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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戒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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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以则在晚枂圸床边守了一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东叔道:“二爷,二爷?”
他看了眼晚枂圸,走了过去,开门道:“何事?”
东叔指了指光伐院的大门,小声道:“是于严长老来了......”
于严正是纪戒峰的长老,纪戒峰是专门管辖云屹弟子规矩的一峰,而于严铁面无私,对云屹犯错的弟子向来严惩不贷,三十六峰没有哪个弟子不怕他们纪戒峰的惩戒鞭,仅仅三鞭子就能把人抽晕过去,被弟子们成为“销魂蚀骨鞭”
于严见着百以则,也不似他人一般对他恭敬,只是板着脸道:“百公子,尊主有请您到纪戒坛领罚。”
东叔一听,惶恐道:“这....这,虽说二爷是翻了个小错,但他贵为百家之子,到纪戒坛领罚着实有伤颜面,尊主何不私下了解......”
百以则面无表情,道:“知道了,我自己过去。”
说罢他伸手一挥,在光伐院落下一道结界,抬步往纪戒峰走去。
纪戒峰不少弟子闻风而来,熙熙攘攘围在了戒坛边,百近瑾早已经站到了戒坛上,见百以则来了,抬手示意旁边的一个弟子将惩戒鞭端上来。
众人一见那条金灿灿带着钩子的戒鞭,丝丝抽气起来,仿佛看上一眼,就能尝到那销魂的疼痛。
“嘶.....那鞭子看着都疼啊!”
“上次砍啼峰不是有个弟子犯错了吗,于长老那三鞭子下去,人就给躺了两个月,就仅仅是三鞭子,你说这惩戒鞭毒不毒!”
见百近瑾将那条鞭子握在手上,一个弟子推了推旁边的人,诧异道:“不是罢不是罢,尊主亲自掌鞭?那还不得活活抽死二爷?”
那百战峰的弟子立马做出个牙疼的表情,道:“哎哟的天,于严那老家伙说不定还会看在他是百家二爷的份上下手客气点,这回他爹来了,没辙没辙,你们极草峰还有什么仙丹宝药,得赶紧拿出来好好备着了!”
极草峰弟子奇怪道:“二爷他是干了什么把尊主气成这样的?”
旁边坎啼峰一弟子道:“你还不知道?二爷今日不是大婚吗,他在婚宴上,带着一男子跑了!”
极草峰弟子道:“跑了?我今日巡防,给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了!太可惜了!”他顿了顿又道:“那男子是谁?跟二爷什么关系?”
那弟子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进抬明殿,不过我觉得,那男子肯定跟二爷关系匪浅。”
另外一边掌金峰女弟子道:“诶怎么我听着的不一样呢?不是说二爷跟尊主闹起来了吗,然后一气之下擅自离开了宴席,没说二爷带着一男子离开啊。”
百战峰另一弟子道:“不对罢,我可是听抬明殿前面宴席的人说的啊,他们说确确实实是见到了一个红衣男子带着一白衣男子飞了出去。”
女弟子道:“你怎么能确定那红衣男子就是二爷了?”
那弟子奇怪道:“倘若不是二爷,那琴掌门为何要怒气冲冲地追出去?”
女弟子道:“害,你这话说的,有人在他宝贝女儿的婚宴上闹事,他能不气吗,架着刀追出去也不出奇罢?”
另外一个弟子道:“你们还真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我倒是有几分猜测,二爷是被逼婚的,他在婚宴上带走的,没准跟二爷有一腿呢。”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就是,你这话搁谁身上不好,那可是百家二爷,要是被其他门派知道那还得了?”
坎啼峰弟子道:“抬明殿当日可没少来别家门派的,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背后指不定怎么说呢,你瞎操什么心。”
掌金峰女弟子道:“好歹你也是云屹百家的弟子,怎的胳膊肘往外拐?白眼狼。”
那弟子不削道:“早听闻你们掌金峰蛮狠霸道,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们哪还有个女孩子家家的模样,真是半分也比不上我们怀册师姐。”
“你们少说两句罢,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吵的。”
极草峰一个弟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往浅一点看就是二爷年少无知不懂事闹着玩,往深一点看就是龙阳之好,但没人敢把这事情给说出来,谁信?谁能证明带走个人就是断袖了?”
