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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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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仪嘉在梁希丞面前,似乎没有基本的羞耻心。永远都是他开一扇门,而她是那个久候的人。

      翌日,梁希丞问她有什么愿望。周仪嘉的愿望出乎意料地朴素,只想他陪她吃一次蛋糕。

      但她有指定的蛋糕店。

      近几年本土品牌发展得不错,年轻消费者不再盲目追捧那些流着「法国」、「意大利」血液的外来甜点品牌,这家的蛋糕又不愿放下昂贵的身价,因此经营状况很惨淡,正在慢慢退出中国市场。找遍全北京城,也只有这么一家,正午时分翻越大半个城区开过去,装潢高雅的店面里门可罗雀,透着一股不需要食客的傲骨。

      周仪嘉说:“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以前给你买过这家店的蛋糕的。”

      对于过去的很多细节,周仪嘉习惯遗忘,打上一个“不重要”的标签,好像就可以把画面变成一段无意义的默片,淡忘那里面的所有触觉。

      或许是京城持续低温的缘故,周仪嘉不得不把丢弃的记忆捡回来——

      那是寒冷刺骨的,阴云密布的一天。

      在上海的一月份。

      梁希丞是典型的摩羯座,所以他的生日总在学生无所事事的寒假里。高三那年的周仪嘉也是无所事事的一份子,但梁希丞却还泡在学校里,因为要将获奖课题的论文正式发表,重新做一遍实验。

      新年汇演之后他们陷入长时间的冷战,周仪嘉没有再自讨没趣,他那边更是平静无澜。周仪嘉再清楚不过,以梁希丞的脾气,只能由她来担任这个求和的人。

      她并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冷漠,但依然买了蛋糕,独自前往学校。

      放假的实验楼里空无人迹,只有梁希丞和一两个课题组的同学,她都在获奖新闻上见到过这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孩子,叫窦静。周仪嘉过去的时候,窦静正离开实验室,给她指明了梁希丞的方向。

      梁希丞见到她,有些错愕,但并没有躲。

      他的反应很平和,没有要把她赶出去的意思。周仪嘉获得了一些信心,带着蛋糕站在门口,说:“生日快乐。”

      梁希丞依旧低头在写自己手头的一张报告,一言不发。

      白炽灯在他们头顶晃了晃。

      那时候学校的实验室还没有如今的条件,这一间里没有空调,在寒冬腊月的南方湿潮难忍,一踏进去便仿佛有冷意变成实质浸透脚踝。

      周仪嘉碰了个软钉子,环顾左右道:“这里不冷吗?”

      他的音质更似冰凌:“不冷。”

      周仪嘉在门口打了个寒颤,终于自顾自走了进来,把缠着银色绸带的蛋糕盒铺在实验室的桌面上:“给你带了蛋糕。梁阿姨一点也不心疼你吗,怎么生日都还泡在实验室里。不能回家一天?”

      她并不知情,其实他家里觉得他做这个课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们希望他能投身的是另一种事业,所以梁母早就打来电话,催他回家。但他坚持住在学校。好像只要不回去,就可以不用见到近在咫尺的周仪嘉。

      他其实想过问她要一个解释,或者一个道歉。放假之前,他进国际部大楼去打印一则材料,偶然路过了周仪嘉的教室,他驻足逗留许久,一度想知道她在不在里面。但最后是柯泓傑从另一间教室出来,进去前看见了他。那个相貌张扬的男孩子大约以为他是故意来找周仪嘉,侧身进门之前留下一句嚣张的警告:“劝你好自为之。”

      他们两个的演出大获成功,那阵子社交平台上全都是他们在舞台上的合影,学校里有许多关于他们的讨论,摇滚主唱和提琴首席,听起来般配无双,宛若一对璧人。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们才是毋庸置疑的一对。

      而他应该做的是好自为之。

      周仪嘉找了张凳子坐。梁希丞不说话,她就一直东拉西扯,一会儿说学校地基大部分造在坟场上面,实验楼一听就是闹鬼的地方,十八岁的生日一个人在这里显得好凄凉,一会儿说最近见不到他感觉很无聊,申请材料全都提交完毕,放假在家也没有正事,不如来陪陪他。

