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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祁闻白晚上做了梦,半夜醒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睡之前沈蓝来过电话,跟他叮嘱了些琐碎的事情,又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他矢口否认,然后立刻把话头调转开,说自己的期中测试成绩。他的成绩一直不错,虽说不是年级里最拔尖的,但尚属优秀学生的范围,这次期中测试进到年级前十,他跟沈蓝要奖励,沈蓝在电话那头爽快地答应了。

      回想电话里沈蓝的声音,祁闻白把被子往怀里搂了搂,仿佛这样就跟妈妈在自己身边一样。梦里的事很不好,说是梦,其实混杂着以前的记忆。他记事挺早,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能听懂那些大人私下对他妈妈的编排,但是沈蓝从不计较,又或者,她一个女人要想正面对抗流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况且别人传闲话都是背后传,想计较也难。

      当面来揭人脸皮的事,大多都是小孩子来干。小孩子没有经过岁月的摔打和琢磨,身上的善是直接的,恶也同样不加掩饰。祁闻白幼儿园的年纪时常被附近同龄或者大一些的孩子欺负。上小学之后,那些欺负他的孩子都逐渐学会了世俗应有的规矩,没人再霸凌他,可是那些埋藏很久的记忆却因为最近的事又重新被翻出来。

      他一闭上眼睛就做梦,时睡时醒地熬到天亮,爬起来洗漱,背上书包下楼。

      楼下有早餐店,卖包子油条豆浆之类的东西。一起排队的有大人有小孩,包括隔壁街已经读四年级的丁程蹊。

      丁程蹊排在他前面,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人。排到丁程蹊,酱肉包刚好没了。

      老板问:“两分钟等不等得住?”

      丁程蹊点了下头,往队伍旁边挪了一步,等着包子出笼。

      祁闻白接过老板递来的鲜肉包,没看丁程蹊,转身就走。他和丁程蹊之间的恩怨开始的很早。当初欺负他的小孩里就有丁程蹊,不过丁程蹊算好的,只欺负过他两回,一次是在幼儿园里藏了他的东西,一次是他刚上小学那会儿,就在附近的小巷子里,丁程蹊跟附近片区的两个小孩儿拦着路不让他过。

      祁闻白是早产儿,从小个头就比同龄的孩子小一圈,被人拦住路,左突右冲都过不去,他就站在原地沉默。不哭不嚷,也不动手,只红着眼圈冷冷地看着拦住他去路的人。这一幕被刚好买菜回来的丁程蹊爸爸看到,轰走另外两个小屁孩,另一手直接揪住丁程蹊的耳朵让他跟祁闻白道歉。

      祁闻白走了之后,丁程蹊挨了一顿很扎实的打,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养伤。那之后丁程蹊再没为难过祁闻白,但也从此再不靠近祁闻白,即便两人因为住得太近又上同一所小学,经常免不了打照面,却是在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从未说过一句话。

      祁闻白在公交站边啃包子边等车,丁程蹊揣着两个酱肉包站到他旁边,两人距离意外得近。他扭头看了丁程蹊一眼,对方似乎有话要说,包子攥在手里也不吃,嘴唇抿了一回又一回,但是老半天却还是没开口。祁闻白早就不记丁程蹊的仇了,只是每次遇上丁程蹊都视他如空气,恨不得离他八丈远,他也不是对人上赶着亲近的性子。今天丁程蹊突然站到他跟前,弄得他一头雾水。

      公交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上车,一前一后下车,进校门。三年级和四年级不在同一楼层,两人走到三楼,祁闻白往自己班上去,丁程蹊咬咬牙,终于能把嘴张开。

      “你下午——”丁程蹊吭哧吭哧得几乎要结巴。

      祁闻白停住脚看他,脸上还有昨天挨打留下的淡淡淤青。

      “你下午下课跟我一起走,就在这里等着。”一句话烫嘴得不得了,丁程蹊吐字都含含糊糊的,说完也不等祁闻白点头或摇头,丁程蹊蹬蹬蹬地往楼上跑,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一天课结束,祁闻白把一道题写完才收拾书包,丁程蹊已经站在楼道拐角了,一边伸着脖子往三年级四班的教室里瞄。祁闻白注意到丁程蹊的身影,把书包的拉链一拉,只背了一条书包带就往教室外面冲。

