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龙》雪寅

12、第 12 章

　　那天晚上辰泱和赫拉买剑回去后，萨莱和温妮带来精灵王艾丝特尔的答复，她不出意料的首肯了辰泱的拜访。

　　萨莱本人虽然非常不赞同艾丝特尔陛下的决定，但精灵王的吩咐也不是她能够说不照办就能不照办的。所以，尽管再不情愿，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安排起了前往精灵之森的事项。

　　精灵之森位于维斯塔大陆东部，与位于南部的矮人国间有着不眠不休骑马奔行都需要大半个月的距离，其中更是必须经过人类国家——科里亚同盟的埃温伯格伯爵领。同盟虽然不像迪尔王国和弗瑞帝国那样排斥异教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有多欢迎异族。

　　异族想要得到一张进出伯爵领的通行证，那恐怕需要办上个两三年的手续、打通各种关系，这还并不保证城门守卫看到通行证时一定有个好心情，会放行。

　　风餐露宿绕过城池倒也是个办法，但在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没人愿意这样，包括身为精灵的萨莱和温妮。毕竟她俩一个火一个水，又不是那可以随手造木屋的木精灵。

　　好在两位精灵与她们的客人背后有着帕兰佣兵团。佣兵团与不少商会签有长期合作协议，其中包括着往返于矮人国与埃温伯格伯爵领的。在协议中，佣兵护卫也算作临时商队成员，可以与这些向伯爵领供给重要物资的商队，一起走快速通道入城，稍微施个小小的障眼术将外表变得像人类就可以了，不用经过光明法术的种族探知。

　　既然是护送商队，三个护卫肯定不够，所以萨莱又叫上了赫拉、对埃温伯格伯爵领比较熟悉的莉莉娅与葛罗，以及几位身手不错的剑士。

　　护卫队在辰泱得知消息后的第二天下午，就跟着商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这匆忙的启程使得辰泱只能先将龙鳞的事放在一边，等以后再回头慢慢查。

　　帕兰佣兵团给所有参加商队护送任务的人都配了马，包括辰泱。辰泱也没有什么异议地扮演起了佣兵护卫的角色，穿上软甲、在腰间挂上新买的剑，连发型都变成了简单的马尾一扎，扔在打扮相似人群中，就算有着不同寻常的黑发黑瞳，不花些眼力，还真没办法一下就找出来。

　　在辰泱的理解中，商队护卫的职责顶多就是打打强盗捉捉贼，根本到不了需要她出手的地步。所以她干脆放慢速度走到了队伍的最后，拍拍马脖子知会它自个儿跟着前头别掉队后，内视识海，修复神元，并琢磨起了重塑内丹的法子来。

　　咔啦，咔啦，咔啦——

　　让人牙根疼的噪音，与那和魔气格外相似的臭味，硬是将辰泱的吐纳打断了。她有些不悦地挥了一下胳膊，只听“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她挥出的袖风击散。

　　她侧首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黑色的，丑到极处的骷髅。原本平坦的商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泥泞旋涡，黑色骷髅们就是从这些旋涡中钻出来的。在短短不到五分钟内，便将整个商队包围了。

　　“巫，巫师！是死灵巫师！”佣兵团的人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然后大家就都拔出了武器。

　　赫拉第一个作出反应变身狼人姿态，低吼一声后冲进骷髅群中，手撕骨架了起来。葛罗紧随其后拔出了背上的大剑，一阵猛挥将快要靠近商队马车的骷髅砍飞。莉莉娅则举起法杖，振振有词地念起咒语，用一个又一个夜明珠似的自然法术，撞向骷髅的脑袋。

　　萨莱和温妮的背后各变出了两对透明薄翼，薄翼像蜜蜂的翅膀那样飞快震动着，将她俩从地面托离，一个用剑，一个用弓，成了在这泥泞旋涡逐渐膨胀，吞噬着人们脚下立足之处的情况下，机动性最高的两个战力。

　　帕兰佣兵团倒也没愧对那“首席”的称号，在辰泱看来，他们的配合虽然不足以让她这位战神称“好”，却也可圈可点。

　　骷髅虽然数量众多，中空的结构让捅与刺等攻击方式效果大打折扣，但好在它的行动并不快，且似乎头部被击落后就会变成普通的骨架。

　　按照这种趋势，不用辰泱动手，佣兵团足以处理掉这些骷髅，顶多三五人受些微不足道的小伤。

　　只可惜，事情发展往往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如意。

　　就在辰泱在一旁打量着这些骷髅的本质的时候，旋涡中突然出现一批白色骷髅。白色骷髅身上甚至挂着一些风干的血肉，行动起来竟有着和葛罗这个重剑士不相上下的速度。更重要的是……

　　“它，它打不死！”

