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星辰》步月归

3、chapter 3

　　这一幕让沈榕惊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里，许见星都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没有喜怒也没有特别的动作。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夏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暖不慌不忙地喝完了自己的粥，把勺子放回到碗里，然后站起来把地上的鸡蛋捡了起来。鸡蛋壳已经碎了，露出白色的蛋清。小暖把鸡蛋高高地举起，递到他嘴边：“你想吃吗？”

　　许见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抬起手，又一次把鸡蛋扔了出去。

　　“见星！”沈榕看不下去了，她知道儿子听不见声音，依然严厉起来，“小暖是妹妹，来我们家玩，你不能这样！”

　　她把鸡蛋从地上捡起来扔掉，从锅里又重新拿了一个，剥好外壳塞给小暖：“哥哥不是不喜欢小暖，小暖乖，快吃鸡蛋吧。”

　　许见星的瞳孔颜色很深，也很安静，他看到妈妈温柔地对那个小女孩说话，眼睛里透露出一种特殊的温柔。人类复杂的情感他了解得并不多，但是在那一刻，他依然清楚地看出了一丝不同。妈妈在看他的时候，眼里的心酸无奈他无法忽视，可看向邻居家女孩的时候，眼里只有温柔。

　　孩子对父母的情绪是最敏感的，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这种不同。

　　他心里很讨厌这个不速之客，讨厌这个占有他母爱的女孩。

　　他不再看妈妈和夏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重重的关上。他听不见自己关门声有多大，只是那一刻，无助的情绪向他席卷而来。

　　妈妈原来也是喜欢像那个小女孩一样健全的孩子。

　　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握紧了拳头。

　　那个小女孩他除了第一天搬来时见过，后来也曾在窗帘后偷窥过几次，她年龄不大，喜欢滑滑板车，在小区里有很多玩伴，有时会在楼下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许见星原本并不讨厌她，甚至有些羡慕。可今天她出现的时候，又会下意识的恐惧，恐惧她的出现，会分得他那些为数不多的爱。

　　儿子这样排斥外人，哪怕是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沈榕有些灰心。没想到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夏暖。

　　她坐在小板凳上的夏暖津津有味地吃完了鸡蛋，然后开始小大人一样参观起了客厅，许家的户型比夏家稍微大一些，也不像夏家那样，处处塞满了小暖的玩具，除了一些画板、画笔、水彩、地球仪之类的东西之外，看不出有孩子活动的痕迹。

　　夏暖走到阳台边上，看见了这样的画板，很是喜欢，用手轻轻地摸了摸。

　　“喜欢吗？以后，来阿姨家和哥哥一起画画好不好？”沈榕小心地问。儿子抗拒和外人接触，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真的很害怕许见星方才的举动，吓坏了小暖，让她再也不愿意来玩。

　　“好啊！我最喜欢画画了！”小女孩立刻答应了，果然是小女孩，什么都要加一个“最”字。

　　她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了许见星的门口，她没有敲门的习惯，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沈榕没来得及阻止，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夏暖没有在屋子里闲逛，她慢吞吞地走到了许见星的床边，他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夏暖伸手戳了戳他，许见星并不理她，她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她闻了闻许见星的枕头：“哇，你的枕头好香！”她坐在他身边，对着他开始左摇右晃：“星星哥哥别睡觉了，你陪我玩吧。”

　　许见星被摇得心烦，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没料到坐在旁边的正是那个爱哭的女孩子。她见他起来了，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整齐的乳牙像是一排小珍珠：“你睡醒了吗？”

　　许见星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被她这个灿烂的笑容晃了眼，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夏暖并不灰心，她的目光已经被他卧室里的东西吸引走了，她翻身跳下了床。小孩子总是三分钟热度，更何况夏暖原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她并没有关心许见星的表情，也不关注他对自己的问题有没有答复。

　　“星星哥哥，这是你画的吗？真好看！”

　　里面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小女孩的声音继续传来：“哇！这个亮晶晶的，是什么啊！”

　　“这个是小汽车吗？”

　　沈榕走到门口，夏暖正垫着脚尖，去摸许见星桌子上的汽车模型。

　　汽车模型是他自己拼的乐高，这是许见星的宝贝，他从不许任何人碰，许见星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夏暖把汽车模型拿了下来，夏暖左摸摸，又摸摸，喜欢得不得了，沈榕见儿子并不反对，轻声给她介绍：“这是星星哥哥自己拼的。”

　　“哇！”夏暖眼睛一下子放大了，“星星哥哥你好厉害！”

　　她摸了一会儿，又怕摸坏了，恋恋不舍地放下，嘴里还是忍不住的说：“看上去就很难呢！”

　　突然，许见星从床上跳了下来，接过了夏暖手中的汽车模型，当着夏暖的面，他小心地把汽车乐高拆开成碎片，沈榕没有阻止，她看见儿子当着夏暖的面，把散落一桌子的零件，重新插了回去。

　　夏末的微风吹进飘窗，那个速来安静的小男孩身边第一次出现如此聒噪爱说话的人，打破了他素有的寂静。

　　他垂着眼睫，动作很慢，也很认真，他偶尔抬起头会去看夏暖的表情，神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可那个小女孩满脸写着认真，偶尔还会帮他翻找零件，就连沈榕自己，不知不觉间都已经看得泪流满面。

　　这是儿子出事后，第一次主动和别人接触，她没有告诉夏暖许见星听不到声音，她生怕说了之后，夏暖的有些举动会伤害儿子的自尊心。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拼模型，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沈榕听见门口的动静，连忙出去看。果然是夏建勋夫妇急急忙忙地回家，她说清楚事情的始末，把小暖从屋里抱了出来，季美如连忙道谢，然后把孩子抱了回去，隔着房门都能听见季美如的声音：“小暖，你也太皮了，厨房这么多水电，还有暖壶，烫伤你怎么办！”

　　“不会的！我是最特别勇敢的！”

　　小暖还是喜欢说“最”这个字。

　　沈榕缓缓关上门，把那些喧闹的烟火气隔绝在门外，然后走到了许见星的房门口，汽车模型刚拼了一半，还有很多零件散落在桌子上，夏暖回家之后，许见星的动作就停住了，他没有继续拼，沉默地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