“你说得对,两人关系并未坐实,无凭无据把狠话放出来就是要跟百家作对,就算这事是真的,日后东窗事发,以这点星火是撼动不了百家现在的声名地位的。”
一个弟子指了指走过来的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道:“诶诶,怀册师姐不是瑛山长老的宝贝首徒吗,她当时也在场啊,问问她去。”
那两个弟子走到怀册面前,小声八卦道:“师姐师姐,你那日在场,二爷是不是牵走了一个男子?”
“对对对,快给我们说说。”
怀册确实是看清了状况,但此事尊主交代,并不可多言,“我.......”
那弟子见她表情,恍然大悟道:“不是罢,还真的......”
他话还未尽,只听戒坛上的百近瑾低声喝道:“跪下!”
一个弟子沉吟道:“尊主这么生气,我瞧着就是这么回事。”
百以则应声,面无表情地跪到他面前。
百近瑾一鞭子抽在百以则身旁,道:“你可知错?”
百以则看着地上,淡淡道:“知错。”
百近瑾忽然一鞭子抽到百以则身上,道:“百家云屹的训诫,是什么!”
众人听见那一声脆响,不禁打了个寒战。
血很快就渗了出来,但所幸他一身红衣,并不明显,百以则咬牙道:“学有所成,皆为苍生。”
百近瑾道:“你得百家咽止剑的时候,在列祖列宗面前答应过什么!”
百以则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得咽止神武剑那年,不过五岁,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身血脉如此肮脏,也曾对未来满怀期许,也曾对百家敬若神明,心甘情愿誓死守卫苍生,所以当年他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豪情壮志地说:“我愿苍生永不动荡。”
“那你学了什么!你为苍生干了什么!”说罢百近瑾又是狠狠落下一鞭子。
百以则动了动喉结,道:“是百以则无知。”
“你何止无知!”百近瑾似乎气极了,猛地甩下两鞭子,道:“你目无尊长,肆意妄为,将百家声望踩在脚下,你可知道,那是几代人拼死拼活的心血!”
百以则疼的咬紧牙关,他的后背已经火辣辣地烧起来,那鞭子上的倒钩猛地刺入皮肉,又猛地勾出,那些弟子说的没错,确实是销魂蚀骨般的疼。
百近瑾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接连甩下了十三鞭子,边上的弟子们纷纷惊呼,瑛山长老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百以则血肉模糊的后背,“这这这.....”他转向一边的于严,道:“于严,你们平日里下手没这么狠的罢,尊主还往里头灌了灵力啊!”
于严闻言点头道:“平日犯错的弟子只做警讯,并不施法。”
琴刃也跟着来了,他冷冷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百以则,道:“还不是他自找的。”
百以则咽下口中血沫,起初始尚能忍个五六鞭子,但这后来一鞭鞭子下来,伤口叠加着新伤,抽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不得不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但百近瑾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旁的弟子看得丝丝抽气,小声道:“这样也太狠了点罢,尊主怎么对二爷就这么严厉,上回百以翊在围猎大会上搅和榜首之事,之后也不了了之啊。”
“尊主这也太偏心了罢”
“二爷也是硬骨头,这三十鞭子下来,竟然一声不吭,换做是我,两鞭子就该疼哭了。”
“这云屹还没有谁能挨得过十鞭子的......”
好些个女弟子焦急道:“尊主这是怎么回事啊,随便罚几鞭子不就好了吗,怎的能把二爷打成这样,心疼死我了。”
“哎哟怎么办啊,二爷这背上该烂了一片了......”
瑛山长老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凡久墨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看见百以则身上的红衣糊了一大,登时急哭了,她连忙冲进人群,将走在后头的苍琰给拉了进来,心急如焚道:“师尊!师尊!您快想想办法,以则快不行了,您快想想办法!”
苍琰走了过来,看了眼垂着脑袋的百以则,转向琴刃道:“琴掌门,这气你也该消了,适而可止罢。”
琴刃似乎还想继续再看好戏,冷哼一声。
凡久墨见他无动于衷,也顾不得规矩,往台上大声喊道:“别打啦!别打啦尊主,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她一开口,也有其他弟子开始求情道:“是啊尊主,还请手下留情啊!”
