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世界》藏青粟

17、试探

　　林雪绪从没好好看过夜晚，作为在城市打拼的人，她工作时生活节奏很快，休息时哪里也不想去，以至于她一直忽略了城市夜空原来是这么好看。

　　周围依然安静，除了林雪绪和沈卓绯的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音。月光透过公园里的树枝缝隙，洒在石板小路上代替了路灯。天上缀满了繁星，像细碎的钻石铺成的银色河流，这样的景色是从未在城市的夜里出现过。雾气开始弥漫，洒下的月光在迷雾里翻涌，泛出朦胧的光晕。

　　“鹏城的夜晚可以看见星星吗？”林雪绪指着天上的星星问道，虽然晚上的空气质量明显不如白天，但夜空的景色却异常清晰。

　　“以前应该不可以，”沈卓绯走在前面为林雪绪带路，“鹏城的光污染太严重了，现在灯光都熄灭了倒是突出了天上的星星。”

　　“这么说的话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雪绪对这样的夜景很满意，心中也很感激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卓绯还能满足她那些不必要的愿望。星星也看到了，沈卓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带着林雪绪往公园深处走去。

　　“等一下，我们还要往里走吗？”林雪绪快步走到和沈卓绯并肩，借着月光不至于看不清眼前的路。

　　石板小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可见她们这段路短时间内还走不完。

　　“说了要送你星星，我总不能食言。”沈卓绯的瞳孔此刻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清澈透亮，林雪绪刹时移不开眼。

　　“要是累的话我们休息一下，一会儿保证你不虚此行。”

　　林雪绪点头，脑袋里瞬间涌出千百种想法。沈卓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这么温柔？为什么她一句戏言沈卓绯却这么当真？这到底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还是自己对沈卓绯来说有那么一点点特殊？

　　林雪绪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沈卓绯生出这种心思一样。活了25年，林雪绪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她有时候甚至以为自己没有喜欢这种能力。这么些年来不是没有人向她示好，对她展开追求。但她从来没有被打动过，与其和一个人在一起做那些无聊的事，林雪绪宁愿自己待着。

　　但对着沈卓绯，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怜惜，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拖鞋，看着对方的眼睛，或是对方一个无意识的举动，她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

　　这难道就是喜欢吗？林雪绪理智上是肯定的，但在情感上，她不确定这是纯粹的喜欢，还是由孤立无援时抓住救命稻草的庆幸从而生出的依赖。

　　但无论如何，此刻林雪绪加速的心跳是真的，为沈卓绯的重视而心生欢喜也是真的。

　　月色渐深，看似漫长的石板小路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你看。”的确如沈卓绯所说，她真的可以把天上的星星送给林雪绪。

　　小路的尽头是一大片湖泊，月光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天上的群星倒映在湖水里，月亮和星星交织在湖面，即便是在万籁俱静不见一丝亮光的夜晚，林雪绪刹那间觉得好似参加了一场灯光的盛宴。

　　极目远眺，只隐约辨认得出树木的影子，如碎银的星光坠在湖面，整个湖泊变成地面上的星空，触手可得。

　　在沈卓绯含笑的温柔目光里，林雪绪被眼前的美景震撼的说不出话。如果可以，她愿意时间就停留在此刻，就算永远只有她们两个人，林雪绪也甘之如饴。

　　“怎么样？还满意吗？”

　　林雪绪蹲在岸边，用手划拉着湖水，星光瞬间荡漾出阵阵波纹，如搅动了一地银河。

　　“很美，”林雪绪回头望着沈卓绯，深深说道：“沈卓绯，谢谢你。”

　　沈卓绯抱膝坐在林雪绪身旁，一同欣赏这坠落的星空。

　　静静欣赏了好一会儿，林雪绪才开口道：“在想什么？”

　　“我曾经和父母来过这里，想起那时候的一些事了。”

　　“你想他们了？”

　　“有一点。”

　　沈卓绯声音嗡嗡的，眼睛有些湿润。林雪绪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和父母的相处时间很少，尤其是在父母离婚后，她和她生理学上的父亲见面次数局指可数。再加上后来住校，到另一个城市念大学工作生活，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林雪绪很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沈卓绯，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犹豫间，沈卓绯的声音又响起：“之前我说了我的事，你也说说你的事怎么样？”

