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甲变回人以后》睡神再世

7、第七章

　　于夏眼皮一跳。

　　雇佣兵的机甲在一众巡逻队的围追堵截下左冲右突，总是各种猛刹急转，由此带来的不适感，比之前从坠落点全速逃离时还要强烈得多。

　　即使某一段路能够暂时平稳飞行，她也觉得像是天旋地转，额头直冒冷汗。

　　正因如此，她根本不曾注意到从机甲手臂里传出来的交谈声音，也没有精力去关注瘦子求救时的通话内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鬼东西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

　　然而当那句“我们最和善了”在驾驶舱里响起，于夏混乱的思维却骤然一顿，从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似曾相识的感觉缓缓浮现。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于夏在眩晕的间隙绞尽脑汁想着，只可惜眼下的状况有些勉为其难。

　　而此时的空中，形势又一次发生巨大变化。

　　奥斯汀巡逻队在不断的召集中出动了将近二十人，原本已经快要将这架能量即将消耗殆尽的C级机甲逼到无路可逃，眼见着对方突然停住，他们立刻形成重重包围之势。

　　结果就在这时，血红光束突然划破黑夜，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和杀气腾腾的狂暴能量，瞬间将包围网冲得七零八落。

　　一击过后，不少于五个御龙骑士从空中坠落。

　　其余人紧急调整队伍，以应对迫在眉睫的强大威胁。

　　可是那些能在黑暗中迅速锁定目标的六翼龙，却没办法跟上这些鬼魅般的身影，很多时候都只能见到金属光泽在空中残留的轨迹，而等到反应过来时，又已经被枪械命中要害。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巡逻队已折损了超七成的人数。

　　还剩下的龙骑士全是奥斯汀家族精锐的精锐，他们充分意识到自己不会有胜利的机会，不约而同选择撤退。

　　只可惜这撤退的决定终究还是慢了一点，宛如死神般的红光如影随形，在眨眼功夫间又收获了几条生命，最终仅有一人成功逃离至射程之外。

　　*****

　　驾驶舱内鸦雀无声。

　　270度的高精度夜间环形视野，将外面发生的事情清楚呈现在众人面前，包括那些腹部被红光灼烧出贯穿伤的龙，以及直接没了上半身躯的人，场景分外触目惊心。

　　胖子和瘦子当了十多年雇佣兵，接过形形色色的任务，但也很少碰上这样血腥的情况，以至于喜色才刚刚爬上眉梢，又很快被沉重和不安所替代。

　　这些家伙动辄下狠手，似乎不是善茬。

　　瘦子后背渗出冷汗，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说谎，可能就麻烦大发了。

　　加西亚老爷与一众随从的表情也都有些难看，至于驾驶舱里的年轻小辈们，则更加是脸色苍白，受到不小的惊吓。

　　即便他们曾经可能在游戏或者影视资料里看过类似的场景，但是当这些场景真实发生在眼前时，所带来的精神冲击还是相当可怕的。

　　于夏是四个年轻人中最冷静的。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上辈子当机甲智能，曾经见过不计其数的死亡，所以基本不会有太多的反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刚才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显示屏幕上。

　　由于机甲没有继续进行各种极限操作，甚至于基本上是悬停的状态，她已经觉得好受不少。

　　双方机甲接上了临时通讯。

　　一个袒胸露背，肩膀绣有古怪纹身的红发男子出现在屏幕之中。

　　“你们好啊。”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瘦子暗中警惕，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感激：“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男人：“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瘦子：“答应的报酬肯定会给你们，不过我们目前只带了其中一条机械臂在身边，剩余的机甲都还在碧落星。”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把仅有的机甲零件送了出去。

　　男人接过，“哦”了一声，尾音轻微上扬，像是疑惑，又像是在等着他往下说。

　　瘦子只好硬着头皮提议道：“不如兄弟你给个地址，等我回碧落星以后再给你邮寄。”

　　男人叹息：“可是我们居无定所。”

　　“啊，那也不要紧。”瘦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足够真诚，“我们可以加个好友，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再把那批机甲送到你们手中。”

　　男人笑了：“这话当真？”

　　瘦子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们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请务必要接受我们的感激之情。”

　　男人：“可万一你转头就删了我好友，那可怎么办？”

　　瘦子心说那必须得删啊，表面上则相当义正词严：“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兄弟请放心，我向来是一诺千金的。”

　　空气安静了下来。

　　屏幕里头的人没有说话，似乎陷入思考之中。

　　瘦子和胖子不约而同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深藏的忐忑，对方接下来的回应，将很大可能就决定了他们可不可以顺利离开这里。

　　终于，男人开口了：“其实我有个提议。”

　　瘦子心里咯噔一下，糟糕。

　　“我们正好也要到碧落星去，那干脆大家同行，既能节省不少时间，还可以相互加深认识，你说是不是？”