　　佣兵团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挂着肉的白色骷髅，无论是斩下颅骨还是直接用法术炸成片，它们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拼装起来恢复战斗能力。唯一对白色骷髅有实质杀伤力的，就只剩下萨莱剑上的凤凰火。

　　萨莱是如何能够使用凤凰火的，辰泱不知道，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她是绝对的初学者。

　　那火点十次只有一次是真的凤凰火也就算了，威力与准心控制实在是差到惊人，连刚破壳的没毛小凤凰都不至于像她这样。要不是辰泱一口气哈的及时，旁边那辆马车就要被烧没了。

　　白色骷髅的出现加上萨莱那时灵时不灵的凤凰火，使得场面彻底混乱了起来。胆小的商人躲在马车上尖叫着，胆大的商人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剑，胡乱挥舞了起来。

　　兵刃声，马嘶声，尖叫声，时不时夹杂着些短促的狼嚎。

　　有着辰泱在，她骑的与周围的几匹马，倒是没像前头那些一样胡乱踹蹄子，但这也只是在骷髅没有杀到面前的前提下。

　　原本集中在队伍前头的白色骷髅，慢慢地注意到了后头这掉队的落网之鱼，它们挥舞着丑不拉几巴掌，向辰泱与躲在她身旁的商人冲了过来。

　　身下的马烦躁地踏起蹄子喷起了气，碍于辰泱身上那属于龙的威压才没敢拔腿就跑。白色骷髅在辰泱面前跳了起来，向下俯冲着，挥出了白骨森森的一爪。

　　在商人们的尖叫声中，辰泱慢悠悠地连着鞘一起拿下腰上的剑，用鞘尖，对着骷髅的眉心，轻轻一点。

　　哒——

　　骷髅随风而散。

　　这一幕让不远处正要冲过来的狼嚎卡在了嗓中，本正要拉弓救援的温妮，弦收的太急，还弹到了自己的手。

　　老大远跑了过来却发现毫无自己用武之地的赫拉：“你是怎么……”

　　辰泱没回答，而是借着下马的势头，又用剑鞘戳没了一个贼心不死白色骷髅。

　　赫拉看呆了。

　　商人们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吊车尾辰泱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跌跌撞撞地涌了过来寻求保护。

　　辰泱倒也没赶人，而是弯腰捡了些石子，对着四周那些白色骷髅弹了一个又一个。石头击打在骷髅眉心，无一例外地将它们变为了骨灰。

　　她一边解决着这些碍眼的东西，一边也明白了那所谓的“死灵巫师”的意思。

　　无论是之前的黑色骷髅还是如今的白色骷髅，它们无一例外的在颅骨中封印着一缕魂。

　　三魂七魄中，三魂掌智，七魄掌情。而与其他两魂七魄分离，被困在骷髅中的这缕魂，便只剩下了发起简单攻击的智力。换而言之，骷髅是魂的容器，魂是骷髅的动力。

　　人死后，三魂七魄分散，各自入忘川、进轮回，这本是自然而然便会发生的事。但世上总会有着些妄图颠覆生死，亦或玩弄魂魄之人。

　　所谓的“死灵巫师”，显然便是最好的例子。他大概便是用了什么法子，将那缕魂封印在尸骨中，再用符文驱使，使之成为了如今的骷髅军。

　　此等之事在曾经的东方三界也是屡见不鲜的。天庭便是为了杜绝此事，才设冥府、封阎王，使之将整个忘川里三层外三层地看守了起来，并任命黑白无常前去处理那些未能顺利入忘川的魂魄。

　　而显然，在维斯塔，西方众神急着去睡觉，是没能顾忌这一点的。不然，死灵巫师也不会成为个人人耳熟能详的职业……

　　至于这黑白之差，黑色骷髅在被斩下颅骨后，魂失去容器，去往了它们该去之处。而白色骷髅却因骨架恢复过快，使得魂未及脱离。

　　佣兵团无非是些有点特殊技能的凡人，既看不见魂魄也无法触及，他们的攻击当然无法将白色骷髅怎样。凤凰火属神力，虽用得蹩脚，烧毁一缕魂还是绰绰有余。

　　而辰泱是神，无缘无故毁去一缕魂，放在九天，是会被阎王参上几本，然后挨天雷的。所以她只是干了点黑白无常的活，用剑鞘和石子将魂从骷髅上敲了出去。至于剥离魂后的骷髅为何会化作骨灰，那边只能问它背后的制造者了。

　　白色骷髅在辰泱那雨点般的石子下，很快溃不成军。逃得一劫的人们正要歇下来喘口气，突然，一声极为难听的嘶吼，从天际传来。

　　“魔，魔龙！”有人喊了声。

　　然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边遮住了太阳。

　　辰泱听见“龙”字后，便饶有兴趣地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三……只……一言难尽的丑东西。

