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情》唐轻

2、十分情

　　蒋陈荣这才看向陈劲越，笑着说:“你们两个我记得你们高一还坐过同桌呢，应该很熟了吧就不用我多介绍了，来，盛轻帮我拿一个叉子，等一下，怎么只剩最后一个蛋糕了？刚才我切的蛋糕谁拿走了？不是还剩两块吗？！”

　　一个男生:“没有啊，谁拿了？”

　　“老师，周大壮拿的！他一个人就吃了五份蛋糕！太过分了！”

　　周大壮胡乱擦着嘴:“什么啊，我只吃了三份，哪来的五份！老师他冤枉我！”

　　“行了行了，吵什么？”蒋陈荣被吵得实在头疼:“你一个人吃了三份还有理了？”

　　说完蒋陈荣看向面前两人，手里端着最后一碟蛋糕，有些无奈:“只剩一个蛋糕了，你们俩谁吃？反正我不爱吃这玩意，我对奶油过敏。”

　　盛轻刚想张口说不吃，话还没说出来，身旁陈劲越伸手从桌上拿了个橘子低头慢条斯理的剥了起来，靠着桌子，嗓音懒洋洋的:“我也不爱吃，腻得很。”

　　听到这句话，盛轻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蒋陈荣拿起叉子:“行吧，”说着他把最后一块递向盛轻:“那你呢？爱吃甜的吗？”

　　盛轻语气平静的点头:“爱吃。”

　　“那就好。”蒋陈荣笑呵呵地把蛋糕给她了。

　　盛轻没再停留，拿着蛋糕转身回到了沙发上坐着。

　　一旁顾颖颖立刻凑了过来，递给她手机:“快快快，帮我拍一张，记得开美颜啊。”

　　“好。”盛轻放下蛋糕，伸手拿起手机给端着蛋糕比耶的顾颖颖拍了张照片。

　　“没想到陈劲越也会来啊，不过他们班今天不聚会吗？”顾颖颖接过去边P照片边道。

　　盛轻拿起蛋糕:“不知道。”

　　说完也觉得好奇，她下意识看向陈劲越那边。

　　陈劲越坐在对面，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橘子，此刻正像是没骨头似的坐在男生最边处，低着眼皮慢慢剥着橘子，神色很淡，看不出喜怒。

　　不知道是不是分班后两年没有再那么光明正大的观察他了，还是记忆出现了偏差，盛轻突然觉得这样的陈劲越有点不像是记忆中那个吊儿郎当洒脱随性的陈劲越了。

　　起码在这个聚会里他大部分都一个人坐着，虽然周围都是人，但好像他跟这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距离是很近，但好像又仿佛离的很远。

　　还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轻宝，你吃巧克力吗？这个巧克力好好吃！”顾颖颖碰了碰她的胳膊，递给她三颗榛子巧克力。

　　盛轻被迫拉回了思绪，盯着那顾颖颖掌心那颗巧克力看了几秒，最后收回视线低下眼拿起手机说了句:“不了，我不喜欢吃巧克力，你吃吧。”

　　“哦，好吧。”顾颖颖把巧克力自己吃了，而后起身跟别的男生抢麦克风去了。

　　盛轻低下眼去看手机，目光忽然顿住。

　　不知道她刚才点到了哪，此刻屏幕上方赫然是她跟陈劲越的聊天框。

　　聊天页面是他们在两年前的最后的几次对话，因为陈劲越有低血糖，所以她给他备注陈甜甜。

　　那时盛轻正坐在桌前拿手机查资料写作业，随后陈劲越忽然给她发了消息，是两张晚霞的照片:【今晚夜色很美，是不？】

　　盛轻:【好看。】

　　陈甜甜:【昂，作业写了没？】

　　盛轻:【写了，你要抄吗？】

　　陈甜甜:【那行，发过来吧】

　　她把作业发过去了。

　　过了会儿，陈劲越特别突然地又莫名其妙问了她一句话:【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盛轻:【我吗？】

