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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陆严岐。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头,和虞慈四目相接。

      虞慈动作僵了僵,很想关上门,但这个动作实在太明显,也显得不尊重人。而且已经答应了黄清,临时走掉不太合适。
      呆愣了几秒,她轻轻说,“我去后面坐。”
      没再看陆严岐,她退后两步,碰的关上门,走到后面,深呼吸了一下,转头朝街对面望去。
      没看到黄清出来。

      车里,陆严岐看着车窗外的虞慈。
      她似乎很不愿意进来,东张西望磨蹭着。
      这个样子,还是和当初一样。

      还记得有一次教她计算机考试,他房间里的电脑桌前,她也是这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问一些匪夷所思稀奇古怪的问题,过会儿又跑出去尿尿,弄的他无奈又头疼。
      只好警告,“你要是再不认真学,考不出来别到我这儿哭。”

      她却抬着头反问他:“我妈不是刚给你买了一箱牛奶和泡面吗?”
      他看着她:“怎么了?”

      “你都收下贿赂了,”她托着脑袋,歪着头,眨巴着乌黑的长睫毛,仔细想了想,然后轻轻的,认真说道,“我以后每天都上你家来,你要教到我把牛奶和泡面吃完才行。”

      于是那半个月,虞慈就用那样一个蹩脚的借口,赖在他家里,每天很晚才肯回家。

      是有些年没见了,人比那时候清瘦多了,也漂亮多了,话更少了,看他的目光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躲闪,又不一样,比那时候冷感很多。
      成熟了很多,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却还是夹杂着青涩感。
      两者恰到好处的融合。

      陆严岐嘴角轻微勾了勾,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目光扫过,是同事的信息:“真走了啊?”

      陆严岐拿过手机,漫不经心往上面敲字:“走了。”
      “陈主任不是说下周才走吗,怎么这么急?”
      “动手术。”
      “不在京市做?”
      “小手术,哪都一样。”

      发送完毕,手机被扔了回去。陆严岐转头去看窗外,虞慈还在外面,没打算进来。
      他摁了一下喇叭,她才慢吞吞地开门上车,软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想等等黄清再进来。”

      这话差点就把“我不想和你共处一车”说出来了。
      陆严岐扯了扯唇角,启动车子,“这里不好停车。”
      她还是那么温吞的样子,开了车门坐进后面。

      陆严岐从倒车镜看了眼她。
      暮色低垂,车里光线暗了许多,她一上车就低头给谁发着信息,手机灯光打在脸上,淡淡的柔和安静。

      陆严岐把车开到对面的路牙子下,黄清刚好出来,拎着大包小包的,拉开后车座门,惊讶了一下,“颜颜姐,你怎么不坐到前面去?”

      虞慈正认真发信息,随口说了一句,“没事。”
      “你坐前面去吧,我东西多,懒得开后备箱。”黄清站在车门边。

      虞慈这才从手机上移开了目光。
      让她坐前面……还不如打死她。
      摇了摇头,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黄清开玩笑:“我哥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啊?”
      “哦,”黄清突然恍然大悟,“你肯定是嫌弃我哥,说真的,我也嫌弃。”

      虞慈说了几句场面话,见推不过,只好下了车,硬着头皮坐去副驾驶。

      一坐上去就感觉气氛很僵硬,虞慈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直视,低着头系安全带。
      好在陆严岐也没说什么话,专心开着车,倒是黄清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手机又响了,虞慈想起来刚才回复到一半的信息,抽空应付了几句。

      这个人以前是她的客户,关系还不错,后面渐渐成了朋友,是个闷葫芦,就对虞慈话会特别多,对她也很体贴,知道她回来了,说过几天到杭城出差,过来看她。

      虞慈回着信息,嘴角不自觉地勾着,黄清见状,凑到前面来,“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啊,是不是男朋友?”

      陆严岐神色顿了顿,从后视镜扫了虞慈一眼。

      虞慈被黄清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跳,连忙把手机屏幕一挡,这个动作更加坚定了黄清的猜测,她叹了口气,“哎,可怜我哥都老大不小了,还没个女朋友,本来我还想撮合你俩的,看来没戏了。”

      陆严岐警告了眼黄清。

      黄清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没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还不让人说。”

      说到这里,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黄清拉高了声音,“他单位都一群大老爷们,好不容易来个女生也都是名花有主的,我可怜的哥哥哟,单身到现在,可愁死我婶婶了,上次婶婶还说、还说……”

      陆严岐咳嗽了一声。

      黄清马上识趣的闭嘴了。

      虞慈好奇,问,:“说什么?”

