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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采访 ...

  •   魔法世界的鬼祟动作暂且不谈,陈景安安心心待了两天。
      没有手机没有网,墙上连电视都没有一个,他无聊得紧,把医院的各种能拿到的宣传单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给看了一遍,然后在第三天要求了出院。
      不过因为伤病患者太多,之前的火灾遭难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这事还得要拖到后一天才能办理完成。
      他仗着自己行动自由,在医院里四处探险,围观之余竟然还顺便帮了些忙,也偷师学艺地知道了更多稀奇古怪的奇妙知识,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医护人员就都知道他的大名了。
      哦,应该严谨一点,是福德先生的大名。
      陈景还抽空问了一下医药费是多少,却只是被告知已经付过了,再问就开始驱赶,横了心不告诉他具体数字。
      他回头又去问盖茨比,但后者却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陈景如有所悟。

      当做自如地接下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毕竟也是对方的好意。但他左思右想,都认为不太妥当,像是脖子被套上绳子了似的,怎么都过不舒服。
      人应当是自由的,至少经济上是。
      辗转反侧过后,陈景最后还是当面提了这事。
      盖茨比却老神在在,骄傲又一脸神秘地说:“我从不做失败的投资。”
      陈景愣了一下,旋即点头认下了这个说法。
      他最开始接下事情时看得出是很感兴趣的,如今得到了肯定却并没有如盖茨比想象中那般表现出更多一点的高兴。
      他生出些微疑惑的同时,莫名又有些受挫,便只好解释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负伤住院都是小事,他们不会让功臣出钱的。更别说你现在还有‘警察’这么一层身份。”
      陈景原本以为交钱的人是盖茨比,着实没有料到如今的情况,但他脑子一转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福德先生不会丢掉工作了?”
      盖茨比挑眉,“何止。你现在可是队里的吉祥物,给他们拉了一大笔投资,光是奖金都够你再住个两月了。上面还给了你新的职位,不高兴的话,就算是想把你那局长开了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
      陈景讶然地看着他。
      盖茨比失笑,“别怀疑,你现在是真正的炙手可热啊。”
      陈景“哦”了一声,心里觉得这种说法也是有失偏颇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这方面的职位高低也不是很清楚,但能把局长开了,就算是分局里面的局长,怎么看也都是个很厉害的职位了,工资一定也会涨一些吧。
      这样一来,他在福德先生面前就不用心虚了,希望福德先生不要钻牛角尖觉得什么德不配位。反正说到底也是有人想要借着他现在的名声扯虎旗罢了,谁都一样,什么职位也都无关紧要。
      “过一会儿还有记者要来,他们早就在医院外面守着了,一直都没准进来打扰,现在终于等到你醒过来,恢复得也还不错,这些人简直都要疯了。”盖茨比又说,“你还是先准备准备等会要说些什么吧。”
      闻言,陈景一下子紧张起来,“说什么?”
      “就是打算宣扬一下你的事迹,好有个噱头。”盖茨比安慰道,“说你知道的就行,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想回答就告诉他们‘不便告知’。要是问到案件的事,就说等警方通知,到时候自然会有新闻公告。”
      “别让他们知道你紧张或者害怕了,要摆出点气势来,一旦让人抓住你的漏洞,他们就会像鬣狗一样寻声而来,这场仗也就不好打了。”
      他似乎还有很多担忧未被诉说,但陈景比他想的要更清楚这些一点。
      相比起当众演讲,陈景其实更想说能不能把这些都推掉。这种想法是有实行可能的,但似乎没有任何人往这方面想过,就连盖茨比也对这次的采访很是期待。
      可哪怕他因此出了名,也只是成了一时的谈资,像商品一样摆在别人的餐桌上接受品评,除了收获一大堆没营养的闲话和猜忌以外,陈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脑子里乱糟糟地一阵阵跑马,时间竟然也飞快过去了,陈景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活跃的精神打好麻醉剂,就见病房门被一下子打开,门外人头攒动,嗡嗡声一片,吵得不同凡响。
      护士大声地斥责了几句,警告他们控制音量,否则立刻就把人全部赶出去,再不许进来云云。
      人群这才稍微消停。
      看来护士的威严还是没人敢轻易冒犯的,虽说他们应该只是害怕自身利益因此有损,像是拿不到一手资料什么什么的,之类。

