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voice ...
-
电车疾驰而过,带动了气流的运动.
风,应运而生.
每天的早晨都是这个样子,车厢里面塞满了人,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狭小的车厢里面,人与人的交流却那么困难.
你看得见我,我看得见你.
你听不清我,我听不清你.
努力的睁大了双眼,却只能看见彼此的嘴唇如同鱼儿吐泡似的一张一翕.
\"可悲的人,在越是接近的地方,距离却越是遥远.\"
迹部望着人群中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嘲似的默叹.
熟悉的身影转了个方向,四目交接之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说不上是尴尬的成分多一些,还是暧昧的成分多一些.
迹部知道自己特地每天早晨跑来电车站台只为了和手冢乘同一班电车的举动实在是幼稚的可以.但是作为他,虽然聒噪爱现,却也是个不坦白的人,因为喜欢着,所能做的似乎也就是这样.
就这样远远的望着他.
可以在网球场以外的地方望着手冢,这就是迹部足够维持整整一天幸福的理由.
而另外一个不坦白的灵魂,在这狭长狭长的车厢里面,渐渐习惯了每天早晨回首间遇到的那个暧昧而害羞的眼神.
不坦白!!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你不告诉我,我不告诉你.
咎由自取的痛苦,甜蜜的传递在迪嶂屑浒盗档耐纯?随着电车进站的铃声响起,撞击在心上,一下一下的,教人变的浮躁不安.
\"手冢啊,你的肩膀好些了吧?上次输给我的感觉如何呢?有机会的话下次再找个时间比一场吧,以你没有伤痛的身体来一场公平的较量.\"
迹部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为什么一开口就尽说些讨人厌的话,为什么总是死摆着大少爷的架子?明明在房间里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的告白的话语,仅仅一句\"我喜欢你\"这样的话语.为什么一旦面对面,就变成这么刺耳的噪音了呢?
噪音...四周都是噪音,电车疾驰发出的哐啷哐啷的金属撞击声,女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大肆喧闹的尖叫声,上班族那总是\"嘟嘟\"响个不停的手提电话的铃声.电车经过通路口时传来的叮当叮当的护栏降下的声音.四周都是噪音.
迹部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存在在电车里面的幸福根本就没有,电车里塞满了人,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电车里面已经满的,装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而他对手冢的爱,以及手冢回应他的目光,早就随着开启的车窗,被无数遍的丢弃了出去,沿着电车轨,像哀伤的泪水一样,沿途洒落.当电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爱也就被丢弃殆尽了.
颓然的抬起头,却发现手冢的唇在微微的动着.于是迹部努力的去听,希望能听清手冢的话.
\"......\"
看着迹部努力但是却依旧不解的神态,手冢挫败的叹了口气.
听不到,挫败的又何止是手冢一个人.
你听不清我,我听不清你.
听不清就好,迹部忽的松了口气,自己之前那句讨人厌的话手冢一定也没听到,幸好没听到.
每天早上经历着幸福,痛苦,挫败的两人,迹部曾经以为这样的生活就像电车的轨道一样,怎么也看不到尽头.而手冢,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迹部觉得手冢像一本书,很厚很艰涩的那种,外表硬邦邦的,但是读的懂的人却能够品味到更高深的快乐.于是他有过带着莎士比亚歌剧台词全集去和手冢赶乘同一班电车的想法.但是很快被他打消了,因为他意识到,在那么噪杂的环境里,是不可能用歌剧台词全局去戏弄到手冢的.手冢很可能根本听不到他对于\"手冢就像这书\"这样的比喻,然后他们就必须一遍一遍的吼着自己想说的话,一遍一遍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倾听对方的谈吐.
\"这也太吃力了.\"
于是每天早晨,他们选择的是沉默.
\"如果让他们彼此能听清楚的话,他们会交谈吗?\"
风这样问电车.
\"当然是不会.\"
电车回答风.
