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借你一命可好》桃木盒

88、花深意

　　老驴欢快出卖朋友去了。
　　雪王蛇慷慨赴死。也没有多慷慨，以它视角：只是天气甚好，老朋友邀来散步。
　　它如约掉入马桶，我忙合上盖，酿酒似里三层外三层围绕布条，是白色布条，很应景的颜色。三天后察看，雪王蛇已往生。不知是熏死还是淹死，死得真惨。
　　这是我第一次残害小动物，心里多少有些内疚。便对着它念往生咒：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念完挂着蛇尸示众，逃之夭夭。不顾老驴复杂的眼神。
　　也是活该它复杂：朋友被它出卖呢。
　　出谷后，我还是很哀伤。
　　花梨有个不齿于人的外祖父可以杀，我没有。对不起雪王蛇了，希望它下辈子投个好胎。也怪它命不好，偏偏最珍贵，还跟太子扯上联系。蛇一死，足以证明我冥顽不化自发跑掉，太子无法怪罪千万，而千万，恐怕更恨我了。
　　说到这个外祖父，人神畜都很生气。结合老驴和花梨记忆看，花梨会杀他是忍无可忍、替天行道。
　　千万母亲名芽芽，美艳非常。梁刹看着自己女儿一天天长得像亡妻，垂涎起来。芽芽觉察到，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十六岁时逃离蛇谷，对明月一见倾心。那时明月已有发妻清音，芽芽不介意，愿意当妾，可明月介意。
　　三观畸形的芽芽誓要得到明月，千勾引万勾引，一次醉酒明月抵挡不住。之后芽芽主动回到蛇谷，生下千万。
　　千万三岁时，芽芽不忍他没有父亲，找到明月，希望让千万认祖归宗，顺便让自己嫁过去。明月只同意接受千万，不接受芽芽。芽芽很生气，将清音掳回来，要明月来接结发妻子，顺便把一妾一儿也带回去。
　　明月还没到，清音却出事了。梁刹看女儿芽芽因清音而烦恼，得知清音丈夫夺了女儿贞洁，恨屋及乌，又见清音温婉可人，起了恶念将其玷污。
　　清音痛不欲生，自尽身亡。芽芽抢救无果。清音临死前让芽芽不要告诉明月真相，芽芽答应。
　　虽然梁刹是畜生，到底是自己父亲。明月到来后，芽芽说是自己杀了清音，说完自尽谢罪，只求明月可怜千万无辜，认真抚养他。
　　明月虽气愤，可千万到底是自己血脉，不可能置之不顾，隔三差五来看望。
　　明月没有把千万接走，这更加悲剧。
　　千万不知道这一切，只知道母亲不在了，他剩一个父亲、一个外祖父。外祖父总对他动手动脚，亲亲抱抱，他越长大越害怕。懂事后，与外祖父保持距离。虽有很多人因外貌喜欢他，可他只感到害怕。旁人越是喜欢，他越厌恶。
　　那时候老驴还小，目睹这一切的它很同情小主人，却对梁刹害怕异常。每次梁刹靠近，老驴瑟瑟发抖。
　　觉察到异样的花梨，暗中留意千万外祖父。有一次梁刹强行要抱千万，千万奋力拒绝。梁刹酒醉加生气，差点将一切说出来，花梨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次千万很伤心，花梨忙去安慰说：“要不我们解决了他？”
　　千万摇头，表示大逆不道，自己不能做。花梨暗记，最终解决千万外祖父。
　　想到这，我哀伤更甚。世界太大，大部分人见到是阳光，可总有部分人困锁在黑暗中，灰影重重，清音是，芽芽是，花梨是，千万也是。黑暗中的人，能否见到光明呢？逝者已矣，只希望千万能过好一生；又想到他因失去寿元提前衰老，我心纠疼。还好有杨艳，我是真心希望他能幸福。唉，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
　　走着迷了路，唉，哀伤乱智啊。
　　胡乱走着，来到一村庄。夜已黑，没多少人点灯笼，到处黑蒙蒙，行人很少。找不到旅店，看到一面馆，肚子很饿，忙进去。
　　店里只有一白衣青年，煮面是他，跑堂也是他。想想也是，这地方太偏僻，没多少人来，一个人足以撑起一家店。
　　白衣青年端来面，我问他附近可有旅店。
　　“姑娘，你外来的吧，这地方晚上不能乱逛。我这有间空房，不嫌弃的话将就一晚，明天赶紧离开这里。”
　　我点头：“那就谢谢掌柜啦！”说完埋头吃面。
　　正吃一半，一行人匆忙闯进来，指着我说：“外来的，跟我们走！”
　　我抬头：“哈？”
　　白衣掌柜忙过来说我是他堂妹，走亲戚呢。说着眼神示意我。
　　我立马入戏说：“堂哥，这些人是谁？”