      盖茨比像一个防护栏一样在门口挡着,不过他的功能比防护栏多一些,他还会说话,能够有条不紊地应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友们。
      他先简单地给了一波餐前小菜,然后说明了今天、此时此地的采访规则,比如只能选一些人进入病房采访,对伤患不可以咄咄逼人吧啦吧啦……他还熟练地卖了波惨,说自己也是恳求过医生护士许久才得到许可,千万不要问太过分的问题等等。

      陈景紧了紧后槽牙。
      他是知道自己的。他是一个打心底里冷心冷肺的人,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对他也会有高冷、不好相处之类的评价。
      正式的场合并不适合太过冷漠的人。大众主流更喜爱温情的流露,小众爱好者关注冰霜下的波涛汹涌。
      表里如一的冷漠可以说是一种单调到无聊的极致体现。
      而且也不该用“表里如一”这个词,它更适合那种真诚忠挚、有某种英雄般的善良品质的人。

      陈景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过冷漠,同样也不想太过热情。进退有度,以及恰当的距离感,是一个人成熟的最佳体现。
      不过后者都还好,即便是调动现如今拥有的全部精力,他也是达不到“热情”的那种高度的,这也是一件挺令人难过的事。

      “福德先生!福德先生……”床头很快就已经挤进来了好些人。
      其中一个低头看了看本子,抬了一下镜框,激动地说道:“很高兴见到您,我真是太激动了,您真是一个再善良不过的美国英雄,勇敢!无谓!是我们所有人的典范!”
      “不过您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是还没恢复吗?能请问您具体伤到了哪里吗?是否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样,一点不带气喘地突突突说了出来,喋喋不休,就像身患重症的人才会做出的,那种发病时超出掌控的、病态的可怖颤抖。
      陈景不太受得了地往后靠了靠,身子坐得更直了。
      一般遇到这种性格的人,他都是能躲则躲,断不会有直面枪口的那一天。
      毕竟是采访,今天比较特殊。
      他悄悄安慰自己,然后熟练地扯出一个温和笑容,“您太抬举我了。谢谢关心。只是后背受了点伤,外加在火场待得太久,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所以我大概明天就能出院了。”

      不好,说得不好。
      虽然信息都清晰地给出了,但一句话就说完,是否显得有些太过密集,太过急切。
      是否有种敷衍了事的意图,还让人觉得他希望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虽然他的确是想尽快结束。
      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在做了就不能急,也可能是紧张作祟吧。

      好在不管是否确有其事,到底没有人在这个采访的初期阶段当场跳出来提出异议,对话还是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这么快吗?”眼镜惊讶地张大嘴,视线忍不住上移,“可是您、您头上都还包着纱布呢!”
      “休养而已,在哪里都一样。”
      “那您之后会住在哪里呢?”他颇为明显地向着盖茨比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就好像完全没有做过任何暗示。
      从某方面来说,这人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是经他这么一说,陈景突然觉得这事似乎也并不太好。现在身份问题解决了,或许也该回自己的房子才对了,虽说其实是福德先生的房子。
      至于福德先生,倒确实要和盖茨比住一阵子。
      怎么说呢。不好说啊。
      陈景不动声色,“这属于个人隐私,无可奉告,先生。”
      看来盖茨比的建议还是很有用的。而且更好的是,他还找到地方用出来了,这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眼镜的笔停住,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道:“好的、好的。那么请问您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呢?”
      陈景眨巴了一下眼睛,“出院。”
      “……好吧。除此之外呢?”
      陈景都有点佩服他的百折不挠了,他便实话实说:“不知道。”
      眼镜诧异地看他,似乎不明白这样冷冰冰的词汇是怎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陈景如此想着。
      他于是又补充道:“抱歉。”

      眼镜的脸扭曲了一下,陈景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是这幅表情。
      值得一提的是,他遇到的几乎所有外国人似乎表情都很丰富,也就福德先生还好点,尼克次之,盖茨比的话,他是个例外,不能进入比较队列。
      哦对了,最强的应该是管家才对,那是真的很强。