      铺垫得无比冗长,最后提出主旨,说:“我今晚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梁希丞终于停笔,抬起了眼眸。

      那时候他好像已经出离了愤怒,只觉得委屈也难堪。周仪嘉又来找他,好像把他当做一个见异思迁的对象。但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不得不接受她从生活中消失的事实。所以当她再次出现,哪怕是虚幻的海市蜃楼,他竟然也有几分令人不齿的留恋。

      梁希丞低声道:“学校不是封闭了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周仪嘉不以为意道:“翻墙咯。那个电网感觉是吓唬人用的,翻起来很随便。”

      “……”他听见自己轻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周仪嘉好像把能扯的话题全都说完了,梁希丞也不知道该主动和她说些什么。

      实验室里浮动着快要凝结的冷空气,周仪嘉:“梁希丞……”

      他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我们做回朋友可以吗?”她鼓起勇气向他说出求和的话,“那天是我一时冲动,我保证没有下次。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那一瞬间,好像连可耻的愿望都破灭了。

      他以前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譬如她小时候信誓旦旦对他父母说:“梁希丞不需要交朋友,他只需要有我一个。”又譬如她很骄傲地炫耀:“那我岂不是梁希丞至上主义者?但凡梁希丞不高兴的事,我都不会做。”

      她营造了一种,好像他不必费吹灰之力,只需在原地等她来拥抱自己,就可以安度一生的假象。可是现在周仪嘉亲口告诉他,她编织的大话有效期只有那么几年,到此为止。她找到了新的巢穴,要存放新的承诺。

      他从小活在一个无形的茧里面,只触碰安全的、成分已知的事物,只贪恋一副辨认过千遍万遍的,熟悉的怀抱。

      原来也会流离失所。

      周仪嘉来时原本想至少陪他点一次蜡烛,瓜分这一只蛋糕,也许他们的关系会就此修复一些。但最后只等来一声冷冰冰的拒绝,“不需要”。

      深冬的傍晚,路上没有一盏灯为她而亮。周仪嘉走在街上,落寞地回到那家蛋糕店。她问还有没有她之前买走的那一款,店员说卖光了,但是冷柜里还有一片卖剩下的切片,是同样的口味。

      她于是买下来,一口一口地吃掉。

      好像这样也算和他分享了同一种味道。

      进口品牌的甜品店打着百年传承的旗号,理直气壮地失却创新意识。时隔多年,冬日限定的蛋糕换了一个名称,款式却和从前大同小异,

      周仪嘉吃下一口,说:“味道真的一模一样。”

      梁希丞却说不出区别。

      “你吃起来不一样吗?”她问。

      他沉声说:“以前那个,我没有碰。”

      周仪嘉走掉之后他就很后悔,宁愿她从来没有来过,更不可能去动那个蛋糕。实验室里晚上冷得像冰窖,他安慰自己说她留下来也会受不了的。他还是照常每隔一个小时记录一次观察数据,彻底未眠,却没有点蜡烛。

      那之后的每一年,都没有再燃起蜡烛。

      因为她离开以后,他好像没有什么心愿了。

      承载着太多回忆和执念,总是处处都存在着雷区。哪怕在很温馨的时刻,都需要一起收起心酸。

      周仪嘉也没有碰店家赠送的蜡烛,她不想拥有仪式,也不再觉得生日是多重要的时刻。梁希丞问她要不要许个愿望,她摇摇头,举起手腕给他看,那里除了一只昂贵的腕表以外,还戴着一根风格迥异的五彩绳:“已经实现过一个愿望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答应说要送我礼物,但是没有送。我去实验室找你,看到你桌子上有一颗钻石一样的东西,问你这是什么。你说,是其他同学在做人造材料的课题,这是析出来的晶体,做了完整的切割,但这颗是瑕疵品。”周仪嘉说,“你把它扔到了一个放废弃材料的玻璃框里,但是我又捡了回来,说很好看啊,不如送我好了。”

      梁希丞低头沉默了许久,问:“你还留着它吗?”

