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挠》糊眠

8、围猎

　　羽箭“铮”一声，离弦而出，破开气流，直逼晚枂圸。

　　忽然，身后闪过一道人影，晚枂圸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那人带进了怀里。

　　那只羽箭堪堪滑过他的衣袖，力道之大，猛地钉在了旁边的树上。

　　他抬头，对上了一双黑夜般幽深的眸子，既潇洒又桀骜，一双薄唇微微勾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结实的臂膀将他揽了个满怀。

　　“你是？”晚枂圸别开目光，把他推开。

　　百以则好整以暇，道：“你英俊潇洒的二爷啊。”

　　晚枂圸一愣，这云屹敢这么称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师尊门下的挂名弟子，那个一别五年的百以则。

　　“百以则？”眼前这个男子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与五年前的认识的那少年截然不同，甚至比想象中的更为高大伟岸，自己在他面前才真的像是个孩子。

　　百以则打趣道：“难道还有第二个比我更英俊的？”

　　百以翊收起弓箭，策马踏着枯叶而来，他在百以则面前猛地一勒马头，那骏马嘶声昂头，扬起的马蹄停在了百以则的头顶。

　　百以翊坏笑道：“哟，这不是我那好弟弟吗，怎么今儿见着大哥也不唤一声，小时候你可亲近我了，我不要你，你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追着我跑。”他勒住马在原地转了小圈，又道：“怎么，才几个年岁，便不认得大哥了呢，好叫人伤心呐。”

　　百以则不为所动，将晚枂圸护在身后，看向他道：“儿时年幼无知，是我唐突了大哥，还请大哥不必惦记在心上，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提出来便是，横竖我是不改的。”

　　百以翊笑道：“啧啧，多年未见，依旧这般伶牙俐齿，倒是像极了你那卑微的母亲，大哥不过猎只野兔，箭偏锋了些，这人可是成了你的心头好？叫你小心护了这么多年。”

　　百以则想起方才那一剑力道，若是正中晚枂圸，后果不堪设想，沉声道：“只怕这箭不是偏了那么一点。”

　　百以翊哈哈笑了声，道：“瞧你这话说的，是在怪罪大哥？”他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哎呀......大哥这些年未曾舞刀弄剑，修为大不如以前，胡乱射死个野猫野兔也是控制不住的，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晚枂圸皱眉看着马背上的百以翊，这些年他只远远跟他对上过两面，但百以翊两回见着自己眼神都是这般恶狠狠的。

　　百以则不悦道：“往后你若敢再打他主意，休要怪我不客气。”

　　“哎呦，这才刚回来，就急着要跟大哥翻脸了？你这般护着他，叫大哥好生艳羡呀。”百以翊眼神扫过向百以则身后的晚枂圸，笑道：“罢了罢了，大哥不跟你计较，但今日这头彩可不能让着你了，且看谁能在父君面前出这个风头，驾！”

　　说罢他扬鞭策马而去。

　　百以则转身看向晚枂圸，道“往年我有交代过你离他远点，他这般针对你，是因为知道你是我的......”

　　说到这，他忽然停了下来，别过了头。

　　晚枂圸道：“你的什么？”

　　“当然是我的好师弟啊，走罢，这里野兽出没较多，你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百以则已经走了几步，见身后没有动静，便转身看向他，见他果真没跟上来，又道：“不走是想留下喂野兽？跟上，二爷护着你。”

　　晚枂圸冷冷道：“不需要。”

　　“五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冷淡。”百以则走近，弯腰伸手抵住晚枂圸的后腰，欲要将他抱起：“怎么着，这幅模样是要二爷抱着走？”

　　“不用。”晚枂圸一手拍开他，自己走了几步，道：“我自有腿脚。”

　　百以则笑笑，跟上去走在他身旁，侧过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浑话不打一处自来：“你这腿脚纤细，兴许是个摆设，人又长得这般好看，自然是用来疼的，二爷可舍不得你受苦受累，来，我抱你走？”

　　晚枂圸目不斜视，觉得眼前的这个百以则不单只外表变了，就连性子也变了不少，道：“我不认识你。”

　　百以则笑道：“你好没良心，才个五年，便把二爷忘得一干二净了，咱两的缘分，可是命中注定好了的。”

　　晚枂圸听忽然停下脚步，看向百以则，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清心寡欲了五年，见着个美人，自是把持不住的。”百以则说着，伸手捏住晚枂圸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给自己瞧个真切。

　　晚枂圸桃花眼含情，那金色眸子跟他本人一样淡凉，眼角却带着一丝不苟的冷冽，叫人想碰却不敢轻易冒犯，鼻梁高挺，却不是锋利骇人，薄唇温润而无情，微微抿着。

　　他银冠高束，一席白衣纤尘不染，清冷的不像人间物，活脱脱一个溟断七情六欲的落尘谪仙。

　　这般不近人情的性子倒是没有变上半分。

　　百以则看入了神，轻轻啧了声，心骂道怎的这般好看。

　　晚枂圸一掌拍开他轻浮的手，转身道：“让开。”

