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挠》糊眠

22、镜相铃

　　百以则听了八间房，耳朵都快炸了，终于在第九间寻到了那铜铃的声响。

　　这是一间藏书阁，里面密密麻麻排布着一厢厢的书籍，比起前面几间，这里安静地落针可闻，百以则跨步而入，看向那一排排书架，笑道：“小家伙挺诗意的，不出来陪爷爷玩玩”

　　晚枂圸跟了进去，百以则这一声似乎吓到了那铜铃，它铜身一抖，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即便是这样，也逃不过百以则的耳朵，特别是在这种安静的地方。

　　百以则寻着声音急掠而去，在他闪身过一厢书里面发现了铜铃本体，那只铜铃通体金黄，一个大的铃铛下边挂着好几串小铃铛，看起来颇像一个脑袋大身躯小的孩童。

　　铜铃见有人到来，立马飞了出去，它一动就有声，一有声就藏不住了。

　　晚枂圸顺着响声追去，那狡猾的铜铃熟悉书架摆放，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想要甩开他两。

　　两人一前一后，追过几排书籍后，终于在最后一排书架里堵上了那只铜铃。

　　铜铃飘在空中前后摇摆，进退两难，好似在打量着两人。

　　百以则跟晚枂圸盯着这只铜铃慢慢逼近，现下只要往前一扑，就能抓住它了。

　　铜铃被前后夹攻，显得有些慌乱，颤抖着身躯，铃铛声在藏书阁里回响了好一会，铜铃仍然定在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百以则笑道：“小东西，跑什么呢？”

　　那铜铃叮当一声脆响，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在愤恨。

　　百以则跟晚枂圸不打算给它机会逃跑，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向前一扑，这本该是一发击中，但哪料到那铜铃在千钧一发之际狡猾地从晚枂圸脚下滑了出去。

　　晚枂圸见状连忙抬脚一踢，不料没踢到铜铃，反而被地上散落的书籍绊倒，身子忽然往前一倾，眼睛就要往地上倒去。

　　他本以为会磕到地上，与那堆厚重凌乱的书籍撞到一起，下意识闭紧了双眼，但那预想中硬邦邦的地板没磕到，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百以则一把接住他，把他抱了起来，笑道：“投怀送抱，我也是喜欢的紧。”

　　晚枂圸推开了他，转身冲出了书架，见那铃铛已经跑到门口，还在那里颇为得以地地摇晃了下身躯，发出一声翠响，像是在挑衅他两。

　　“追！”晚枂圸飞身向门口。

　　百以则笑笑，跟了出去。

　　那铜铃出了门便径直飞向最吵的第二间房间，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百以则追到战场房的门口轻轻“啧”了一声，看向晚枂圸道：“看罢，狡猾的很，选了间最吵的。”

　　晚枂圸的纱帕在方才追铜铃时候已不知落到何处，他抬袖挡了挡吹到眼前的尘土，跨进了门。

　　杀伐声与尘土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睁不开双眼，晚枂圸越过几个人马，转身向后边的百以则问道：“听得见吗？”

　　百以则还真听不见，在门口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实在是太吵了！方才在门外还能隐约听见铜铃声，但到了里面，这些嘈杂声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将两人的耳朵灌了个结结实实，什么也听不清。

　　晚枂圸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睛，他双指滑过双眸，一道金色的方形结界撑在了眼前，将那些碍眼的沙尘挡开，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两军人马竭力厮杀，他们破釜沉舟，在这一役中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以身殉国，尸山血海，倾盆而来，山川水秀不复存在，最终成了人间炼狱。

　　晚枂圸踩上一个人头，折身定在空中，他试着摒除所有的杂音，在方圆百里内凝神寻着那一丁点的铃响。

　　他眉间紧蹙，哭喊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刀剑入肉声，所有声音尽数落入他的耳中，晚枂圸只觉得像有无数的响雷在他脑中炸裂开来，震得他头痛欲裂。

　　睁开眼看向百以则，见他也进了屋，在一边听着那铜铃的动响。

　　百以则丝毫不为这些声响动容，踩在一颗树上老神在在地闭眸聆听，只要那小东西动一下，他就能在方圆百里内听到动静。

　　晚枂圸见他气定神闲，也不肯服输，再次闭上眼睛，忍着头昏脑涨，努力将一切杂音摒除在外，细细听着那声响。

　　眼眸紧闭后，导致耳感异常灵敏，所有声音排山倒海般涌进了脑里，就好像硬生生往脑袋里塞了几团棉花，撑得脑袋都快炸了，这般状况要忍着剧痛的同时再专心听铃响实在不容易，晚枂圸不得不佩服方才百以则连着听了八间房。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躲着不敢动的铜铃以为他两走了，轻轻挪了挪身，发出一声及其轻微的声响，晚枂圸骤然睁开眼睛，向战场的东南方掠去。

　　百以则也听到了动静，跟着晚枂圸一起飞了过去，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发现了躲躲藏藏的铜铃，它藏在繁茂的树叶后，见着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晚枂圸眉间附霜，紧紧盯着那堆绿叶后的铜铃。

　　既然找到了，就不能再让它跑了。

　　晚枂圸飞身而上，往那铜铃所藏身的树梢掠去，铜铃一惊，猛地往别处逃窜，他追着那只铜铃，它身形娇小，只有巴掌大，在树枝间蹿地风驰电掣，晚枂圸追不过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恰巧被候在地上的百以则接住。

