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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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如同扎破气球的一声低笑，转瞬放出了袋里压抑不住的笑意，哗啦啦响成一片。
“天、天使哈哈哈哈……”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认真的吗哈哈哈哈。”有人捧腹。
也有人淡定下了结论：“懂了，就是个没救的中二病。”
“啊长得那么好看，好可惜。”不少女生也叹息。
大多数人眼中，黎时羽“好看的转学生”的片面印象，开始慢慢被“脑回路不正常的人”这一新印象取代。
“……怎么不干脆说是拯救世界的勇者算了。”陶子骞心下好笑，嘴角一抽，颇感无语。
时羽对忽然发生的变故不明所以，他分辨出隐没在人群里陶子骞的声音，回答了他：“不是勇者。勇者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被眷顾的存在，负担的责任远比我们沉重。不是所有的勇者都要拯救世界，但他们都是保证世界存续的重要人物。”
因为这话，班上静了一霎。
“得，世界观编得还挺完整。”后排一人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
顿时再度点燃鞭炮似的，似讥似讽的笑扩散开来，整个班级如煮沸的粥咕嘟嘟着。
沈崇是真的有点头疼了，却不是因为班级里的嘈杂声。他更在意只是个普通的自我介绍，黎时羽都能弄成这样无序的场面。
即使已经从监护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前因后果，他能体谅那些难处，但很明显这位新学生想要适应社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作为班主任老师，自己绝对是仅次于监护人，不得不给学生善后的第一人选。
想想昨天发生的事，再看看站在讲台上一脸茫然的少年，他由衷地为未来执教生涯担忧。
“行了，看来黎同学对很多事的理解还需要重新学习，今天就不要再为难他了。我们还是来说说下次的实践活动。黎同学，你可以回去了。”
最后，沈崇用身为老师的权力，强行打断了这场朝着意外方向发展的新同学认识大会。
懵懵懂懂的天使依言回到了座位上。
周围的人要么用种奇怪的眼神看他，要么避开视线，好像在认真参加实践活动讨论，没人明显地对他流露出善意。
“我……说了不该说的吗？”
时羽还是不明白情况，忍不住问了旁边低头学习的同桌。
同桌微微低着头，黑框眼镜遮挡大半神情，只看得到略显冷峻的侧脸和低垂的细密眼睫。
“……没有。”那人的语气似乎有所变化，透着股微妙的情绪。
时羽只能隐隐察觉到异常，却无法理解。
此刻沈崇已经在黑板上写了好几个提议，诸如水果采摘、植树种草、爱心学堂。还不断有人提出想法，唾沫横飞中贡献出更多灵感。一只又一只手举起，一个又一个听不懂的词被吐出，一双双眼里盈着明亮的光。
原本因他沉寂的气氛，一点点被点燃，变得沸腾又欢乐。
这片热烈的湖水中，只有他所在的地方冰凉。
——只有他格格不入。
时羽望着那些人神采飞扬的模样，有种第一次触碰到世界壁垒，被隔绝在外的熟悉感。
那时他还不知道，人类创造了个词来形容那种灰暗沉默的心情。
他们叫它——孤独。
班会课很快到了尾声，因讨论太过热切，三班没能马上定下实践活动的内容，于是决定延后再议。
这个课间，郭滨还是和上课前一样，如常来找时羽说话。
“等等你先不要说答案，听你上课那么说之后，我大概猜到你的答案了。”郭滨做出电视上的侦探模样，扶扶不存在的眼镜，严肃着脸，一指前方，“真相只有一，咳，错台了。总之，我已经了解真相，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天使，才要从天台那里下去，回到天上去，是这个意思吧。”
“不，没有‘觉得’。”时羽纠正他，“我是天使。”
“行了行了，天使同学，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真的掉下去，没有翅膀的你该怎么办吗？”郭滨咯吱窝一夹，小臂抬起，像是小鸟飞翔一样比划了两下，“玩中二游戏也得有个度，不能真拿生命来玩啊。真出事你家人多担心。”
“他不会。这不是游戏，而且我有翅膀。”
“啊？在哪。”郭滨一手放在眉前，夸张地挤眉弄眼，“难不成是我眼睛不好使，老眼昏花才看不见。”
“郭滨，别玩了，这没有意义。”
荀深冷然出声，吓了还在表演的郭滨一跳，让他拖长声音抱怨：“你今天怎么老是这样，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吗？比起他编的那些故事，我说的还算有几分可信度了。”
“你说的废话一样无聊。”他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翻了一页书，“要说的就这么多？话说完就别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那动作就差把“你碍到我了”写在脸上。