\"因为他们不坦白,他们的交谈,根本没有意义\"
电车依旧一班一班的疾驰而过,带动着风的律动.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车厢中传递着两个不坦白的灵魂的对视.直到有一天,手冢回头,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暧昧而害羞的眼神.于是在他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应该称之为讶异的神色.
从那一天之后,手冢回头的时候就再也没遇到过他期待的目光.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也一直没有听到过冰帝网球部长的奢靡的传闻.
是迹部对自己和网球不再感兴趣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呢?
手冢偶尔也会这么想,当然只是偶尔而已.对于手冢来说,让他皱着眉头去思考一件事是很困难的,尤其在面对菊丸和不二那种想要透过皮肤,看到他骨头里面在思考什么的目光的时候.而且,手冢不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一向平静如镜的感情居然真的被迹部在电车后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打破,一直到那目光消失的时候,自己的水面还依旧微风涟漪.
手冢不会承认的,他不坦白.
手冢不坦白,却依旧每天搭乘电车上学,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是当电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回视车厢的举动却被暴露在每天的晨光之下.
\"手冢,你连说谎都不会.哈哈哈\"
每当此时,迹部曾经的捉黠总会回应在脑海里.一遍...一遍...伴随着电车疾驰在轨道上发出的\"磕愣磕愣\"的撞击声来折磨手冢.
现在,手冢总是觉得电车的世界变的越发的喧闹,闹的让他经常产生安静的错觉.而在安静中,他总是看到迹部的身影.
后来手冢明白,原来喜欢的人之间是真的存在着\"感应\"这种东西的.
而让手冢意识到这一点的,是菊丸的一句无心八卦
\"据说冰帝的部长出了点事故哎,不晓得是怎么样的事故喵.反正听说是不能讲话了.也满可怜的哦?\"
迹部景吾,不能讲话了.
手冢遇到迹部的地方是在医院的天台.迹部抱着一本很大很大的深蓝色的笔记本坐着,看着钢筋混凝土筑起的东京森林发呆.
\"你,还能听见吧?\"
手冢坐在他身边一起发呆,在凝望了半天灰色的天空和灰色的建筑物之后,他突然回头望着迹部问.
虽然是突然回头,却一点都没有生涩的感觉,这一回眸间的温柔,在那个喧闹的空间里,他们早已演绎过无数遍.
点头,很想发出\"嗯\"的声音来回答他,但是迹部没有声音了.
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迹部在沉默中继续凝望着灰色的天空.而手冢,则看着迹部的泪痣发呆.
恍惚间,迹部觉得这天始终是阴天.
恍惚间,手冢觉得这痣始终是泪痕.
阴天是天空的含泪欲泣,泪痕是悲哀的清晰足迹.
在被剥夺了声音了日子里,迹部并不寂寞,手冢常在他身边陪他发呆,医院的天台总是安静的很,安静的如同死寂,东京的天空,划不过鸟儿啼鸣,只有他们两彼此清晰的似乎可以触摸到的呼吸声还提醒着他们,他们依旧活着的事实.
而那本很大很大的蓝色的笔记本,则被画上越来越多的图案,写上越来越多的文字.
\"沙嗦...沙沙嗦...\"
这不是落叶的声音,这是两个纤丽的少年彼此耳语交谈的声音.笔尖摩擦着纸面,如同钥匙插入锁孔,虚伪的门,即将被推开.
迹部景吾,不能讲话了.
蓦的,迹部突然很想笑出来,在曾经能够说话的时候,他们还从没有交谈过这么多,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安静的环境.每次的相遇,不是在众声鼎沸的球场,就是在喧闹不堪的电车.
于是迹部笑了,伴随着眼泪无止无休的宣泄笑着.在他心底里反复着对上天的怨霾.