“二爷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这戒鞭一抽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大喜日子,还望尊主莫要为了此事气坏了身子。”
百近瑾手中的鞭子停了下来,看向百以则道:“倒是挺多人为你求情?”他说罢,又是扬起了手上的鞭子。
百以则呕出一口鲜血,后背已经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他撑在地上的手一直在颤抖着,耳边嗡声一片,已经完全听不见外头的呼喊。
苍琰看向琴刃道:“看够了罢?”
琴刃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对戒坛上正要挥出下一鞭子的百近瑾喊道:“尊主!该罚的也罚够了,可以了!”
百近瑾看了一眼琴刃,扔掉了手中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戒鞭,道:“此事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百以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凡久墨连忙冲了出去,将不省人事的百以则扶起来,“以则!以则!你醒醒!醒醒!”
待百近瑾一走,弟子们纷纷围了上去,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凡久墨抬起头,往人群中扫去,见三人从中间挤了出来,忙道:“大师兄!找到了吗!”
亦歌三人知道百以则此次必然逃不了受罚,分头去蕴草山找药。
灵紫连忙跑了过来,“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快回去给三师兄上药。”她手一碰上百以则,粘的满手是血,慌张道:“怎么.....怎么给打成这样了啊!”
楚道蹲在地上,道:“快别磨蹭了,将他带回去止血,人搁我背上,快点!”
几人火急火燎地往仙奉山赶去。
晚枂圸睁开眼,他没用动,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房顶,屋内长明盏将熄,房顶黑乎乎的一片,也看不清什么。
半晌,他才慢慢地爬起身,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红锦袍,正是百以则大婚的那件,晚枂圸像是被烫着一般,猛地掀开袍子丢到一边。
他撑着床沿站起身,要给自己倒杯水,不料药效还未过,一阵头昏脑涨,手刚碰及那被茶水,便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冰凉的茶水撒了他一身。
这一跤摔得晚枂圸猝不及防,他坐在地上呆愣了好一会,看见了右脚脚踝上的那道符篆,金色的符文在昏暗的房内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尖擦过那道符篆,继而用力地揉搓那金色的字符,想要把它擦掉,但那道符篆仿佛嵌在自己的肉里,任他怎么揉搓都纹丝不动。
晚枂圸指甲一横,在那金芒中划出一道血痕,可鲜血也抵挡不住那熠熠的金光,他发了狠,双手直抓向脚踝上的符篆,指甲嵌入皮肉,翻出血丝,不一会把那白皙光滑的脚踝抓的血肉模糊。
他忍者不适,推开了房门,见东叔早已经在院中候着。
东叔见百以则抱着晚枂圸回来,脸色阴沉地吓人,也不敢多问,本该是大喜日子,个个都阴沉着脸,让他有些无奈。
他习惯性地挂起笑脸,远远地冲晚枂圸一鞠躬。
“备水。”晚枂圸言简意赅,关上了门。
晚枂圸宽了衣服,入了浴桶内,热水烫得伤口阵阵刺痛,水下漂浮起零零碎碎的血丝,他面无表情地搓洗着脚踝上的鲜血,仿佛疼的不是自己。
他背靠在木桶边,盯着挂在衣架上的那件白衣,那件被撕破的衣袍。
昨日百以则喂给他的那颗药丸,似乎是蚀心的解药,胸口的那簇妖花醒来后也消失了。
蚀心已解,记忆应该恢复了才对,但除了在安离谷里想起的那几幅画面,小时候的事情他仍旧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想起见到的安离谷,那魔物说的没错,百家确实在养血怜。
百家现在没有新生,安离谷停养血怜,那些被抓来的温芫族不在安离谷又会被藏到哪里?百家到底干了多少惨无人道的事情。
晚枂圸搭在桶边的手忽然一握,浴桶内的水微微抖动起来,泛起粼粼水痕,紧接着,一道金色的灵流以晚枂圸为中心冲向四周,那股灵流像波浪一般,瞬间冲倒周遭的衣架桌凳,同时把桌上的花瓶茶盏震地粉碎,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晚枂圸眸中戾气浅蕴,冷冷地道:“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