      丁程蹊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主动跟祁闻白说话,但是家长威逼加利诱,他不得不屈服。不过,家长的要求是一方面,他也不太想再继续跟祁闻白装陌生人,他爸妈既然要求他上下学跟祁闻白一起,他刚好借坡下驴。

      但是,两人实在太像陌生人,和早上来的时候一样,出校门的路上也很沉默,一前一后,生怕别人看出来他俩是同路。

      校门口的拥堵逐渐散开,祁闻白的脚步慢下来。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期待,或许昨天那个姐姐今天还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张望无果,反倒是丁程蹊在前面叫他:“你看什么呢?”

      他小跑着跟上去:“没什么。”

      丁程蹊埋头往前走,他其实跟祁闻白不一样,不是那种安静的性格,反倒是上课因为说小话被老师点名的常客,上学路上的一路沉默已经用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力气。

      “六块今天不会来找你了,你不用到处看。”

      “六块”大名叫刘奎,他爸在学校对面的街上卖水果,垄断了学校门这一片区的水果生意,有钱,但是给儿子的花销却抠搜得很,美其名曰“儿子要穷养”。六块从他爸那里继承了些霸道,时不时干些欺负落单同学的事情,最爱干的就是抢小朋友的钱,而且还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以为自己的抢劫正名。被他抢过钱的学生,都是在学校里被孤立的或者像祁闻白这样“名声”不好的。

      在前两年,丁程蹊一直在小心地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但是一旦跟祁闻白打开了话匣子,话就多得刹不住车。听说祁闻白也在集兵器卡片,两人就地摊开各自手里的存货。祁闻白重复的卡片很多,并不是他买零食多,这些卡片都是班上的女同学送给他的。

      “我们班怎么没女生送我?”丁程蹊挠挠头,不过看看祁闻白的脸,他也就释然了。虽然大家年纪都不大,但是基本的美丑还是能分清楚的,祁闻白长了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脸蛋干净白皙像个糯米团子,这样的长相在男生堆里不讨喜,但女孩儿就喜欢他这样的漂亮小男孩,别说兵器卡,祁闻白但凡愿意主动跟小姑娘张嘴要其他什么东西,没准那些女生也照样给他。

      “你要哪个自己挑,我其实已经集齐了一套。”

      丁程蹊大叫:“集齐了!!”这在他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他班上就没有一个人集齐这玩意儿,祁闻白竟然悄悄就集齐了。

      两个小男生的友谊因为父母的命令才达成,而因为祁闻白大方地交换卡片,两人的友谊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得坚固起来。

      连着一段时间,在上下学的路上,祁闻白因为有人同行,避免落单,也避免了挨揍的遭遇。不过在班上和赵文科的摩擦还是没能成功避免,沈蓝被老师叫到学校,赵文科的家长格外的豪横,因为这次赵文科没落着好,被祁闻白推了一下,脑袋给撞破了。

      自上次在巷子里遇到祁闻白被揍之后,昭昭觉得这么报复一点意思都没有,看到祁闻白挨打,她并没有任何报复之后的愉悦与轻松,心中依旧抑郁。她逐渐同意她妈妈所说的,大人的事应该让大人来解决。她把气撒在一个屁大的小孩儿身上,仔细想想,是有些不地道。

      连彻从小就不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个人跟个小灵通一样,县城虽然不大,但是什么消息都能让他打听到。当连彻说,祁闻白把同学打了,昭昭是不相信的。看祁闻白那个怂兮兮的样子,昭昭想象不出来他跟人干架是什么样子。

      “别是那小孩儿自己摔的,碰瓷吧?”