　　“……龙？”辰泱那向来从容不迫的面色上，竟然出现了一缕裂缝。

　　赫拉还以为她是在看到同族后太激动了，所以“贴心”地泼了桶冷水：“应该是被巫师召唤来的魔龙。”

　　辰泱：“……”

　　这丑不拉几的玩意儿叫“龙”？难道不就是只少了麟、长了翅膀、变得大了些的壁虎吗？

　　壁虎，啊不，魔龙们挥舞着笨重的翅膀盘旋在空中，鼓起腮帮子，对着下头的商队吐出了三团燃烧不完全的火球。

　　辰泱：“……”敢情龙还是喷火的，是我孤陋寡闻了。

　　相比起辰泱的一脸无语，其余人面对从天而降的火球则要严肃了很多。莉莉娅慌慌张张地念着咒语，在商队上空建起结界，温妮和萨莱也加入其中，将结界加固成了三层。

　　火球落在结界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从地面看去，半个天空似乎都被染红了。魔龙们吐着一团又一团火球，佣兵团增加着一层又一层的结界。

　　这样的场面不知持续了多久，只听咔嚓一下，结界全部破碎。

　　一个烧到只剩骷髅头那么大的火球落了下来，好巧不巧，正对着辰泱。

　　刚才好不容易聚过来保命的人们，这次又毫不犹豫地一边叫一边跑了，祈祷着自己的双腿能够快过火球降落，自己能够逃出火焰波及范围。

　　面对从天而降的火球，赫拉的第一反应也是逃离。她本能的拽住辰泱胳膊想带她一起跑，可却发现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劲，竟然也没把她拽动。

　　赫拉：“你……”

　　下一秒，她的话说不出口了。

　　辰泱又是像当初在训练场时那样，气定神宁地……像吹蜡烛似的，吹了口气。

　　然后，迎面扑来的和她脑袋差不多大的火球，就这样诡异的，熄灭了。不光是熄灭，赫拉甚至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十几二十度，她拉着辰泱的手背上，甚至结了一层霜。

　　“这……”赫拉还是没能将话说完，因为那写作“惊喜”读作“惊恐”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的魔龙放弃了远攻，直接向着下方，长着血盆大口俯冲了过来。冲在最前头的一只，正好对着辰泱和赫拉所在的方向。

　　在魔龙的威胁下，赫拉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生了进一步变化，她的面部向前拉长、长出黑色毛发，抓着辰泱的手也变成了一只收着指甲的狼爪，眼看着很快就要化身巨狼。

　　魔龙靠近了，靠近了，张着那可以轻而易举吞下两人的嘴，嘶吼着，咆哮着。赫拉的喉咙中也发出了阵阵低嚎，捏着辰泱的爪子，不由地用上了寻常人的骨头根本承受不住的力度。

　　就在赫拉要变成巨狼向着魔龙扑过去的前一秒，一只微微冰凉的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冻得她半边身子直接变回了人的姿态。

　　然后，她就见那只手的主人，一脸鄙夷地抬头看向魔龙，眼睛一眯，一睁，黑色的瞳仁，陡然变成骇人的金色。

　　魔龙的俯冲，戛然而止。

　　“闭嘴，滚。”

　　明明是很轻很轻的声音，赫拉却觉得这声音快要将她的脑仁刺穿了。她的双膝不受控制地发着软，要不是狼人的骄傲让她硬咬牙撑着，此时此刻她恐怕早已跪在了地上。

　　赫拉没有因为身旁人的三个字而跪下，但魔龙却被吓得呻.吟了起来。血盆大口猛地一闭，又短又胖地双前爪慌慌张张捂住了嘴巴根，然后踉踉跄跄的扭头飞走了。

　　和它一起俯冲的两头龙也紧随其后地狼狈而逃，逃得跌跌撞撞，像是突然忘记怎么用翅膀了似的，中间还和同伴撞在一起，呜咽着，颤抖着，跑远了，没了半点来时的气势汹汹。

　　赫拉：“你真是……龙啊。”

　　“不然呢？”

　　直对上那一双金目，赫拉下意识地便松开手后退了半步。等反应过来想要挽回面子的时候，那金目却又已经变黑了。

　　“我和那三只丑东西长得不一样。”辰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说上这么一句。

　　赫拉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句合适的话来接着这奇奇怪怪的发言：“唔……圣龙是比魔龙好看很多。”

　　“……”

　　辰泱决定，她还是先别问“圣龙”长什么样了吧。

　　八成也只是壁虎与蜥蜴的区别，何苦折磨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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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收获：一声龙吟……头疼耳朵疼膝盖疼，求求这龙以后千万别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