“最无趣的人在这里说什么别人无聊。”郭滨嘀嘀咕咕，还是缩了缩身子，看向等待着的时羽，“抱歉啊黎同学，我不太喜欢和满嘴胡说八道的人打交道，问答就此结束吧。你还是再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愿意和你做朋友的好。”
“啊对了，出于前后桌情谊，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做人还是真诚些好，说些不可信的话可得不到什么真心朋友。”
说罢，他挪动身体准备转回去，没想到又听见转学生平淡的嗓音。
“我的翅膀在这。”时羽看着露出不解眼神的人解释道，“只是你们现在看不见。”
“什么啊，还真有什么条件才能看？天使翅膀是这么金贵的东西？”
时羽没有察觉话里的讽刺，继续说：“我的族人说过，天使的翅膀不会消失，只会隐没。能看见的人都需要对天使抱有强烈正面情绪。”
“什么正面情绪？你是想说喜欢？这又是模仿的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真爱拯救一切？”郭滨简直要对这位新同学不断提出的“熟悉”设定佩服了，还能毫不脸红地说出来，看来病情不是一般地严重。
“如果喜欢是正面情绪的话。”
坠入人间的天使微微抬眼，细碎的光映入琥珀色的眼眸，晃出宝石般的剔透感，“只要喜欢我，就能看见了。”
无意看见这一幕的荀深翻页的手顿在半空，半晌指尖才轻微蜷了蜷。
“你……”
郭滨被那双眼注视着，忽然有点说不出话，下意识往后退，没注意椅子已经不稳当，“嘭”一声摔了个底朝天，哎哟地哀嚎起来。
几个和他关系还不错的男生一边狠狠地嘲笑他，一边七手八脚地把人馋了起来。郭滨有苦说不出，只得龇牙咧嘴和他们互相揭短。
黎时羽的存在若有若无被忽略了，似乎是不知何时达成的共识一般。
注意到这点的荀深瞥了眼旁边。
俊秀的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隐晦的排外，微微低头，正拿出本花花绿绿的册子认真翻看。
听说中二病少年都有几分活在自己世界的专断，很少在意他人的目光，看来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等？那个册子……
荀深稍微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和记性，但那样饱和度极高的颜色、幼稚粗糙的画风、显眼偏大的字体，他只在邻居家三岁小孩的玩具堆里见过。
——名为儿童图画书的东西。
“你为什么……”话刚要问出口，他骤然想起这是个会在课堂上公然说自己是天使，并且编出一大堆稀奇古怪故事的怪人。
既然是怪人，那不看正常的书，喜欢看与众不同的书也勉强合理。
即使那是本儿童图画书。
“没什么。”他匆匆收回视线，无视黎时羽投来的疑惑眼神，死死把目光锁在书页的字上，却觉得那些字一个个扭曲倾斜，然后跳出原本的框架，舞蹈一般飞起来了。
飞起来的字体转来转去，飞得他心烦意乱。
荀深“啪”地合上书，若无其事地换了一本，打开前不断提醒自己别在意、别多想，别老是被这个奇怪的家伙带走注意力。
“啪”、“啪”、“啪”，接连不断的书本闭合声吸引了时羽的注意力。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旁边这人冷着脸，不断从桌里摸出一本书，打开看一眼就关上，换新的一本，再重复这个过程。
“你没有想看的书吗？”时羽思考了下，认为他应该是不想看那些才会一直换。就像黎安和给他找书时那样。
“不，我……”荀深换书的手停在半空，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被一片花花绿绿的东西晃得眼晕。
鲜艳的色彩、卡通的人物、圆润的大字。
一叠儿童图画书堆叠在一起，颇有几分任君挑选的意思。
“这些可以给你看。”给他这些的人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期待什么，又把书往前递了递。
最上面那本的小人圆乎乎的脸上洋溢着纯真欢乐的笑容，神奇地和面前这人重合。
“……”荀深不敢和黎时羽对视，他第一次觉得，想要拒绝一个人居然是这样有难度的事情。
在僵持片刻后，他沉默地拿走了最上面那本：“谢谢。”
“为什么说谢谢？”
“我们这里的礼貌是得到了别人的帮助或者善意，需要这么回答。”
“那么按照你们的习惯，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
荀深觉得自己像是拿人手短一样，不得不回答他有些离谱的问题：“不客气。”
“明白了。”琥珀眸的少年眨眨眼，竟然露出个微笑，“谢谢。”
“……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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