　　“我的？”乍一听见沈卓绯想知道自己的事，林雪绪是开心的，这说明沈卓绯对她有好奇，而好奇就是喜欢的开端。

　　“你想听什么？我的生活很平淡，没什么跌宕起伏。”

　　“没关系，之前我说了感情的事，你从这里开始怎么样？”

　　沈卓绯这话正中林雪绪下怀，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试探沈卓绯对她的想法，同时她也需要确定自己的内心。

　　“行啊，”林雪绪换了一个姿势，以便她更轻松的坐着，“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活了25年我还是母胎单身。”

　　沈卓绯眼光闪烁，嘴唇微张，一副惊讶且不相信的模样。

　　“真的，其实也不是没人追过我，但我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我以前甚至觉得我没有喜欢别人的能力。”林雪绪看着晚风吹拂过湖面，继而说道：“我一直认为喜欢是奢侈的东西，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是多么难得的事。你的心从此装进另一个人，你的生活空间还有时间要分一半给他，甚至你都不再是完整的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然后心甘情愿为另一个人做出的牺牲。这太伟大了，而我自认为是一个自私的人，做不到这样。”

　　沈卓绯咀嚼着林雪绪话里的意思，喃喃道：“喜欢，确实是一件奢侈的东西。”

　　虽然沈卓绯觉得林雪绪是把喜欢看得太过沉重，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因为“不喜欢”而迟迟拖着不嫁给叶智诚吗？于情于理，叶智诚都是一个合格且合适的伴侣，但她却因为“不喜欢”，自私的任性了很多年。

　　“你看，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共识。”林雪绪趁机靠近沈卓绯，“这说明我们有缘分，要不怎么其他人都消失，就留下我们两个呢？”

　　“你说的像是我们两要凑一对似的。”

　　沈卓绯语气轻松，仿佛完全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问题。

　　林雪绪趁热打铁：“为什么不可以呢？”

　　“又乱开玩笑。”

　　见沈卓绯神情一派坦荡，林雪绪突然有点退缩了，便也笑着以玩笑的口吻说：“你就和我凑合凑合得了。”

　　沈卓绯嗔了一眼林雪绪，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你就从来没有喜欢一个人？哪怕连好感都没有？”

　　林雪绪看着沈卓绯，半晌才说道：“有。”

　　“那怎么还会一直单身？”

　　我能说是遇见你才产生了好感吗？林雪绪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显端倪。

　　“可能时候未到吧。”林雪绪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转而问沈卓绯：“你呢？在逃离你未婚夫的那几年，有谈恋爱吗？”

　　沈卓绯一愣，没想到话题绕到她自己身上来了：“算不上恋爱，只能算有过暧昧吧。”

　　林雪绪心里泛起酸意，话是她问的，沈卓绯如实回答后她却不怎么舒心了。但平心而论以沈卓绯的颜值，身边没有追她的才奇怪，有那么一两个能入沈卓绯的眼也很正常。道理林雪绪都明白，但她就是像吃了柠檬一样浑身都不得劲。

　　“其中有位学长，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都帮了我很多。”沈卓绯似是陷入了回忆，自顾自的说道：“我也真的对他有过心动。”

　　“那你……和他在一起了吗？”林雪绪想知道答案，但又不想知道她不愿面对的答案。不过她很快又自我安慰，无论结果是什么，管他是什么学长，反正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沈卓绯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不能，家里早有安排，他们允许我出国留学，却不会允许我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林雪绪突然有些厌恶刚才的自己。

　　在听到沈卓绯说“没有”时她是欣喜的，但她很快就察觉到沈卓绯情绪有些低落。猛然回过神来，沈卓绯背负的压力一直很大，她却为了自己那点心动好感和不确定是否纯粹的喜欢，为沈卓绯还没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庆幸。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

　　“不用说抱歉，”沈卓绯微笑着摇了摇头，“当时也仅仅是心动，后来学长因为家里的事回国了，我们联系就慢慢断了。”

　　“严格说起来，我也是一直单身呢。”

　　尽管不愿意承认，林雪绪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管她对沈卓绯的感觉有多复杂，她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她的确对沈卓绯生出了喜欢的感觉，这是她多年来都未曾对一个人产生的感觉。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沈卓绯站起身来，向林雪绪伸出手。

　　回去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有再聚焦于彼此的感情生活，大多都是说着一些生活趣事。

　　当别墅渐渐出现在眼前时，林雪绪的一个念头突兀的冒出来。

　　这是她和沈卓绯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