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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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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澄书晚膳时被晾成摆设,他本以为明寒亭一两日内是不会再召见了的。
正怄恼着,没想入夜周成海来了偏殿,说是陛下传他过去一叙。他心提到嗓子眼儿,生怕温煦告状,此番叫他去是兴师问罪。
让他意外是明寒亭神色如常,单备下几坛子酒。许是找不到知心人斟杯同饮,便想到他了。
——准确说是想到他这张脸了。
“参见陛下。”
温澄书跪地行礼,行完礼也没起身,就着跪地姿势,给盘坐在矮几旁的明寒亭添酒。
“陛下可是有心事?”
他来燕宁近十日,这还是第一次跟明寒亭这般亲密的待在一处。人前那些刻意爱宠不算,私下却是连顿饭都没跟人同桌吃过的。
这突如其来的召见让他觉得他又行了。
如若不是对温澄愿旧情难忘,怎会夜幕时分巴巴的叫他过来?明摆着就是借酒消愁,睹脸思人嘛。
他猜对了一半。
明寒亭借酒是真借,但不是消相思愁。而是头一遭向人抛出橄榄枝,结果无情遭拒。
睹脸也是真睹,但不是思故人。而是没琢磨明白温煦到底在想什么,作甚送了点心又不应邀前来赏月。
亏得他还做足心理建设,想着等温煦来后要怎样委婉又不失面子的聊聊和争宠有关的话题。
周成海领命前去,可没多久回来的时候言词支吾。说温煦已然歇下,他在门外徘徊两转只看到屋内如豆灯火,并且在他徘徊的过程中灯盏还熄灭了。
明寒亭满心挫败,先前那点被吃醋的窃喜这会儿消失殆尽。无奈下他召来温澄书,就是想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情报。
温澄书对此一无所知,给人添满酒,也自觉的在旁边坐下,垂眸思忖怎样将状先给告出去。
“陛下,烈酒伤身,我从北丘带来一些养护脾胃的灵丹,可需给您呈上?”
他笑得娇俏,神态举止与明寒亭所见的媚主男宠一般无异。没觉美人如斯,反而有种打心底里腻味的不适。
“你在北丘和阿愿相交甚好?”明寒亭不答反问,沉声岔开话题。
“是。”温澄书一愣,点点头道:“太子哥哥待人亲和,平素常对我们耐心教导。”
“他都教导你们什么?”
“太子哥哥武学精湛,空闲时会和我们切磋武艺,探究兵刃用法。”
这是温澄书信口胡诌的,他和温澄愿的交集不会比温煦多。再者他在行宫住的时日长,对这位太子殿下的习性还真是不大了解。
不过明寒亭一身内力浑厚,战场上杀伐决断,投其所好该是不会有错。
明寒亭听罢沉吟一声,又道:“除武学之外呢?”
武学之外......
温澄书思索片刻:“太子哥哥最爱跑马,他养了好几匹大宛驹,不去演武场就在马场练习骑射。”
还是和武学有关。
明寒亭兴致寥寥,不是说他对心上人的喜好不感兴趣,着实是这些他早就从书信里知悉了,听着不新鲜。
“你且与孤说说,阿愿洗手做羹汤的模样。”
烈酒入喉,微醺醉意阑珊而起,明寒亭盯着即将见底的酒壶懒懒道。
温澄书尚未应答,他倒脑补了一阵温煦做饭的样子。
想来应当是差不多的,就是不知刀工有没有温煦那么好了。
不料温澄书讶异脱口道:“这...太子哥哥如此尊贵的人,怎会染指庖厨这样的下等活儿。”
说完他也察觉到不妥,忙改口道:“我、我是说....太子哥哥是一国储君,吃食都有专人料理。他精于治国武学之道,对烹调等细微小事无暇顾及。”
温澄书改口改得飞快,可明寒亭还是听出了言下之意。
吃食有专人料理,细微小事无暇顾及。
这么说,温澄愿......不会做饭么?
明寒亭眯了眯眼眸,佯装对他的解释毫无波澜,并少有的神情缓和:“这酒滋味不错,孤一个人喝甚是无趣,你也尝尝。”
温澄书正对贸然失言心有余悸,见明寒亭邀他同饮,没理会话中细节,不由暗自庆幸。
庆幸过后又忍不住欢喜得意。
看来陛下是知道他在温煦那里受委屈的事了,不为那个卑贱皇子问罪,反倒对他拉拢亲近。
孰轻孰重,果然不能单靠表象判断。
明寒亭岂会看不出温澄书所想,没当面拆穿,等他饮完酒方道:“阿愿教过孤保存画卷的法子,你与他交好,想必也懂这些罢。”
温澄书两颊陀红,含笑道:“太子哥哥一身武艺精湛,哪还有多余空闲钻研书画之事呀。陛下定是醉了,要不我扶您去榻上歇一歇?”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寻摸着怎样爬上龙床,等生米煮成熟饭,想拿捏个温煦还不是小菜一碟。
是以明寒亭问的问题他都随口一答。
既然话题始终围绕着温澄愿,面对这张极为相似的面庞,接下来就该是酒劲上头,顺理成章的召他侍寝了。
“陛下......”温澄书嗓音愈发娇媚,借着添酒,顺势往人怀里靠了靠。
明寒亭忍住踹开他的想法,声线不由自主的降低:“那温煦呢,他以往都喜欢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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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是烈,两杯进肚温澄书只觉四肢都有些飘飘然,连呼吸也变得灼热滚烫。
“陛下这是在关心他么?”
