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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世家 ...

  •   初次遇见到墨施浩的时候是在大学的公开课教室,主讲教授的演讲残存在脑海中的内容早已所剩无几,但是当时坐在教室左边靠里位置的浩却让人记忆犹新。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墨施浩,即便在现实世界这算是头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他。
      墨施浩看上去和普通的大学生无异,普普通通的穿着,戴着度数极高的眼镜,背微微有些驼,一副十分老实的样子,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不知变通的老好人类型。如果是不了解其背后所作所为的旁人,或许会被这种表象迷惑。
      但是对于已经深陷整个事件的我来说,墨施浩的这种表象没有产生丝毫迷惑的作用。我也好歹算是和他同处于一个世界的人,对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

      我大学所学习的专业是令人头疼的建筑学,这个专业是几乎所有家族成员共同做出的选择。作为地道的风水学世家,家族希望我能跟从其他颇有修为的长辈学习风水术,而不是花时间在大学修习什么其他的专业。
      但是家族要求只有男性子嗣才能继承家族的术数,所以从小只有家族里的其他男性同辈才有资格进行术数的修习。我是整个家族里面唯二的女性子嗣,所以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接触过所谓的术数之道,另外一个女性子嗣是我的表姐言逾瑾。
      虽然小时候总是因为这些感到有些不平,但是现在对于我来说这条规定反倒是件好事。鉴于所谓的风水世家也渐趋没落,家族的其他成员也不得不考虑现实的营生问题,于是家族其他成员思来想去,觉得建筑学是唯一与风水学能牵强沾上边的专业。
      即便再不济,至少可以保证毕业之后我能找到份工作,不会成为家族的又一个大累赘。就算是风水世家,也是不能靠喝西北风度日的,大家都是要恰烦的。再说家族的累赘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我再去掺和。

      家族里面的其他男性子嗣几乎没有几个成气候的,即便是那些颇有名气的老一辈,也没有能够把这些自负又愚蠢的石头点成金子,现在清一色加入了啃老大军的行列。
      这些身负众望的小少爷们,现如今偶尔仗着世家的名气做点坑蒙拐骗的行当。倒不是因为我的偏见才说他们坑蒙拐骗,而是基于事实。十二岁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预知的能力,但是这个预知的能力在当时十分有限——我只能预知人的死期。
      这种不吉利的能力就连当时刚上小学毕业的我都觉得十分不讨喜,但是真正用上这种能力是外祖母去世的时候。我打心底觉得这种能力与其有,倒不如没有。至少我不用因为知道某人即将要死去的命运,而为终将在某个时刻到来的死亡而感到惶恐。
      就好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意外死亡,反倒是比预料之中到来的死亡,更加让人不安一样。即便死亡的是他人,这种感受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为家族里几乎唯一不算太过偏心的长辈,外婆对于我和表姐瑾都算是十分特别的人,因为只有外婆才会或多或少为我们主持公道。外婆一向严厉有加,在这种严格的严厉之下,我和表姐在面对那些男孩子的不公正的对待时,才有了稍许比较优势。
      即便是外婆,也是偏向家族里的男孩子的。表姐瑾和我即便是出于孩童时期都能够感知到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对于出生之后见到父母面不超过三次一直寄养育在外婆家的我来说,外婆还是比较亲密的亲人。
      外婆患上癌症是我刚刚小学毕业的暑假,诊断结果出来之后外婆还是一如往常般的健朗,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诊断结果弄错了。所以其他家庭成员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至少外婆并没有多担心的样子。
      外公还是整日优哉游哉地约着其他老头打桥牌,以前的道友听闻外婆患了癌症还专程来探望。外婆也只是说癌症是良性的,做手术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就这么着,到了八月份。那时外婆已经做完了手术,医生也说恢复情况很好,不用过于担心。

      在外地的父母知道外婆患上癌症之后,决定初中接我到他们工作的城市去。至少减轻外婆的负担,让外婆能够好好养病,恢复身体状况。所以这个暑假也是我留在老家和家族里的其他成员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
      父母定下来接我的日子快到了的时候,我不知为何总是晚上睡不好,整夜做着梦,即便睡了很长时间,第二天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毕竟当时乡下的天气实在炎热,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异常到足以引起大人注意的地步。
      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梦中脑海中的场景与现实区分开来,甚至那梦里的景象比现实更加真实。