　　百以则看见他玉脂般白皙的下巴上被自己捏出了红痕，笑道：“声音也怪好听的，叫声二哥哥听听？”

　　晚枂圸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着。

　　见他不语，百以则又道：“山林这么大，树木高耸，御剑多有不便，你为何不要匹马？这么走天亮都不见得能猎个什么东西。”

　　晚枂圸似乎不想与他纠缠，加快了脚步。

　　百以则见他从身旁走过，大步跟了上去，道：“二爷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

　　晚枂圸在一颗树下隐了自己身形，从身后取出一只绿尾羽剑，那是仙奉山特有的标记，只见他抬手把羽箭搭到了弓箭上，那只握着弓箭的手骨节分明，苍白却有力。

　　百以则抱胸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他将弓箭对准了几百米外一只活蹦乱跳的黑狐。

　　百以则小声道：“太远了，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把神弓拉开就不错了，要不要二爷帮你猎？”

　　只听“咻”的一声轻响，羽箭光一般闪了出去，尾部的淡青色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荧光，笔直的射向那只黑狐。

　　厉箭入喉，一击夺命，不偏不倚，就连热血都不曾洒出几滴。

　　晚枂圸挥手收回神弓，往那只黑狐走去，淡淡道：“我不会骑马。”

　　百以则听闻笑了笑，跟了上去，俯身靠近晚枂圸耳边，极具诱惑地道：“好说，二爷教你呀。”

　　他挺直腰杆，高大的身躯挡下了身侧的霞光，在晚枂圸面上投出一道阴影，继续道：“手把手地教。”

　　晚枂圸就这么盯着他看，他桃花眼半敛着，长睫微动，眼角挂着似有似无的挑衅。

　　百以则不禁心下一动。

　　转瞬间，晚枂圸收回了这种目光，冷冷道：“那就有劳二爷了。”

　　“识趣，我喜欢。”百以则道。

　　晚枂圸转身向那只黑狐走去。

　　百以则跟在身后思索了片刻，上前道：“东边青观山有片跑马场，二爷圈的，里面有匹鬃毛通白的纯血骏马，那可是仙奉山下的数一数二的好马，普通人瞧可都是瞧不见的，但你这么好看，二爷给你耍耍也不是不行，就是嘛.....”

　　百以则顿了顿，侧过头看向晚枂圸，道：“就是跟你一样，有点凶，难训的很，可让二爷费了好些功夫。”

　　晚枂圸取出比赛专用的乾坤袋，将黑狐收回了来，捆紧了袋口，不疾不徐道：“你是来论马还是围猎？”

　　百以则道：“围猎大会自然是先围猎了。”

　　晚枂圸看向他道：“那你猎了什么？”

　　百以则嘴角挂笑，一把揽住晚枂圸肩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道：“猎你呀。”

　　“轻浮。”晚枂圸推开他继续往前走，不冷不热道：“世家子弟都如你这般？”

　　百以则摸了摸下巴，像是极为认真的考虑着问题，“自然不是，你二爷仅此只有一个。”

　　他看着晚枂圸远去的背影，白衣胜雪，长发轻飘，说不出的脱俗，更说不出的孤寂。

　　“晚枂圸。”百以则喊住了他，道：“一别五年，甚是想念。”

　　晚枂圸脚步微微一顿，面上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看向不远处，夕阳渐退，晚霞接踵而来，映得林子一片橘红，不远处一声轰响，惊起一片鸟雀，叽叽喳喳的朝红霞飞去，那是其他弟子在猎灵兽。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好似游走的尘埃，随风而动，不知飘向何处，亦不知在何处落定，他虽有风沙细雨作伴，却依旧心如磐石，守着自己一方天地，谁也进不来。

　　晚枂圸冷冷道：“与我何干。”

　　百以则嗤笑道：“鹿崽子，养不熟。”他大步跨了过去，抓住晚枂圸的手，道：“走，二爷带你猎彩头，好东西自是不能让我那混账大哥抢了去。”

　　他拉着晚枂圸的力道之大，晚枂圸甩了几次都甩不开，只得被他拉着走。

　　晚枂圸跟在他身后，许久道：“去哪？”

　　百以则回头道：“去攒分啊，夺榜首自然要刷分。”他停了下来，道：“围猎大会分两处，一边是给那些好吃懒做不愿冒险的弟子，好叫他们轻轻松松猎几头精怪回去当灵兽或是入丹药，另一边是专门留给各大门派有本事的弟子，猎杀妖魔鬼怪，攒分切磋，要想上榜，就得去另外一座山。”

　　他见晚枂圸微微皱眉，举起他的手晃了晃，问道：“你不会不知道罢？”

　　晚枂圸当然不知道，那天坎啼峰弟子送来的文书他一个字都没看。

　　百以则笑道：“快收围了，走，二爷带你猎最凶猛的。”

　　说罢他带着晚枂踩上树梢，在林子间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