      她点点头:“嗯。”

      周仪嘉至今仍不知道那是什么晶体材料,却把它珍藏了很久。

      但在七年过后的这一天,她收到了一条钻石项链,是她在珠宝展上称赞过的那个系列。梁希丞在那么多款设计里面,挑了这一条。

      冥冥之中,像是一种穿越时间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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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天,周仪嘉整天泡在录音棚,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很上心。梁希丞觉得音乐制作或许才是她投钱做这个公司的初心,问她:“那J-Music为什么要转型去做版权平台?”周仪嘉的回答是尹子姗想做,“而且版权平台比较有前景,做Studio说到底只是一个烧钱的项目。听起来也是子姗的规划更有说服力一点。”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周仪嘉摇摇头说:“我的想法不重要。”

      梁希丞陪她去工作室,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大跌眼镜。周仪嘉是个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的人,也从不对外公布自己的情感状态,所以他们对她的调侃都只能是捕风捉影。这还是第一次,她和人手牵手出现在工作场合。

      龙哥捧着个保温杯私下里找阿硕分享:“怎么说,转性了?”

      “不明白。从四川回来就这样了。也不知道何方神圣。”

      龙哥的助理是个剃寸头的纹身小妹,在他们这儿当实习生:“这不很好理解嘛,这位是真的不一般。刚走进来我还以为大小姐真的进军娱乐圈了,在和哪个流量小生拍拖。”

      尹子姗经过,让他们小声一点,不要惹怒金主。

      也不知道梁希丞是怎么想的。

      即将年末,尹子姗正在筹划年会时要邀请董事会上的哪些高层前来列席,但料想宸泓这边,肯定无法请到梁希丞这个层级。但他现在竟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以一个无名无姓的身份。画面无比讽刺。

      周仪嘉出来洗手,在走廊里碰到尹子姗。尹子姗守株待兔许久,善意地调笑:“不是说追不到吗,这才几天。”

      “这次不是靠追。”周仪嘉想了想事情经过,自己也有些恍惚,“可能是靠时间累计。就像去美术馆排一个热门展览,看起来好像队伍遥遥无期,但总有轮到的时候。”

      坚持得最久的人,理应得到那张奖券。

      尹子姗第一次听她把自己放得如此卑微,“轮到了,你就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我就是梁希丞勾勾手指就会滚过去的人。”周仪嘉竟然把这么一句话说得很傲气,“很奇怪吗?”

      “不是奇怪。”尹子姗顿了顿,“只是觉得很突然。你们俩看上去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你喜欢他什么?”

      周仪嘉想了想,时间太久远,“喜欢梁希丞”这件事好像刻进了骨髓深处,竟然想不出来更多的理由。

      “可能因为他最难讨好。”她开玩笑说。

      周仪嘉把人带进隔音棚里面盯监视器,梁希丞坐在一边,只是牵着她的手安静陪着她,他们之间大多数时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尹子姗从侧面玻璃望进去,只能见到像旧相片一般的静谧画面。

      她从前见到的梁希丞身上总有一种天生居高临下的气质,冷冷清清,十分寡言的一个人。但他坐在周仪嘉身边,温顺得好像有用不尽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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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过了一阵子出双入对的日子,想过就这样平静地走下去。

      梁希丞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都空了出来,名义上用于“探亲”,因此回去见了一趟他的母亲,在家里住了一天。

      巧的是周仪嘉的妈妈也在这个时间给她致电,说自己刚到北京,要和她吃一顿饭。

      周仪嘉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里面,既不亲昵,却保持着合作伙伴一般的和平。她小时候有想过从这种关系里挣脱出来,如果没有父亲的爱,至少拥有一点母亲的爱,也是好的。

      但是她的努力宣告失败,或许是因为,她是一个“父不详”的小孩。

      周母名唤李潇君,曾经是一位知名的闽剧演员,前途无量,生下周仪嘉的时候很年轻,也很突然。成为单亲母亲之后她淡出了舞台,机缘巧合之下,经人介绍,去一部电影里做戏曲指导。

      那部电影正是周南盛投资的。当然,当时的他远没有后来那般成功。庆功宴上,周南盛也有露面,和几个女主演同席。周南盛出身福建,谈起自己受家庭熏陶,平时爱听闽剧。桌上一位制片借花献佛,说咱们这儿就有一位李老师是剧团的台柱,可以请来交流。

      李潇君坐在席间,身段独好。有人起哄让她唱两句,周南盛喝得醉醺醺,表面上虚虚一按手,说唉呀不必,太唐突了,太唐突了!