　　陈劲越:【不然我在问谁？】

　　盛轻当时还真的认真想了会儿，最后总结出三个字:【不知道】

　　那边又安静了会儿，随后又来了一句话:【啧，那你希望别人怎么跟你表白？】

　　或许是隐隐约约有什么预感，她小心翼翼地回了句:【面对面吧，毕竟挺重要的一件事】

　　这条消息那边敲了好几秒的字，最后发来一句:【行。】

　　这些好像暗示着什么，那晚盛轻一直期待着陈劲越的消息，可是并没有等到，周一等她再回到学校却意外别人口里得知陈劲越请假了。

　　回到家盛轻就立刻打开手机，她记得那天自己打字的手好像都是颤抖的:【陈劲越，你怎么请假了？还请了一个月的假？】

　　那条消息发出去之后的很久，陈劲越只发了两个字:【没事】

　　……

　　“蒋老师！咱要不要拍个合照？留作纪念啊？”这时一个男生的提议瞬间让盛轻拉回了思绪。

　　她沉默地退出了聊天框，身旁的顾颖颖举着粉色相机站起身挥舞:“我支持！盛轻都把她的单反相机带来了！”

　　“这个提议好！”唱的撕心裂肺的蒋陈荣立马不唱了，站在KTV中间，拿着麦克风开始指挥:“来，拍一张合照，按从高到低站，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后面——那谁，蒋谢池你一个男生站女生队伍里干什么？！滚后面去！”

　　蒋谢池:“爸，这又不是体育课，毕业最后一张合照了，就不能自己想站在哪就站哪嘛。”

　　“就是啊老师，我就不想跟那帮臭气哄哄的男人站在一块儿。”

　　“大壮你咋那么娘，你有本事留长发当女孩子去！”

　　“嘿，我还真留过。”

　　“……”蒋陈荣:“行了行了，随便站吧，我去叫个人来帮咱班拍照。”

　　没一会儿服务生跟着蒋谢荣进来了，站在前面教服务生怎么拍，此刻整齐地队伍瞬间乱作一团，有些男生和女生站在一起，做起了搞怪动作。

　　蒋陈荣环视一圈，定在了某处，指着说:“陈劲越，你也站队伍里面去。”

　　在其他人站起来摆队形时，陈劲越始终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没往队伍里站，听到这，他才抬眼扫向乱糟糟的队伍。

　　大壮连忙热情邀请道:“陈劲越来我这啊！这女生多！”

　　站在盛轻旁边的男生接话道:“你得了吧，一个大男人往女生堆里钻，丢人！陈劲越，来我们这！”

　　盛轻抬睫看去时陈劲越似乎刚从她这边收回视线，随后他就勾了唇，直接把手机扔了，站了起来整个人带着点玩世不恭，插兜语调慵懒道:“行啊。”

　　盛轻站在队伍最旁边，见他过来下意识往后退，刚想让出位置就蒋陈荣看到，皱眉喊道:“盛轻你往后面退干什么？你有陈劲越高吗？往前面站，陈劲越你站她后面。”

　　盛轻:“……”

　　包厢不算特别大，三十多个人站在一起有些拥挤，察觉到身后人的存在，盛轻默默往前移了移。

　　拍照前，有个女生大喊:“记得开美颜！！！”

　　“……得了吧你，相机有美颜吗？”

　　“好像没有……”

　　“来来来，一起喊啊！”

　　“三！”

　　“二！”

　　“一！”

　　“茄子——”

　　照片拍完，大家一哄而散，有人还不过瘾，拿着手机几个人一起又拍了起来，蒋谢池拿着手机乐滋滋跑去找顾颖颖:“颖颖，咱俩也拍一张吧？”

　　“不要。”顾颖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

　　蒋谢池：“……”

　　盛轻刚准备回沙发，就被副班长杭谢然叫住了:“哎，盛轻，我们单独拍一张吧？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了，留个纪念。”

　　盛轻点点头，礼貌道:“好啊。”

　　顾颖颖拿着手机凑了过来:“那我给你们拍呀！”

