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阿五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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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遇见阿五的时候，他又是一身的血污。
手臂上白色的绷带有些破了，有血从里面流出，少年单手捂住渗血的伤口，一边艰难地从手臂上挂着的药品袋里掏。
杜箬躲在一侧偷看，发现那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除了一瓶矿泉水，碘伏和创伤药，似乎也没有绷带了。
少年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手臂一松，舍弃般地背靠在墙上，仍由伤口被墙上肮脏的灰尘附着而上，他抬着头，静默地望着某一处，杜箬忍不住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可是那个地方分明什么也没有，小巷子里连接着数不清的电线和空调座机，站在巷子中抬头望去，甚至连天空都看不分明。
杜箬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孤寂之感。
她收回视线，恰好与巷子内朝她看来的少年四目相对，头发没有经过打理，稍微有些长了，慵懒地锤在肩上，留海遮挡下来，唯有一双锐利的眼看得分明。
杜箬慌张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解释自己并非故意偷看，但是这个解释又有些苍白，因为她确实对这个像野狼一般的少年充满好奇。
动作快于思想，少年的视线实在太过又侵犯性，所以巷口的少女只与他短暂望了几瞬，便有些慌张地逃走了。
少年认出了她身上的校服，洁白崭新的白色衬衣，加上蓝白条纹的及膝百褶裙，这是隔壁学校好学生惯有的装扮。
阳光只将将照到少女方才站着的位置上，怎么都不肯往巷子里多延生一分，就如他的半生一般，永远只能站在无法被光芒照射到的角落上，这样一想，像那样洁白无瑕的乖乖女，一看到自己会吓得逃开，倒也十分正常了。
阿五自嘲一笑，他垂下头，背靠着小巷还贴着广告的墙壁，透着微微的凉意，风从伤口处划过，痛感提醒着他不能再这样放任渗血的伤口不管，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再迈开步走向药店。
他想安静地待一会，等到伤口不再痛的时候，他就走回家……如果那里算是一个家的话。
独自生活的少年郎早早地便磨练出高于常人的警惕性，几乎是在那个人形的影子出现在视野的最边框范围时，他就意识到有人正在小心地靠近他。
阿五猛地抬起头，没来得及收回带着狠戾威胁的表情，眼看着不知为何原路折返的少女又因他吓了一跳。
杜箬被吓退了一步，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面前这个少年想要打她。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凶狠了，杜箬记得自己乡下外婆的家附近就有那么一条狗，那狗没有主人，又凶又狠，杜箬曾被它撵着哭着跑回家，那个时候那条狗的眼神就像面前这个少年的一样。
杜箬腿有些软，下意识地想要落荒而逃，好在视线触及到少年那手臂上破旧了的绷带，终是于心不忍，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好几句“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不会打我的”，这才重新迈步朝少年走去。
随着杜箬的靠近，少年的警惕线又一起拉起，但他并不相信面前这个陶瓷似的姑娘能对他作出什么有威胁的动作来，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但凡推她一下，她都会摔倒在地，然后碎开。
在杜箬距离少年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被他出声叫停了：“你想做什么？”
杜箬察觉到少年的肩背，连忙抬高自己拿着透明袋子的手，上面的标签和少年手中的如出一辙，是离这里最近的启明药店。
“我……你，你的绷带用完了吧？我看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所以就……”杜箬急急忙忙地解释，前话紧搭着后话，还赶紧把手中的袋子打开了递过去，没能及时意识到少年并没有多余的手能接过这个袋子。
杜箬的手在空中僵持半刻，又故作自然地放下，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直接挂到少年手上。
阿五冷淡地偏过身，拒绝道：“我不需要。”
杜箬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给面子，她的脚趾默默扣着地，抓着袋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若是不把这个绷带收走，那她也不能带回家，要是她妈妈看到了，肯定又要一番追问，难道要随便找个角落丢掉吗？这也太浪费了吧！或者是狠狠心，硬塞到面前的人手里然后转身就走算了。
杜箬在这边天人交际，突然听到面前的人轻叹一口气，还是冰冷冷的语气，但是态度却和缓很多：“……谢谢。”
因为最后一句话，杜箬心中所有关于打退堂鼓的声音都消停了，她抬起脸，朝面前的人露出一个笑脸，将外壳的包装袋直接撕开，轻轻指了指阿五手上的伤口：“没关系，你的伤看上去挺严重的，还是快点包扎起来吧。”