      后来,大约是转了“私下交流”。

      周仪嘉被带去周家的前几年,一直过得战战兢兢,身边人也没几个看得起她。她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跟着李潇君在一堆周家亲戚里作陪,有人用白酒逗她,让她试两口。周仪嘉想拒绝,李潇君帮忙拿起酒杯,皱着眉说:“爷爷让你试一下,你就喝两口,不会醉的。”

      她的酒量大约从小就打了个底子。

      周仪嘉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李潇君造就了她,她也只能依赖李潇君。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有一个“狠角色”母亲。而她是幸运的,能够分享继父的财富,和大度的接纳。周仪嘉很小就学会感恩,哪怕听过无数风言风语,眼睛里也能干干净净,见到长辈时甜丝丝地喊叔叔伯伯。

      因为没有资格闹脾气。

      周仪嘉忽然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她到底是为什么喜欢梁希丞——或许果真是因为,他是最难讨好的那个人。

      小时候的他是那样安静的,甚至是自我封闭的一个人,见到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排斥,所以对于周仪嘉的闯入,他也一视同仁。他并不关心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并不在乎她外来者的身份。无论旁人如何讨好,他像一片波涛无际的汪洋,活在自己的潮涨潮落,从未给过回音。

      所以她无须做那个公认的谄媚者。终于有一个人,她在说喜欢他的时候,无须带着任何目的。她对他的讨好里,确确实实,是不含杂质的干净。

      她把她所有的真心恶狠狠地装进里面。

      李潇君来北京只是参加一个慈善活动,顺便见她一面。电话里她没有提起任何有关周仪嘉前几天生日的信息,对女儿也甚少表露温情,只是例行公事地报了一个饭店的地址,吩咐:“晚上七点过来,不要迟到。”

      周仪嘉收到地址,问:“还有其他人在吗?”

      “你梁阿姨也在,还有她们家的小辈。”

      周仪嘉愣了一下,李潇君和梁母确实有几分交情,但算不上是什么知己好友。她们两个仅仅是因为丈夫这一层关系才勉强往来,倒是没想到会突然聚会。

      她有过一刻觉得母亲的说法很奇怪。她小时候追着梁希丞跑的事迹满世界皆知,母亲自然再清楚不过,没道理会不说梁希丞的大名,要用上“她们家的小辈”这样的词汇。

      周仪嘉没有太多想,觉得兴许是多年未见,母亲在称呼上生分些也说得过去。

      直到她到了饭店,发现在场的不仅有她妈妈,还有一位陌生的年轻男人。

      李潇君向她介绍:“这个是梁阿姨的侄子宋律,正好也刚回北京,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们年轻人应该好聊,不如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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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希丞在家里陪了一天母亲,问周仪嘉晚饭怎么打算,她回过来说:「我妈妈突然来北京看我,我正在赶过去饭店。今晚就算了吧。」

      他回了一个「嗯」,正打算对母亲说今晚留在家里吃饭,却见梁母坐在梳妆镜前化完了妆容。

      她慢条斯理地说:“李潇君约我吃饭。”

      梁希丞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但没想到她还有下半句:“还有你表弟。”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饭局:“……周仪嘉也在吗?”