　　百以则抱着他，笑道：“这么好，还有第二次？”

　　晚枂圸知道他是故意的，一把将他推开，拔出了灵忆剑，对准了那棵参天大树，周遭顿时风声四起，只见一道寒光呼啸而出，以那颗参天大树为首，后面连着一排排树木轰然倒地，都被他坎了个精光。

　　晚枂圸不疾不徐，收起了灵忆剑，冷冷道：“我看你藏哪。”

　　百以则往后看了眼倒了一片的树林，心中好笑道：往后决不能惹他生气。

　　那铃铛连忙从倒下的树里钻出，飞快地蹿向门口。

　　晚枂圸当然不给它机会，从掌中化出神弓，他搭上羽剑，慢慢拉开弓箭，对准了不远处的铜铃。

　　那铜铃猛地加快了速度。

　　弓满即发，金光一掠，羽剑犹如一道闪电，冲向了疾飞的铜铃。

　　铜铃似乎感知到身后的羽剑，在空中忽然一个急转，堪堪避开了那羽剑，

　　只听“叮”地一声，羽剑擦过它左下方的一个小铃铛，在空中踉跄了一下，继续飞向门口，但速度却比方才慢了许多。

　　晚枂圸收回弓箭，追了上去。

　　铜铃在蹿出门口后立即飞向右方，想要再躲进另外一个房间。

　　百以则紧跟其后，在铜铃抵达下一个房门前，衣袖一甩，“碰碰碰”几声将那十六扇房门给关了个结实。

　　铜铃飞蹿的急速，猛地撞到了门上，它似乎被撞晕了，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紧接着朝后边飞去。

　　可惜这层楼布局太过简单，关上了那些房门后，只剩下一条笔直的长廊。

　　铜铃终于被两人堵在了一处角落里，抖得跟个筛糠子似的。

　　晚枂圸盯着那贴着墙颤抖的铜铃，面露不快，冷声道：“嫖它。”

　　百以则刚想去将那只铜铃捏碎，可这一脚还没迈出去，又折了回来，他掰过晚枂圸的脸，问道：“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字的吗，怎的就跟玉十金学坏了？”

　　晚枂圸看着他，道：“有何不妥？”

　　铜铃见有机可乘，连忙从他们旁边溜出。

　　百以则放开晚枂圸，一个利索的旋身，将它一脚踢到墙上，那铜铃猛地撞上墙，“”地一声响，滑落到地上。

　　他转身拾起晕过去的铃铛，沉声道：“放你爷爷出去，兴许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铜铃的脑袋晃了晃，像是听懂了，又甩了甩下边的尾巴，“叮当当”一声脆响从西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周遭的房舍开始崩塌，支离破碎地化为点点流荧散去，渐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百以则随手将铜铃一扔，苦口婆心地劝着晚枂圸：“这字不能再说了，知道了吗？”

　　晚枂圸看向他不解道：“为何？”

　　不就是打？为何不能说。

　　百以则有些哑口无言，道：“这......这字不好！”

　　晚枂圸打算刨根问底，道：“怎的不好？”

　　一向口吐莲花的百以则头一次吃了焉，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辩解之词，他沉默了会，负气道：“总之就是不能说。”

　　晚枂圸看向流荧化去后露出的这间卧房，并没有理会百以则。

　　见晚枂圸不言，百以则妥协道：“那你往后只能对我说这字，你嫖百以则嫖二爷嫖衡渊都行，就是不能说嫖其他人。”

　　晚枂圸看向他，轻轻地“嗯”了声。

　　百以则这才满意地转身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卧房，房内颇为宽敞，装饰华丽，雪白的绒毛毯铺了一地，踩在脚下软软糯糯，室内桌椅皆是晶莹的白玉所雕，漆金镂花屋顶映得整个房内亮堂堂的，一股浓烈的妖气弥漫在空气中，晚枂圸认得这气味，正是门口那只虎妖。

　　“没有门。”晚枂圸看了眼四周。

　　百以则道：“房内肯定有其他通道，找找看。”

　　晚枂圸被墙上一幅一人高的画像吸引，他站到画像面前，细细打量着。

　　画上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白衣女子拈花而立，温婉端庄，她嘴角微弯，一双金瞳盛着盈盈秋水。

　　百以则见他盯着画像看地出神，走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副画，过了会儿，他道：“眼熟，倒有几分像门口那虎妖。”

　　晚枂圸初看总觉得在哪见过，被百以则这么一点，到想起了是有几分像那妖，只不过画里的女子更为清秀淡雅，没有那只虎妖那般妍姿妖艳，他收回视线，继续寻找出口。

　　晚枂圸瞧见梳妆台边有一紧闭的雕花梨木窗，他试着用手推了推，却打不开，想来只是个摆设。

　　两人在房内搜寻了良久，也未能找到所谓隐藏的出口。

　　周围都没有，那么只剩屋顶了，百以则抬头往上方看去，忽然发现房梁上垂下一根丝线，这根细线在灿眼的房间内并不容易被发现，晚枂圸也瞧见了，轻轻一跃，扯下了细线。

　　只听“咔哒”一声响，沉重的书架被移开一道口，晚枂圸与百以则对视一眼，走了过去，他扣下书架后边伸出的扳手。

　　眼前的石壁一震，缓缓露出一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