　　杭谢然站在盛轻身旁，两人中间搁了一大块距离，顾颖颖皱眉，从相机里抬起头:“副班长你站那么远干嘛？离近一点啊，不用怕男女授受不亲。”

　　杭谢然轻咳了声，低声道:“好吧。”说完才敢往盛轻身边移了两步。

　　“好，来，看镜头——”

　　盛轻抬睫想看向镜头的刹那却毫无预兆地撞进一双漆黑的眼里。

　　整个人怔住。

　　此刻盛轻站在包厢中间，陈劲越就坐在她正对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的，此刻也没玩手机，就那么懒懒的窝在沙发里，两条长腿大喇喇的敞着，嘴里咬着根棒棒糖，表情冷淡。

　　包厢暗沉的灯光也没能压抑他本身就冷白的肤色，皮肤很白，五官轮廓分明，桃花眼，她看过去时他没躲也没闪，冷淡的目光就这么看着她这边，但没什么情绪，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疏离感。

　　但不知道到底是在放空，还是在看这边。

　　“盛轻看镜头啊！”顾颖颖提醒道。

　　“……啊好。”盛轻立刻收回思绪，佯装镇定地看向镜头。

　　这时有女生在不远处举着手机邀请道:“陈劲越一起来拍啊。”

　　盛轻立刻看向那边，陈劲越没回应就被另一个男生插了话:“别了吧，就他那张脸上镜了，我们几个男生还能看吗？我可不跟他一起拍，你们女生想跟他拍就自己去吧。”

　　那女生撇撇嘴:“那算了，看他心情不好，万一被拒绝多尴尬，还是找老蒋吧。”

　　听到这话陈劲越也没反应，他低着眼，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魔方。

　　盛轻收回视线 ，之后她又跟其他人拍了几张合照，随后就没再去凑热闹，转身回了沙发，然后拿起没吃完的小蛋糕吃了起来。

　　聚会持续了接近三个小时才结束，包厢被弄得一片狼藉，蒋陈荣为此还掏了一百块清理费，他嗔骂道让他们赶紧滚蛋，再也不见。

　　一群人笑呵呵走了，盛轻转身也往外走，被蒋陈荣又叫住了:“盛轻。”

　　顾颖颖看向KTV门外不远处的车站，眼尖的发现公交车来了，说了句“回家聊”就跑了。

　　盛轻无奈转回头:“蒋老师。”

　　蒋陈荣问道:“咋样，感觉考得能上淮沂不？”

　　“不知道。”盛轻说。

　　“别不知道啊，对自己自信点。”蒋陈荣看看远方稀稀拉拉地一堆人，忽然有感而发，长叹了声:“哎，不过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啊，三年一转眼就过去了，我还记得高一那会儿……”

　　老蒋开始从高一说起，盛轻抬头看了眼外面轰隆而响以及黑压压的乌云，像是有下雨的征兆。

　　她张了张口:“蒋老师，这天……”

　　“是啊。”蒋陈荣干脆坐在了前台的椅子上，从包里边掏烟边重重叹了口气:“这天是这几年里最轻松的一天了，可我这心里却怎么都不得劲……”

　　盛轻默默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十几分钟后，蒋陈荣终于说完了:“行了，不说了，反正你这次要是能考好，也就算不辜负我了，陈劲越那臭小子算是完了，从高一就不让我省心，这次直接又放弃保送，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算了，不说了，时间不早了，走了啊，以后大学毕业了记得回学校看看，要记住，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母校。”

　　“好，蒋老师再见。”

　　见蒋陈荣开车离开，盛轻才走出KTV，路上顾颖颖打来了电话，晚上车鸣声不断，她低头边接听边往帆布包里摸耳机，摸了一圈没摸到，她干脆点了免提:“怎么了？”

　　顾颖颖问:“你到家了吗？我刚到家。”

　　“没。”她说:“我刚从KTV出来。”

　　顾颖颖震惊:“你干嘛去了？”

　　公交车站此刻没人，盛轻站在车牌前，说:“听老蒋说了些话。”