      “那哪儿能有假,脑袋缝了八针,就是去姑姑医院的急诊科缝的。”

      昭昭撇了下嘴,竟然是去连彩茹的医院缝的,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八针?那小孩儿脑门够大的啊。”

      “八针不少了,再多点就开瓢了。”连彻啧啧舌,戳着盘子里的土豆。昭昭喜欢吃土豆炖牛肉的牛肉,但是在学校食堂,阿姨自然不可能只给牛肉,不给土豆。所以,昭昭盘子里的土豆全部归连彻,噎得他脖子都快抻长了一截。

      昭昭嘴里忙着跟牛肉较劲,牛肉好吃,可是有筋。连彻把自己盘子里的青菜挟了些到她的盘子:“多吃青菜长头发。”顿了顿,他又说,“下午你回家注意安全,路上给我买几个甜筒冻到冰箱,悄悄的,就说是你想吃。你再看看有没有那个小西瓜,让奶奶记得补充库存,我晚上回来要吃一整个。”连彻的脸上有冒痘的迹象,家里不许他吃冰淇淋这类的奶制品,他次次都拿昭昭当借口。

      已经是五月,离中考没剩下多少时间,初三强制走读生也上晚自习,连彻下午不能跟着她一起回家。

      昭昭淡淡应声:“行。”

      虽然昭昭向来都是拽拽的性子,但是自从她爸妈闹离婚,她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不开心,对谁都是冷淡疏离,也不爱笑了,整天顶着一张扑克脸。连彻抬眼看看昭昭,又低下头暗暗叹气,却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表妹。

      “我听说赵威最近又来找你的事儿了?”连彻本来想问赵威最近有没有再骚扰她,但“骚扰”这个词太敏感,他怕把昭昭的火气给引起来。赵威初三,从昭昭升初一开始就对她献殷勤,说是对她一见钟情。昭昭不喜欢赵威,尤其讨厌他高调地宣布要追她之后,她更是烦透了这个人。但是这种人不搭理还好,越搭理他越来劲,所以她采用的是忽视策略。

      她轻描淡写道:“有啊,被我给打回去了。”就在今天上午,事儿还热乎着,可能小灵通连彻还没获悉她的壮举。

      连彻跟被土豆噎到似的:“你打他?”赵威个子高,尤其初三上学期猛窜个儿,像昭昭这样瘦巴巴的麻杆,他估摸着赵威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不信拉倒。”赵威课间又来她班上晃,被她一书砸过去,再吼了一声“滚”,赵威竟然听话得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昭昭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连彻赶紧换了副笑嘻嘻的面孔:“我信。”

      两人吃过午饭就散了,昭昭回了班里,同桌唐薇璐正趴课桌下看漫画。昭昭把包子放她桌上:“趁热吃,我哥亲自买的。”

      唐薇璐把漫画书往桌肚里一塞,开心地抓过包子就开始啃,嚼了几口,忍不住夸赞:“连彻哥买的包子比你买的好吃。”

      昭昭睨了她一眼,暗叹“女大不中留”,同样是食堂的包子,因为买的人不同,味道竟然还能吃出差别。

      “你对连彻的滤镜太厚了。”

      “才不是。”

      唐薇璐嘴上说喜欢连彻,但是她和连彻一起吃饭,唐薇璐从来不跟着,说自己吃相不好。她实在不能理解唐薇璐的思维,连彻的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唐薇璐有什么好担心的。

      初二的课程她早学完了,甚至初三的主课都已经提前学过,下午的课上她也不听讲,把能写的作业都写了,回家差不多是背了个空书包。

      耳朵了塞着一只耳机,边蹬车边听听力,到岔路上,她的车子拐了个方向,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三小。

      距离上次来三小外面已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贴过的传单早就不知道腐烂在哪个垃圾桶或者回收站了,但是祁闻白的麻烦却并没有完全断绝。连彻说祁闻白把同学揍到脑袋缝针,他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保不准他更惨,甚至要进医院。

      在三小校门外面停下车,校门口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走动,小摊贩也正收拾摊子准备转移阵地,不用想也知道学校里的学生差不多走光了。

      她低头把脚蹬踢了一下打算离开,老远听到一声“姐姐”。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这周申请榜单啦,努力稳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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