　　男人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双眼中却闪烁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暗光。

　　瘦子有些结巴：“不，不必麻烦了……”

　　男人摇头：“不麻烦。”

　　胖子心急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嗯？是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男人看起来很有耐心，“我们最和善了，说不定可以帮忙啊。”

　　又是这句话。

　　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萦绕心头，于夏仔细打量着屏幕里的家伙，视线上下徘徊后，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暗紫色的刺青上。

　　像鲸鱼，却又长着翅膀，翅膀上还有好多眼珠子似的花纹，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方向……

　　于夏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这应该是星航鲸。

　　作为传说中的生物，星航鲸其实已经绝迹于宇宙之中，历史上的最近一次出没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

　　当时的影像设备也只从极远的地方拍到星航鲸的身影，并且由于分辨率的限制显得模糊不清，现在星航鲸的形象大多是参考古时候的图文描述，难免会有些想象力的成分。

　　于夏又仔细瞧了那刺青几眼，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尽管在星网上已经很少能找到有关星航鲸的信息，但印象中，星际海盗会把这种可以凭借单体进行宇宙航行的神奇生物作为图腾来崇拜。

　　还有那句口头禅，让于夏联想到了某个十分令人讨厌的星盗团体。

　　如果这确实是对方的身份，那么红发男先前的提议就可以理解为——“肥羊快到碗里来”。

　　于夏：“……”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胖子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满脸肥肉抖了抖，紧接着毫无预兆启动机甲，利用残余能量发射出一片阻碍视线的巨大光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默契配合的瘦子调转方向急速逃离，几次眨眼工夫就已经去到了一公里开外，隐匿于下方山野的高大树林之中。

　　机甲表面光影变幻，机械运作声响降至最低，近乎完美地融入到环境，伪装成一块青苔覆盖的巨大石头。

　　几分钟过去，那帮家伙没有追来。

　　瘦子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还是你够当机立断。”

　　胖子擦着冷汗：“不断不行啊，我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而且他身上纹的是星航鲸，指不准是哪个臭名昭著的星盗！”

　　从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加西亚老爷，此时终于沉声开口：“究竟是什么状况？”

　　胖子连忙解释：“意外，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等回去后我一定会好好跟您说清楚！”

　　爱德华还有些没缓过劲，脸色苍白地问道：“那我们能回去了么？”

　　瘦子：“安全起见，还是再等一段时间，我们也不确定他们走了没有……啊！！！”

　　他突然惨叫一声，很快没了声息。

　　因为一根直径超过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金属利器从环形屏幕插入驾驶舱，准确无误命中他的胸口，甚至洞穿了后方的座位。

　　胖子呆若木鸡，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金属利器缓缓抽出，他才如同梦中惊醒般浑身一颤，手忙脚乱地操控着机甲动起来。

　　然而他已经无路可退。

　　那帮星际海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们四周，并且就在刚才一击杀死了他的队友。

　　对方发来通讯邀请。

　　胖子颤颤巍巍接通。

　　“你们跑什么呢？”红发男人眯了眯眼，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难道是心虚了吗？”

　　胖子：“没没没没没……”

　　男人表情稍缓：“那就跟我们一起来吧，虽然不是多大的星舰，招呼朋友的地方还是有的。”

　　胖子哪里会愿意，他几乎可以确定，只要自己落入对方老巢，大概就没办法活着离开了。

　　回头望了加西亚老爷一眼，胖子露出抱歉的神色。

　　不等加西亚老爷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启动紧急弹射出舱，在背挂式小型飞行器的助推下潜入至森林深处。

　　驾驶舱内一片死寂。

　　就连周围的星际海盗都有些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失去了胖子的踪迹。

　　红发男人面露愕然，半晌后嗤笑一声：“胆小鬼。”

　　同伴问：“我们还追不？”

　　男人关掉临时通讯，不屑道：“别理他，老大在催我们回去了，你记得把这个机甲带上，虽然看着低级，拿回去丢给塔克斯，应该也能发挥点作用。”

　　他们此行出来，主要是因为探测到了奇怪的应答信号，既然已经证实信号是从那根机械手臂传出，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

　　至于那个逃跑驾驶员所说的机甲，十有八九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远水救不了近火，没必要再追着不放。

　　同伴应了声好，过去抓住C级机甲的一条胳膊，两侧肩甲喷射气流，将大块头提起至半空中。

　　结果就在他调整动力喷射方向，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手里的低级机甲突然发生异动。

　　一抹寒光伴随凌厉的风，划破长夜横扫而来。

　　几乎是在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感知不到右手的存在了。

　　从腕部以下，仿佛所有的神经网络都被齐齐切断，变得空空荡荡，如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