　　“肯定说了半个小时吧哈哈哈——”顾颖颖:“哎对了，刚才我跟边嘉岚聊到了陈劲越，他说这段时间陈劲越心情本来就不太好，我刚才在包厢还以为他是见到你心情才不好的呢。”顾颖颖打趣道。

　　知道顾颖颖是在逗她，盛轻不禁轻笑，也回了句:“或许吧。”

　　顾颖颖在那边没良心地笑:“不过，刚才聚会我还真的发现了一件事。”

　　车鸣声滴滴滴不断，盛轻听不清了，干脆把音量调到最大:“什么？”

　　“我说，我发现了一件事！！！”

　　拥挤的车辆缓缓驶开，鸣笛声戛然而止，世界一片清静，周围没有人，盛轻懒得把音量调小，问道:“什么事？”

　　顾颖颖在那边嘿嘿了两声:“我觉得啊，陈劲越可能真的喜欢你。”

　　盛轻无言三秒:“你怎么又提到他了。”

　　“真的！我说真的。”顾颖颖说:“刚才聚会上，我发现你跟其他人拍照的时候他就坐在那看着你呢，要不是你们现在不联系了，我都想拉着你和他拍一张照片呢，也不至于最后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话落，盛轻仍然没有回应，直到她沉默了，随后语气平静说道:“其实就算有合照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没有。”

　　随后她轻笑了下，没想把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所以语调轻快地说道:“而且我刚才拍照站的位置刚好就在他对面，他看着这边很正常。”

　　顾颖颖明显不信:“怎么可能！他都把最后一块蛋糕让给你了！，而且我记得他挺喜欢吃甜的啊，高一的时候你不是经常给他糖吗？”

　　盛轻没说话。

　　顾颖颖又说道:“不过说真的哎，高中一毕业，你们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不觉得遗憾吗？”

　　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听到这句话，雨愈来愈大，盛轻觉得头顶挡雨板被雨砸得噼里啪啦，有些震耳欲聋，这一刻，盛轻忽然想到高二分班后自己跟陈劲越之间没有再聊过的事，半响，她握着手机声音在这一刻放轻了:“不觉得。”

　　话落，下一秒自旁边忽地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嗤的声音。

　　“啧。”

　　听到这，万籁俱寂下，这道不大不小的声音盛轻听得异常清晰，这一刻她浑身瞬间紧绷住，全身的细胞蓦地直冲头顶，心跳加速，五感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

　　几秒后她才试探型地往后看，却因为看到了什么而蓦地怔在原地。

　　距离不过半米的地方，陈劲越撑着把黑伞站在那，单肩背着个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黑伞下，他正拿着手机玩，不知道刚才那声轻嗤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话还是因为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

　　反正此刻屏幕上的光也没能将他脸色照得柔和半分，情绪很淡，并没有看这边，看起来心情还是很不好。

　　盛轻不知道陈劲越什么时候来的，这个点，明明距离聚会结束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竟然还没走。

　　但容不得她多想，顾颖颖还在手机那边侃道，寂静的坏境，分外清晰:“反正我还是觉得他是在看你，哎说不定分班后的这两年他一直在对你念念不忘哦——”

　　“…………”盛轻浑身瞬间僵住，手上动作几乎是下意识把音量调到最小，直至没有。

　　世界也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下去。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心虚让盛轻根本不敢往后看，僵硬如雕塑似的站在原地。

　　片刻，身旁没任何动静。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下来，盛轻不受控制地心想。

　　说不定陈劲越刚来，顾颖颖后面几次没提名字，所以他就算听到了，也不一定认为就是他。

　　这么一想，盛轻瞬间想开了，既然他没说话，那她干脆就当作无事发生就好了。

　　等车来了，她直接离开，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也都不会再见了，嗯。

　　想此，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盛轻看了眼不远处，最后握紧机身缓慢地往前方走去，准备离开这个煎熬的地方。

　　却在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忽地响起道陈劲越散漫的调子: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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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对方心里其实都挺在乎这件事的。
只不过一个是宁愿没有，一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