少年看了杜箬一眼，把手中的东西放到脚边，动作利落地把破损的绷带拆下，杜箬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垃圾桶，就直接伸手过去想用手接。
“脏。”
听到冷冽的声音，杜箬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也不脏啊。
阿五拿起杜箬带过来的装绷带的袋子，将绷带拿了出来，然后把换下的绷带放进去。
杜箬没自己包扎过伤口，看阿五没有排斥的意思，就站在那里好奇地看了起来。
看到手臂上细长的一条划痕，杜箬小声地抽了一口气，杜箬不知道这个伤口是怎么造成的，但是看这个深浅程度总觉得像是被刀划过的样子，因为太久没有好好处理，伤口处已经有些化脓。
但是少年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单手开了脚边那瓶矿泉水，直接往伤口上倒，然后便接过杜箬手中的绷带，想直接这么包扎上去。
“啊，等一下。”杜箬看得眉头紧皱，她明明看见伤口旁还有细微的灰尘没有洗干净，“就这么包了？不用消毒一下吗？”她伸手指了指阿五袋中的碘伏，眼睛里都是在问，你为什么不用这个？
阿五抬头回看她：“没有棉签。”
“……啊，”杜箬心里根本没这个概念，她只知道他袋子里没绷带，完全没意识到碘伏需要药棉这件事，“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我再去买？”
“不用，这不是你的问题，我这样就可以。”
杜箬还是觉得不妥，沙子在伤口里混着，用绷带缚着磨着，想想都觉得痛。
“你等我一下。”杜箬突然想起了什么，翻了翻衣服口袋，果然找到一块浅碧色的小手帕，这还是中午和小程吃饭的时候小程落下的，现在事出有因拿出来用，只好事后再向小程赔礼道歉了。
她将手帕叠成一个小方块，问面前的人道：“我用这个帮你擦一擦好不好？”
阿五眉头蹙起，又说了一句“脏”。
杜箬这下有些委屈了，这块手帕分明是没用过的，她小声辩驳道：“不脏，这是新的，还有，我的手也不脏！”一双白细的手伸到阿五面前，他看到的一刹那，便能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与面前的这个女孩，年龄或许相差不大，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手纤细修长，一看便知道是在精心呵护下长大，而他的手粗糙不堪，茧和细小的口子遍布其中，少年的心中突然便因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羞赫感，让他有些想把手从少女面前藏起来。
“不是说你。”
杜箬回过味来，阿五原来不是在说她，他是在说自己的伤口脏。
因为觉得脏，所以才不想她碰。
杜箬发现面前这个不良少年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她扭开碘伏的盖子，一边说：“就是脏才更要擦干净嘛……你，你单只手不方便，要我帮你弄吗？”
阿五看着她，居然真的老实地把手臂伸了过来。
杜箬没想到他会答应，觉得自己有必要先申明一下：“但是我没有给别人消毒过，要是弄疼了你记得告诉我。”
“没关系。”阿五是这么回答她，也不知道是在说弄疼了他也没关系，还是在说他并不怕疼。
然后阿五就这么顺着杜箬的动作，消毒过后，连之后的上药包扎的活也让杜箬一并揽下了。
杜箬其实也很慌，但看少年单手实在狼狈，还是硬着头皮做了下去，她一下叫少年抬抬胳膊，一下叫他弯弯腰，后来还觉得巷子里太暗影响她发挥把少年喊道了巷外。
少年全程都完全配合着她的指令，没有一丝的怨言，这也让杜箬渐渐放下心来，包扎完成后，看着这精细的包扎活觉得自己真是天才，第一次包都能包这么好。
“这件事之后，我就和他熟起来了……然后我发现他和其他人口中说的真的很不一样，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可怕。”杜箬牵着傅然的手，一边走一边回忆着这段过去，她轻轻笑起来，对傅然说道：“他带着我做了好多我之前都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去网吧、翘课……你记得我上次带你翻墙吗？就是他教给我的。”
傅然一直沉默着听着，到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这样听起来，他带你好像没做过什么好事。”
杜箬抿起嘴笑，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但有些人就合该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如果不是他，你可能就遇不到现在这样的我了。”说完怕傅然会吃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你。”
傅然揉揉杜箬的脑袋，语气很是温柔：“是啊，这样就已经够了。”
“但是说起来还挺奇妙的，熟起来之后，没个称谓叫起来太不方便，他嘴犟得很，跟我说他没有过去也没有名字，气得我也不想把自己名字告诉他。”
傅然笑开，浅笑道：“箬箬，我一直都想知道，那你为什么会喊他‘阿五’呢？”
阿五不是“阿五”的名字，这是杜箬给他起的称号。
杜箬眨眨眼，开口道：“因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一种动物特别像……”
她勾勾手指，傅然便将耳朵附过去。
“啊呜啊呜。”杜箬笑起来，小声说，“狼可不就是这么叫的嘛。”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阿五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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