      “对嘛。主要是为了周仪嘉。”梁母出身名门,气质矜贵,对着镜子淡淡一笑,“你以前跟嘉嘉不也挺熟的吗,不如一起去参谋参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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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约是周仪嘉吃过最尴尬的一场饭局。她勉强和宋律聊了几句,得知对方在做金融业,聊了点不痛不痒的经济行情,正静候着机会和母亲道明情况,包厢的大门被推开,梁母走进来,身后竟然还带着梁希丞。

      她和他对视一眼,感到他并不高兴。

      莫名地,她想起上一回回家,见到梁希丞的那一天,弟弟周至灏问她,说是不是她的相亲对象。她当时以为是天方夜谭。没想到有时候彗星确实会撞上地球,只是会撞歪一点。

      周仪嘉硬着头皮和梁母打招呼,甚至觉得不好当着长辈的面闹出笑话,给梁希丞绽露了一个尴尬的笑,说:“……好久不见。”

      梁希丞冷然没理她,倒是礼貌和她妈妈打了招呼。

      梁母坐下后服务员拿来了菜单,俨然成为东道主,招待她:“嘉嘉是能喝酒的吧?”

      周仪嘉说她不喝,于是满场只有她和梁希丞面前的酒杯是空的。

      一张圆桌,梁希丞就在周仪嘉的正对面落座。她确实是好本领,能在这种情况下淡然自若,谈笑风生,不仅和他妈妈相谈甚欢,还丝毫不冷落今晚的男主角。

      宋律和她坐在相邻的位置,见她不喝酒,体贴地给她点了果汁。周仪嘉也装得文静端庄,轻声细语地道谢。

      她在旁人面前展现出一副贞静讨好的姿态,甚至连酒都不碰一滴。而到了他面前,他依然记得重逢之初她坐在自己对面,翻开酒单无所谓地说:“被讨厌多了就免疫了。”

      梁希丞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晚餐持续将近一小时,周仪嘉一直端着这张假面。

      快要结束时,宋律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公司那边有点急事得先走。他喝了酒没法开车,梁母便问:“嘉嘉没有喝酒吧,要不然帮忙送一送?”

      周仪嘉突然被喊到名字,抬头正见李潇君正看着自己,似乎对她的迟疑感到不满。

      出于礼貌,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好站起身说好。

      她有几分慌乱,披上大衣的时候手一松,衣服掉了下去。宋律笑了笑,帮她捞起来,绅士地给她披好。

      梁希丞没有看她的背影。那一双人离开之后,李潇君又和梁母客套了一番,言语中还对宋律颇为满意。她们两个来往客气,李潇君难免聊到梁希丞身上,说朋友那里有合适的女儿,可以帮忙撮合。

      包厢犹如一个囚笼,他一直被羁押到最后。

      走出饭店,梁母没有留意他的神色,还笑起来,点评道:“李潇君生的女儿虽然一般,但是挑老公的眼光倒是精准,这几年越走越顺。我看周仪嘉性格也算乖巧,她爸爸也把这个继女当亲生女儿养,和你表弟倒还算合适。”

      梁希丞的眉头越皱越深,尽力忍受母亲一贯的轻佻态度。梁母口中的周仪嘉好像是一个被她大发善心放进粥棚的灾民。但他很清楚,周仪嘉就算流落街头,也是那种闯入民宅叼一条鱼就跑、追也追不上的小野猫。

      她已经在他这儿叼了好几条。

      他一晚上隐忍不发,梁母见儿子不说话,还调笑道:“怎么啦。我记得你们俩小时候玩得挺好,嘉嘉是不是以前还很喜欢你。还挺舍不得吗?”

      梁希丞听得愈发烦躁,让她不要再说话。

      梁母以为儿子是反感她乱点鸳鸯谱,大方作罢。

      梁希丞到家之后,抿唇一句话都没交代,在客厅里取了些东西,便又驱车出门。

      梁母没能喊住他:“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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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仪嘉把人送到金融街附近,再折返自己的公寓,才有空给梁希丞回电话。

      他不知是还在梁母身边不方便,还是在开车,并没有接听。

      周仪嘉开进小区,正要开往车库的方向,却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她找了个地上的停车位泊好,才下车,过去想敲敲他的车窗。

      却发现驾驶座的车窗本来就开着,冷风剜来车里的酒精气味。梁希丞的黑眸在冷夜里格外迷蒙,水雾把眼眶浸红,问她:“你现在也要送一下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快七千字的阿襄精神错乱,大家重新看一遍吧抱歉。
    明天(2.10)请假一天……人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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