      黄清嘻嘻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不敢再说了,我哥会杀了我的。”

      陆严岐的神情看起来怪怪的,虞慈懒得费神细究。

      到了银泰,虞慈和黄清下了车。
      黄清趴在驾驶位窗口,跟陆严岐软磨硬泡,“哥哥,我的好哥哥,待会儿来接接我们呗,你看我们两个女生多不容易啊。”

      陆严岐倒是爽快,“行,好了给我打电话,一块儿吃饭。”
      他的目光无声的,不露痕迹地扫向站在不远处低头发信息的虞慈,忽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黄清光顾着高兴,没注意他的表情,“咦,你不是晚上还有事吗?”

      陆严岐目光还在虞慈身上,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嗯什么嗯啊!就知道敷衍我,”黄清不满道,顿了顿,放低声贼兮兮问,“干嘛不让我说啊?”

      “什么?”

      “上次婶婶叫你和颜颜姐发展发展啊?”

      陆严岐似乎有些不耐了,抬眼扫她,“你没见她有男朋友了?”

      黄清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她八卦兮兮的笑着,“哥,你真的对颜颜姐没意思吗?看着你俩还挺般配的。”

      陆严岐手肘架着窗框,眯眼朝暮色里的虞慈看去,忽然淡淡的说了句:“要有意思早就在一起了。”

      黄清明显不相信,“那吴行长给你做媒,你干嘛要推掉啊?”

      “没兴趣。”

      黄清突发奇想:“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路灯下,他的表情很淡漠,带着孤高感,睨了眼黄清,“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走吧,颜颜姐,我哥一会儿过来接我们。”黄清走过来,亲昵地挽上虞慈的手臂。

      虞慈慢吞吞收起手机,转身的时候,余光不经意扫到陆严岐的车还停在那里,露出一只架在窗口的手,指尖上夹着一根香烟,红色烟头一闪一闪。
      看不到脸。

      陆严岐不避讳她侧过头来的扫视,将烟往嘴里送了一口,注视着,直到她们的背影走进去。

      “我哥最近心情不太好。”黄清边走边说。
      虞慈讶异,“他怎么了?”
      “要做个手术,回来也是因为这个。”

      虞慈随口问:“什么手术?”
      黄清摇了摇头,“好像胃怎么了,问他也不说。”

      虞慈想到另外一件事,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并不是出于多关心他怎么样,只是随便和黄清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他辞职也因为这?”

      大概是觉得虞慈会在意,黄清的回答很认真。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听婶婶说,研究院工作辛苦,一年到头都回不来,她和我伯年纪都大了,本来想着在京市定居了,我哥出于各方面考虑,就跟那边打了辞职报告,不过好像听说不肯放人,没有申请通过。”

      “而且,像他那种单位出来的,就算辞职了,也会比较受限,要签订协议,在有效期内不能出国,还要走各种程序,人员往来都要登记备案,想辞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了想,黄清继续说,“手术他也没对家里说,我还是上次他打电话的时候偷听到的。”

      黄清看了眼虞慈,“我哥也蛮不容易的。”
      虞慈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隔了几秒,后知后觉点了点头,轻轻“哦”了声。

      四十分钟后,运动结束,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黄清已经都弄好了,等在外面,看到虞慈出来,说道,“我哥过来了,他预定好了楼上的私房菜,让我们先过去。”

      两人上了楼,坐下不久,黄清接到了陆严岐的电话,“我们到了呀,我让你带的奶茶买了吗?”

      十多分钟后,陆严岐进来了,手里拎着一袋奶茶,有两杯,坐到对面,随手把钥匙和奶茶往桌上一放。
      黄清开心地拿过来,“是七分糖的吗?”
      陆严岐靠坐在对面的沙发里,脸颊微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也没回黄清的话,只眼睛静静看了几秒虞慈,不多时收回了视线。

      黄清把另一杯奶茶分给虞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标签,“颜颜姐,这是你的,柠檬红茶,五分糖。”

      虞慈没想到她也有,提起精神伸手过去拿,温热的奶茶握在掌心之间,她朝对面看了眼。

      黄清是不知道她的口味的,那应该是陆严岐点的。

      虞慈把吸管插入盖子,慢慢地吸着。

      菜一样一样上来了,虞慈吃的很慢,黄清看她吃的不多,俨然主人家一样用公筷热情的帮她夹菜。

      “姐姐,你爱吃鱼头吗?”
      “不吃。”

      “我也不吃,”黄清笑嘻嘻的,“哥,鱼头给你,知道你最爱吃鱼头。”
      说着,她把鱼头夹给陆严岐,又把鱼尾巴折断,分给虞慈,“我吃中间的鱼肉,你俩刚好一个头一个尾。”

      “我不吃鱼肉。”虞慈婉拒。

      黄清奇怪,“咋不吃鱼肉嘞,鱼肉营养那么丰富,你看我哥就很聪明,他从小最爱吃鱼了。”