\"为什么,连说一句告白的权利都不给我.\"
眼泪,虽然说是无止无休,却终究是要停下来的,只是眼角的泪痣显的越发的清晰罢了.对于迹部,所有无法流出来的泪水,都沉淀到了眼角的泪痣里面,美丽的一点,而美丽的背后是无数的悲哀.
日子就在蓝色的笔记本日渐变厚的同时继续平淡的过着,手冢依旧每天早晨搭乘电车去学校,依旧习惯在电车铃响的时候回视整个车厢.迹部也依旧每天在天黑之后欣赏着霓虹痛苦的闪烁伴随着眼泪无声的沉淀到眼角.
突然有一天,笔记本上再也没有任何的空间去写画其他的东西了.
当一个空间已被填满的时候,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永远的结束,还有一个是全新的开始.
笔记本被塞的满满的,就像清早的电车车厢一样,以至于迹部每次翻看笔记本的时候都担心,每翻过一页,就会掉落了些什么.他不希望笔记本中任何的东西掉落出去,这一切,是属于迹部的,安静的喧闹.
\"差不多该出院了吧?\"
点头,代表着这个天台又将再次回到如同死亡的寂静中去,满满的,充塞了的寂静,再也装不下任何的声音.
\"你...还会再去车站吗?\"
漠然,这次的问题,迹部自己也搜寻不到答案.
是结束?还是开始?
每天的早晨,之于手冢,渐渐的开始充满期待,回头的频率渐渐的高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波澜不惊,眼神却流露出一种非常微妙的期待.期待着上车,在期待中随着电车铃声回视车厢的每个角落,然后...
失望的继续自己的旅程.
在失望中,电车厢中的噪音显得越来越嚣张,它们肆意的侵占原本就已拥挤不堪的车厢,肆意的折磨手冢原本就已疲惫不济的身心.而在同一个城市中某个安静的角落里,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后面,有着一双同样疲惫的眼睛.
手冢觉得自己的世界太过寂寞.从前没有好好的听过迹部的声音,从今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他的声音.
\"怎么办?我们不能永远抱着笔记本生活\"----这是笔记本上面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手冢在书店.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迹部在窗前.
这一晚,在不眠的东京,平常的不眠夜中,有两盏灯,不平常的彻夜通明.
当太阳再次回到人们的意识之中,当新一天的电车铃声敲响.对于所有的人来说,这一切都太过平常,平常的好像是电车的喧闹和医院的寂静一样,一切都让人习以为常.
对于手冢而言,今天很不平常,仅仅用一抹余光就不得不发现迹部的存在.
对于迹部而言,今天很不平常,他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站在这里.
不平常的两人,延续着不平常的夜晚所没有燃尽的光芒,喧闹依旧,众声依旧.
电车的铃声响起来,刺耳的很,熟悉的很.
所有的声音渐渐的淡去,幻化成灰色的背景,
现在,在迹部朦雾的眼眶中,只看到手冢,只看到手冢的手指...
修长,悠扬,划破空气.
一遍一遍的划破空气,一遍一遍的画着同一句话.
忍不住颤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的手指,迹部回应着手冢,以他们特有的方式.
一遍一遍,同一个动作,同一句话,
一遍一遍.似乎永远都不会厌倦.
电车疾驰发出的哐啷哐啷的金属撞击声,女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大肆喧闹的尖叫声,上班族那总是\"嘟嘟\"响个不停的手提电话的铃声.电车经过通路口时传来的叮当叮当的护栏降下的声音.
在这个空间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无法顺利的交流和沟通,每个人都竭力的发出更大的声音去表明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在表达的同时带给别人更大的阻碍.但是但是,就在这个灰黑色的充满了阻隔的空间里面,有两个人却毫不费力的交谈着.
一遍一遍,含泪或含笑.
一遍一遍,坦白而真诚.
\"我爱你\"
\"我也是\"
\"我爱你\"
\"我也是\"
\"我爱你\"
\"我也是\"
...
电车的轨道长长的,怎么样,都望不到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vo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