　　一黑衣男子走上前，面带煞气，说他是山大王，外来年轻女子都归他。既然我是掌柜堂妹，便不叨扰。说完带人离开。
　　白衣掌柜告诉我，这群人在村里到处抢妙龄女子，特别是外来的，见一个抢一个。闹得村里鸡飞狗跳，有能力人家都搬走，村子日渐荒凉，他也准备要走。
　　“难怪没多少人点灯，原来都搬走。”
　　“姑娘，明天赶紧走吧，可别遇上另一拨。”
　　我疑惑：“另一拨？”
　　白衣掌柜告诉我，另一拨更凶残，只有一人，女子不从，他会杀其家人。
　　我问：“一个人？”
　　白衣掌柜说是啊，也可能不是人，力量非同寻常，一百人也斗不过他。明天他要迎娶东村老赵家女儿，直接在女家拜堂，赵家女为了保全家人，不得不从。但嫁出去的女子无一活命。这会儿，赵家正哭得撕心裂肺，喜事当丧事待。
　　我思考会儿，问掌柜能不能带我去赵家，我有办法。
　　掌柜连说不行。
　　我忙说认识一大师，除妖很厉害，从没败绩。掌柜问是哪位大师。
　　“仿若仙人。”
　　掌柜不可置信说：“你真认识他老人家？”
　　我点头，并将法宝给他看。
　　掌柜很高兴，带我到赵家。赵管家听说，踉跄着跑出来，老态龙钟却哭得双眼浮肿，令人心酸。
　　看到赵主人时，我一惊。是那个煞气的山大王。
　　山大王看到我时也一惊。
　　原来赵家早已搬走，赵家大娘子不喜欢庶女赵柔，狠心将她抛弃，老管家不忍心，留下来相依为命。赵柔很快被妖怪盯上，山大王黑宣侠肝义胆，组织一伙人前来灭妖。
　　我问黑宣打算怎么除妖，黑宣说硬拼。
　　黑宣还说，这些人都是姐妹妻儿被妖残害，报仇来了。
　　我看向八九个“仆人”，有老有少，个个眼神视死如归。甚至一个十二三岁男孩手臂环着白布，眼角泪水未干。他说要为姐姐报仇。
　　我眼眶发热，付商说过，普通人终究比不过妖魔，这些都是普通人，可他们不愿放弃抵抗，即使拼上性命。
　　真是无谓的牺牲。
　　可就因为牺牲无谓，就得放弃抵抗吗？拼过了即使豁出性命也无怨无悔吧。
　　若仿若能来，也算救了多人性命。
　　一晚上过去，我看着朝阳升起，心下很慌。昨晚一踏入赵宅，我便将法宝变成镯子。仿若必定会过来，只是赵柔今晚就要成婚，他能否赶得及？
　　黑宣能把之前掳来女子送走，这次不行。妖怪已在赵柔身上做记号，她跑不掉。赵柔不哭，强颜欢笑准备早餐，叫大家吃饱。她说看这么多人为亲人报仇，她很感动，如果斗不过妖怪，望大家保全自身，不要管她。
　　众人含泪点头，缓慢吃着馒头，气氛沉重。
　　庭院飞下熟悉白影，我心下一动。
　　白影落定后，面无表情朝人群走来，直看到我，眼中有了点生气。仿若将手镯变回法宝后问：“什么时候动手？”说这话，他脚步一虚。
　　我忙扶住他说：“今晚酉时。”
　　他看向我轻笑：“亲事如期举行，提前半时辰叫我。”说完眼一闭，重量扑向我。
　　黑宣眼疾手快接住，我让他抱仿若到客房休息。于是一煞气粗汉抱着一面色虚弱白衣俊男，那景象颇有冲击力。
　　多亏有黑宣，我现在抱不动仿若。千万那药不仅弱化五感，力气也弱了。
　　众人犹疑未定，我让黑宣守在门外，不要给人打扰。悄手悄脚坐在床边，手抱法宝，望着仿若发呆，指尖轻碰他手心，还是热的，真好。昨晚没睡好，困意很快袭来。
　　黑宣叫醒我，已是黄昏。望向仿若，仍熟睡中。黑宣眼带怀疑，我小声叫他放心，这位真是仿若仙人。
　　晚上，仿若吩咐新娘藏在衣柜，叫众人将妖怪新郎迎进房后，赶紧离开赵宅，剩下交给他。他叫我也离开。我不想离开。因为哪里都没有他身边安全。仿若不勉强。
　　“仿若……”
　　他看向我问：“什么？”
　　“你顶着新娘子形象，说话却是男声，会不会奇怪了点？”
　　仿若平淡说：“障眼法，障眼不障耳。我不说话就是。”
　　我提议道：“其实让我……”
　　“不行。”仿若打断，语气不容分说。
　　我只好闭嘴。
　　敲锣打鼓中，众人将妖怪新郎迎进房。虽敲着锣打着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仿若有言在先，这群人很可能冲上去跟妖怪拼命。
　　人都走后，我捧着法宝凑近新房，里面安静异常。
　　很久很久，还是安静。我有点担心，但摸到法宝仍是温热，心稍安。仿若给法宝施了法，说如果温度消失，说明他出事，让我跑，不过几率很小。
　　再一阵子，法宝变凉，我心也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