      对面,陆严岐停了停动作,听到她淡淡解释:“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痛了好多天,后来连话都不会讲了,去医院做了喉镜,遭了不少罪,后来就一并把鱼肉戒掉了。”

      虞慈说这话的时候,陆严岐抬起头,目色认真的看着。

      *
      小时候虞慈最爱吃鱼肉,尤其是母亲做的鱼肉。
      秦华月最拿手的菜就是烧鱼。虞慈的舅舅以前是厨师,最绝的就是做鱼,每次餐桌上有舅舅烧的鱼,必抢一空。

      秦华月学了这道拿手菜,糖醋鱼、红烧鱼、清蒸鱼、酸菜鱼……全都不在话下。
      但秦华月很少做这些。

      小时候家里最常出现的一道菜就是清蒸鱼,新鲜的小鱼现杀,在上面铺一层腌菜,必须是自家腌制的那种,让腌菜的咸辣味在加热的时候渗入鱼肉里,味道很鲜美。
      虞少明最爱这口,秦华月便老做。
      但小鱼刺多,又小。虞慈很像虞少明,越不会挑鱼刺就越馋这口,被卡过好几次还不长记性,直到那次去医院做了喉镜取出来。
      这之后她彻底戒掉吃鱼肉。
      因为产生过阴影,哪怕没有鱼刺的鱼,她也不吃了。

      虞慈是知道陆严岐最爱吃鱼头。
      和他相反,她不碰任何带“头”的食物。
      不是没有尝试过。
      就因为知道陆严岐爱吃鱼头,以及秦华月老是说“吃鱼头的人聪明,阿岐就很爱吃鱼头,所以他那么聪明”。

      虞慈就尝过一次,全都吐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不知道陆严岐怎么就那么爱吃?
      有一次他来家里做客,秦华月知道他爱吃鱼头,特地做了红烧鲫鱼,把鱼头给他吃,虞慈亲眼看着他夹起白色的鱼眼睛,眉头都没皱的吃了下去。
      吃的还挺津津有味。

      她震惊不已,隔天饭桌上的那条鱼的眼睛被她夹走吃了,咬了几下,那味道跟嚼蜡似的,可难吃,虞慈又把它吐了。
      从此以后,不再尝试了。

      可陆严岐吃鱼眼睛的画面,深深的印刻在她脑海中里挥之不去。

      他们的差距,从鱼头开始,从鱼眼睛开始,从一开始便注定好了。

      *
      陆严岐脱掉的外套搭在扶手上,身上只穿一件米色毛衣,袖口拉起一点,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皮肤,在暖黄的灯光下慵懒又疏离。
      他低着头,细长的手指捏着筷子,熟练地分解着鱼头,从脖子到锁骨,那一段裸露在外的皮肤分外透白。

      吃完的鱼头被他放在骨碟上,干净整齐,像完美无暇的艺术品。
      好像他不是在吃,而是在做解剖。

      黄清忍不住吐槽起来:“哥,你怎么吃个鱼头也要弄得这么干净,真是强迫症没得救了。”

      陆严岐没理她,等吃完了,放下筷子,抱着手靠进沙发里,看着黄清盘里乱七八糟的残羹,慢悠悠说道:“连吃都不会吃,你还能干点什么?”

      黄清已经习惯了他的毒舌,当即不服气道:“正常人吃东西都像我们这样的,只有你这种非人哉才会这样吃,颜颜姐,你说我哥是不是不正常?”

      这个问题就这么抛了过来,虞慈本来看戏的心情,一下子被黄清拉进了陆严岐对立的阵营里。

      她正往嘴里塞一块肉,黄清热切地看过来,她抬起头来,嘴里的肉塞到一半,就这么懵逼的和黄清大眼瞪小眼,“嗯?”

      黄清指指对面,“你说我哥啊,是不是不正常,吃个东西也跟做解剖似的。”

      虞慈吃着肉不好讲话,使劲把肉咽下去,目光顺势地朝对面看去,发现陆严岐好整以暇看着她,像是耐心在等她的回答。

      虞慈猛灌了一大口饮料才把梗在喉咙里的肉咽了下去,顺着黄清的话说道:“对,他确实不正常。”

      陆严岐歪着头,眼里带着费解,视线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像是起了兴趣,慢慢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哪里不正常?”

      虞慈看不出来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也没心情猜,两边腮帮子还酸着,不是很想说话,她把手肘抵在桌上,撑着一边脸颊,垂下视线盯着冒着热气的干锅发着呆。

      看着看着,思绪开始涣散,困意席卷上来,她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不经大脑思考,懒懒的,带着一种未知名的情绪,说道:“哪都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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