      眼镜的一时空缺使得其他人立刻抓住了机会,手举得几乎能戳破天花板。
      陈景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给他们,耐心倾听着,一个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有的人对他有没有伴侣,以及这方面的偏好选择非常感兴趣,追问连连。
      有的人好奇他的日常喜好,烟酒车鞋,衣服都能问出一篇论文来。
      有的人关注他家里人是如何将他培养得如此英勇,希望获得心得体会,说是为下一代的培养添砖加瓦。
      还有的人询问他对现如今的人们有什么感触,能否给予一些有意义的见解,或者说些鼓励的话。
      真是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他甚至还回答了一个有关于母鸡打鸣的话题,也不知道怎么绕到那里去的。
      陈景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这都多亏现代社会的培养,他一秒不到就反应出这怕不是要把他拖进女权的深渊。
      现代人都没搞定的课题,指望智能电话都没有,消息灵通度大打折扣的本时代人能做出什么。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于是他谨慎地提起科学、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
      然而好些人却停下了笔,开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像他们从未听过似的。
      那幅模样,就仿佛他和他们之间总有一个是傻子。
      他们面面相觑,安静得不同凡响。
      然后陈景说:“抱歉,我是不是又说奇怪的话了?这几天睡得太多,脑子总是很乱,有时候嘴巴就会不受控制。”
      他惭愧地笑了一下:“我都还想偷偷问一下医生,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知道了。对不起,让大家看了笑话。”

      “啊,不,没有。是我们没有注意您的情况才是……”如同魔术一般,气氛瞬间缓和。
      “是啊,怪我们太急了。该道歉的是我们才是。”
      “请不用这么客气。”
      “哎,真是吓了我一跳呀。但是这也不是小事,您一定要注意才是。”
      “需要帮忙叫医生吗?您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人群又热闹起来。

      “不用,谢谢啦。我感觉好多了,刚才只是一下没反应过来。”陈景应付得越发得心应手。
      盖茨比投来一个困惑又有点担忧的视线,似乎想问点什么,不过可能是碍于情况不合适,并没有开口。
      陈景不太想解释自己的脑子是否真的有问题,结果只会是世界上多上那么几个被谎言欺骗的伤心人罢了,虽然他们自己不知道。
      利用他人的同情心,真是罪恶啊。他如此想道,视线越发坚定不移。

      突然,人群中冒出一个分外不和谐的声音:“能请问一下,您为什么会去金坤酒吧吗?”
      陈景眨眨眼,凝神看去,发现是一个站在后排一点的高个子。话虽如此,却是个第一眼就觉得年纪不大的男孩,或许是姿势的原因吧。
      他眼神躲闪,时不时垂下脑袋,习惯性地用刘海遮挡眼睛。不算特别消瘦,但缩着肩膀的样子却也让他看起来像是特别好欺负。
      而且还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锅盖头一样的发型。
      “我……”陈景思考该怎么回答。

      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思路和语言,男孩就又开口说:“您知道您救下的人已经被遣返了吗?他受的伤看起来比您要严重的多的样子,请问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凶手找到了吗?”
      陈景诧异地看着他。
      男孩还在继续,“听说当时的火特别大,还发生了好几次爆炸,一共四人烧伤,七人遇难。这种情况下,请问是什么驱使您去救他的呢?”
      “您的辖区和出租屋好像也并不在那边,到底是为什么呢?”
      “您认识他吗?您救的那个人?”
      “据说您本来都已经走了,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地又出现在现场?”
      “注意你的言辞!”盖茨比厉声打断。他皱着眉,目光如剑,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男孩飞快地抬头看了盖茨比一眼,刚刚触及,就又飞快地缩回去了。
      他似乎怕得又缩了一下,却又看起来像是全然不为所动地继续说着后面的话:“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您自导自演的一场笼络人心的骗局……”
      盖茨比动作是很快的,谁都没能反应过来,就那么一瞬间,他眨眼就按着男孩的肩膀,把人掼到了墙上,抬起的拳头眼见着就砸了下去。
      “——盖茨比!”陈景急得一把掀开被子,也来不及顾及形象了,赶紧翻身下床去拦他。
      此时内外的人都安静如鸡,周围还紧急退开了一大圈圆形地带,担心打起来波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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