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阳光》墨绿色围巾

59、棉花

　　59 棉花

　　霓夏慢慢从病房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老古跟在身后，临出门前忍不住回头，看病房里人们忙乱的模糊身影，耳边飘进几句话语，是医生与护士商量转移尸体之类的事情。他没想到霓夏就真的决绝至此，直到踏进楼梯间，也不曾回过头看看那间病房，那具身躯，那张脸。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老古接起来：“是我。”走在前边的霓夏停下脚步等他，半倚在墙边，侧头望向窗外。
　　老古挂上电话，快走几步与她并肩。“楼下有人等我们。”

　　霓夏没说话，悄悄别过脸，依旧超在老古前方，往楼梯间走去。老古愣了一会儿，跟上去。关上楼梯间的门，霓夏顿时脱力，跪倒在地。她双手抱头，把脸埋起来。老古走进去楼梯间，看到一个完全崩溃的霓夏。他轻叹一声，蹲下去抱她，柔声说：“哭吧。”
　　霓夏始终没有哭，她的双肩克制不住剧烈抖动，双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发根，有如一个僵直的虾仁，蜷缩在地上，没有投向老古张开的怀抱。霓夏未曾泄露一声呜咽和悲泣，老古就像是在看一出痛苦的默剧，心里被抓弄得万分难受。他救不了小暖，也安慰不了霓夏。在失去了刚刚找到的兄长后，老古有过一场酩酊大醉，躲在一个陌生街道的包厢里，检查过没有任何监视装置后，放肆的哭泣。酒醒后的凌晨，他恢复到衣冠楚楚的状态，跟服务生道谢后，带着宿醉的头疼和清醒后的痛楚走出去。而现在的霓夏，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肆意哭泣的角落。
　　老古明白了老大为何如此看重霓夏，甚于自己和边童。霓夏有一颗棉花质感的心，它可以吸纳钢针利刃，依旧保持原状。只是那些至痛的记忆和经历，从未被消融，只是一层层被埋在最深处，个中滋味甘苦自知。他包裹住霓夏发白的指关节，轻轻慢慢地揉。她的手很凉，像冰做的，从骨头里释放出寒意，外来的温暖似乎毫无作用。
　　时间过了很久，楼梯间并没有人靠近。电话再度不耐烦地响起，老古看了看号码，没有接听。一直埋着头的霓夏抬起头来，说：“走吧，下楼吧。”声音是如此疲惫，像是有过好几个不眠之夜的结果。老古看着霓夏，妆没有花，眼睛也没有变得通红，嘴唇有些白，只是很累，脸上绝望和迷茫，取代了从前生气十足的讥诮神态。他替霓夏整理衣领和围巾，手指触到围巾上湿润的一块，上面有很深的齿痕。霓夏直视着老古的眼睛，“看着我，”她说，“我要理理头发。”老古默默不动，让霓夏看着自己眼中的影像梳理刚才被揪扯的头发，一下两下，霓夏全神贯注。她询问般看看老古，老古点点头，拉她一道站起身来。他手握在把手上，没有急于开门，停顿了片刻，听到霓夏在身后深吸了一口气，说：“走。”
　　老古开门，窗外的阳光把走廊照得白亮。

　　来到熙攘的人流中，霓夏依然是一脸沉静的霓夏，比进来医院的时候表情更加安详。她乖巧地跟老古并肩，小心避让走廊里带着点滴瓶四下走动的病人和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穿过大厅，来到大门前，老古眯起眼睛抵御强烈的阳光，目光朝门外搜索。“来了。”他对霓夏说。
　　楼下等待两人的是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戴着墨镜，坐在一辆越野车前盖上。那人的形象跟医院格格不入，似乎更适合美国西部的沙漠或者中东地区的边防线。他看见老古后招了招手，跳下车前盖，此人虽然看着身材臃肿，身手却十分灵活。
　　“一直等你电话呢！”那人向老古开口，说完很礼貌地冲霓夏点头微笑。

作者有话说

　　生病中，进展缓慢，最近在做一些力不从心的事，当然是除写这个小说以外的事，累并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