住两天。”
　　“你住得，我也住得。”
　　北方苦寒之地自然比不得京中舒适，然而萧睿鉴帐中烧着炭盆，铺着兽皮，一看也是精心准备过的。
　　萧睿鉴简单洗漱了一下，正和李希春说着话，顾思林已经巡视完营地钻了进来，一进门瞧见夏道长在旁边烤火，立刻变了脸色。
　　“慕之，这从南到北，一路的荒郊野岭都是夏道长护着我过来，我看你这儿地方也挤，就让道长留下了。”
　　“我又没说什么。”萧睿鉴先开了口，顾思林再不好说什么，坐到一旁来，也开始打趣李希春，“你小子到底还是跑来了。”
　　“要不是我爹拦着，我早就过来给顾将军做副手了！”
　　“这话你都说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