      父母来接我的那天,我还在床上睡着午觉,黑白两色的梦境里,外婆冰凉的身体躺在棺木里面。我能够感觉到那身体里面的生命已经完全消失,而葬礼上的其他人都面无表情,透露出不属于这个活人世界的死人般的冰凉。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梦里我仍然无法呼吸。
      我那泼皮似的表哥猛地闯进来,将我从这窒息般的梦境里吵醒,大声嚷嚷着,“拖油瓶,你爸妈来接你走啦!”
      我缓慢地爬起来,双眼久久不能聚焦,眯着眼睛看着表哥言越坤,那肉感十足的肚腩把夏天的T恤圆润地撑起,像是蒸笼里的肉包子鼓胀开来。
      在这种蒸笼似的炎热夏天,言越坤在我眼里愈发像极了肉包子。
      “哦,开饭了吗?早饭是不是有肉包子啊。”
      言越坤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而是大喇喇地把我拖起来,“你睡傻了吗?现在已经下午了好吗!你爸妈来接你走啦,你个死竹竿,连外婆都不要你了。”
      言越坤仅仅大我两个月,却在这些普遍只有十岁左右的外甥里面,恬着脸不知羞耻地以长兄自居。我一向和他不和,应该是八字都不合那种。但是他好歹有爸妈罩着,所以即便是暑假在外公外婆这边借住,也没有人说闲话。
      何况他妈嫁到了大城市,好歹也算是个城里孩子。
      我不耐烦地把言越坤的手甩开,翻身准备继续睡。可无视他的权威反倒比间接骂他更加把他给惹恼了,虽然这也是因为骂的太间接,他可能没能够理解我在骂他。
      言越坤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床板上面,发出闷闷却响声极大的动静。这动静把他那巫婆似的妈也给招来了。
      他妈是个颧骨极高眼眶极深的大块头女人,平日里说话咬牙切齿,似乎要连着骨头都把别人一并吃掉似的。
      “你这被咒的,居然要打我儿子!”他妈冲进来的时候,这话也照例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她迅猛地抓住我的头发,一把将我拽到地上。
      我从床上跌下来,感觉到膝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皮肉火辣辣的疼,估计是已经破皮,粗糙的地面把水泥渣连同污垢一起嵌到伤口里面。可我也没话可说,因为言越坤和他妈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没有理解能力的灵长类动物,比如狒狒。
      人如果要和狒狒争个对错,岂不显得更加愚蠢可笑?
      我脸上挂着笑,虚情假意般地讨好那巫婆和愤怒的熟肉包子,“大姨,这都是误会,我这也是睡糊涂了。您看我本来脑子就不好,这大热天更是转不利索。我今天也是要去别处了,您看这节外生枝也不好,毕竟外婆刚做完手术,还是不要再劳心老人家了。您也是城里来的,犯不着因为我这种乡下丫头生气。”
      那巫婆和熟肉包子似乎满意了,看上去也消了气,我继续殷勤地堆着笑,看着两人总算是扬长而去。

      表姐言逾瑾走了进来,似乎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我漫不经心梳着头发,随便换了身衣服。裤子已经被磨破,露出皮开肉绽的膝盖,这个样子毕竟不太好。
      “姐,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打断了沉浸在纠结之中的表姐。
      言逾瑾似乎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哦,阿玖,有什么话你说。”
      “这个月的十二号,姐你能陪在外婆身边吧。”
      表姐大我两岁,在很多事情上比我成熟,她一下便听出我话里面的意思,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阿玖,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没有看表姐,说到,“我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表姐低下头,沉默有顷,“我知道了。阿玖,你放心,我会陪着外婆的。”

      最后和我道别的时候,表姐似乎下定决心,偷偷小声告诉我,当时大姨和言越坤在房间闹出了很大动静,而我的父母就在门外,他们从头一直看到尾,没插一句话,没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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