温澄书酒量很一般,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平日不敢多言的话,此时靠着酒劲全都宣泄出来了。
明寒亭问得虽是淡然,但言语下的关切不难听出,温澄书不免心惊。
“陛下......可是心悦他?”
心悦?
明寒亭呼吸一滞。
他其实不太懂动心的感觉。
对温澄愿的想念更多时候是在梦里,若即若离,患得患失。
而温煦不同,他不止会闯入夜间的梦,连白天也会时不时出现在脑子里。
他无法定义那越来越多次的因青年而失神是不是源自心悦。
可他自从对温澄书这张脸波澜不惊的时候起就知道,大抵是离那不远了。
当然,这些情绪某位闲杂人等是没资格被分享的。
明寒亭声沉如霜,将面上泛起的波动均用冷漠遮掩。
“孤怎么问你就怎么答。”
“是......”
温澄书被不带温度的目光一觑,连忙往边上挪了挪身子。
“七弟脾性孤高,不常与兄弟们结伴往来,闲时多半会待在庆合宫里燃柴羹调,要不就一个人躲起来饲弄花圃。”
温澄书本就打算泼温煦一盆脏水,好使吃闭门羹的状告得顺利些。
没成想明寒亭竟会主动发问,他自当抓住送到面前的机会肆意诋毁一番了。
也怨不着旁人,谁叫温煦出身微贱如今却爬得比他要高呢。
反正获了宠都是替北丘谋福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自觉这样做是理所当然。
温澄书嘡嘡一大堆,内容不外乎是温煦怎么不讲尊卑目中无人,对武学骑射毫不擅长,整日就会像个妇人般留恋灶台,净干些下等人才会干的事儿。
明寒亭越听神情越严肃。
到最后他抬手止住了温澄书没说完的话。
——因为再听下去,他很有可能会直接动手拔舌。
上回拿这威胁过温煦,青年似乎很不喜欢这种残暴行为。
他得改改。
温澄书意犹未尽,见做国君的那个不愿再听也就只好作罢,微微垂头,满面娇羞等着明寒亭下令侍寝。
兴许就是一时兴致,同为手足兄弟,多问两句无可厚非。温澄书想。
然而明寒亭止住他的话后就陷入了沉默,直到整整两坛酒喝完,他方再度启唇:“你可知,温煦是否来过燕宁?”
这是最关键,亦是最难道出的问题。
这证明着明寒亭直视了自己的怀疑,他对当年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温澄愿产生出动摇。
同时也刨白了他的期待。
那个带给他无尽熟悉感,在梦境里眉眼清晰的青年。
会是当年为他拨开阴霾洒下光明的神诋吗?
对心上人怀疑算他不忠。
可如果......
如果他的挚爱另有其人呢。
那他对本该捧在掌心呵护的人,种种冷落和幼稚欺负,又该如何偿还?
他势必要探寻清楚这个疑问。
就算不为余生幸福,也要为这些年深入骨髓的思念,找一个答案。
温澄书哪里懂明寒亭的复杂心绪,他暗暗讽笑一声道:“回陛下,七弟虽长在怡妃身边,但出使别国是当朝太子才能享有的尊贵。无缘无故的,以前怎会来燕宁。”
他说的基本是实话。
温煦当年得北丘国君看重的时候,他还在行宫想法子巴结赵皇贵妃,对宫中局势全然摸不着头脑。
自当无从得知温煦曾在怡妃的庇护下,跟随温澄愿来过燕宁的事情。
明寒亭闻言眸光微不可察一黯:“你且退下罢。”横竖话都问完了,留着也是碍眼。
温澄书心有不甘,还想把话题往温澄愿身上引,可惜嘴未张就被人给冷声喝止了。
不得已他只好咽下满腹愤懑,委委屈屈的行礼告退。
逸云殿很快就只剩明寒亭一人,他望着矮几上空掉的酒坛,垂头舒了好一阵长气。
呆坐半晌,他终究是放不下正视起来的怀疑,扬手召来暗卫。
“这是前往北丘驿道的令牌,执此令在北丘与燕宁节度均可畅通无阻,你去替孤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