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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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一个正常而平凡的晚上。
突然，夜幕中稀薄的浅淡云层消散一空，一轮巨大的红月倏然膨胀，占据了二分之一个天空，耀眼的绯红月光将地球上的所有事物照得无比清晰。
然后，红色褪去了。
皎洁的银白取代了绯红，银色的月亮高悬，散发出如水的朦胧清辉。
与此同时，褐星、橘星、赤星、金星、蓝星同时闪烁，仿佛眨了下眼睛。
地面上，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惊叹着，好奇着，疑惑着。
须臾，奇异的银白色从月亮上缓缓消去，万年未变的绯红月光再次照耀大地。
*
“Hello。”
“……这是在对我说，还是曾经的‘那位’？”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嗯。
“我们都是祂的复活容器。
“而这里就是地球。”
……
“强烈的情绪波动可以帮助你短暂地稳固自我，但长期沉溺于此会使你不可避免的滑向疯狂的边缘。真实造物主和原初魔女就是前车之鉴。”
“……”
“理性，感性，以及……你可以称之为神性，也可以称之为兽性，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二者本就没有区别。
“过多的感性与疯狂无异，同样，过分的理智也是失控的一种。源自人性的理智与情感和神性保持平衡，才能达到最稳定的状态。”
“……感谢您的提醒。”
……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福生玄黄天尊’……毁灭曾经的地球文明的，是祂？还是太阳系内那些窥视着地球的存在？”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是，那是连真正的天使甚至真神都能污染的‘知识’。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承受更多。”
“……以我现在的状态，估计早没有差别了。”
“也是。”
……
“万物始于最初。
“祂是【宇宙的开创者，也是终结者，是白昼，也是黑夜，是神圣之光，也是堕落深渊】。非凡特性中的精神烙印，就来自于祂。
“创造了宇宙后，最初的精神陷入沉睡，祂的身体则化为了非凡特性以及被我们称之为‘源质’的九件事物。
“你所拥有的那片灰雾，包括我们曾经悬挂的那扇光门，都是源自源质之一，‘源堡’。
“作为所有矛盾概念和象征的聚集体，最初【天然具有无法控制的分裂倾向，而一旦分裂，又会产生强烈的聚合趋势。
“比我们曾经生存的那个年代更加古老的历史里，沉睡中的最初造物主就已经自然地分裂出了多个人格，它们同样处在沉睡状态中，但开始利用自身掌控的权柄和非凡特性，间接地影响着世界，为最初造物主苏醒后的真正分裂做了很多准备。
“这里面，最强大也最活跃的就是‘上帝’和‘诡秘之主’，后者在西大陆有另外的尊名】，也就是你所熟悉的‘福生玄黄天尊’。”
“……西大陆就是亚洲？”
“是的。
“在上一个文明的最后，最初苏醒并分裂，原本的地球因此毁灭。
“之后，根据推测，苏醒的‘上帝’和‘诡秘之主’通过不同的办法掌握了额外的、复数的源质，这让祂们无法控制聚合的本能，针对彼此展开了行动。
“那场战斗具体的情况如何，无人知晓，只知道从那之后，‘上帝’和‘诡秘之主’彻底消失，而‘混沌海’和‘源堡’之外的其余源质，都被‘源堡’的力量封印到了西大陆——那里曾经是‘诡秘之主’统治的地域。
“与此同时，因最初的聚合效应，九大源质与二十二条神之途径的非凡特性汇聚到了地球，那些被称为‘外神’的存在亦因此来到了这个星系。祂们有的是要拿回自身被撕裂的源质和特性，有的是希望获得与本身相近的那些。
“‘外神’的层次位于序列之上，祂们又被称为‘旧日’，大部分情况下，祂们被笼统地称为‘星空’。
“……祂们为什么不直接侵入夺取？”
“祂们是在等待最初屏障的消失。
“最初残余的力量在地球外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让外神无法直接入侵这颗星球。
“但是，由于最初一直没能真正复活，随着时间的推移，祂的意志和力量都在消退，屏障也因此不断削弱。按目前的速度，到1368年，屏障将彻底破碎。
“到时，地球将迎来又一次末日。”
……
“我有一点不明白。
“从第一纪到现在，有资格成为‘诡秘之主’的，肯定不只我一个……您为什么选择我？
“是因为‘源堡’？”
“不止。
“【埋葬在旧日的那个时代，是我们共同的回忆，也是我们人性初生、萌芽、滋长的关键时期。哪怕我已经拥有漫长的生命，它依旧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你有它的烙印，所以，我更愿意帮助你。】
“另外，【随着末日来临，‘诡秘之主’残余的意志是在消散的，最终只会有精神存留，试图苏醒。】对你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
“【当然，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没有谁会逼迫你，也没有谁能逼迫你。】你完全可以选择停在某一个阶段，将‘源堡’交付他人。这样一来，你不会成为旧日，也不用时刻担心‘诡秘之主’于体内苏醒。”
“……请让我再考虑一下。”
“不用急。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稳定自身状态。”
“……”
“睡吧。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9月24日，周一。
永恒不变的黑色天幕里，平息了数小时的闪电再一次划过漆黑的天空，象征着白银城白天的开始。
戴里克的“闭关”尚未结束，为了掩人耳目，他如今暂时住在艾芙洛女士的家里。艾芙洛女士看似他的监督者，实际上……好吧，实际上也是监督者。
此时，戴里克已经起床收拾完毕，正要离开房间。
忽然，他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灰雾和红光，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深沉声音：
“今天的塔罗会照常举行。”
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戴里克呆滞片刻，下一秒，心中难以遏制地涌出喜悦之情：
是“愚者”先生！
“愚者”先生终于回应了！
塔罗会仍然照常举行，“愚者”先生没有抛弃他们！
惊喜之余，戴里克不忘赶紧垂下头，虔诚地向“愚者”先生祷告，传达自己的感激。
反复祷告了几遍后，戴里克噔噔噔三步并两步地冲出房间，打算立刻将这个好消息跟两位知情的长辈分享。
白银城首席科林最近经常登门，此时他就在艾芙洛的家里，两位长者坐在简朴的石桌前，正在沉声交谈着什么。
见戴里克突然闯入，两人纷纷止住话头，看向棕发少年，目露询问。
“首、首席，艾芙洛女士！‘愚者’，‘愚者’先生，‘愚者’先生回应我了！祂降下神谕，说塔罗会，今天的塔罗会照常举行！”因为太过激动，戴里克舌头有些打结。
闻言，科林和艾芙洛齐齐一愣，科林沧桑的蓝眸里更是闪过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
戴里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了点，颇为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
“……很好。”艾芙洛怔愣片刻后，松了口气，露出微笑，转向科林，“首席阁下，您不用担心了。”
科林已经收敛好那抹复杂的情绪，开口时，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我再去整理一遍那些资料。戴里克，你午饭之后来找我一趟。”
“好的，首席。”戴里克当即应下。
艾芙洛的家不如双子塔隐蔽，科林没再吩咐什么，很快告辞。
首席离开后，艾芙洛顿了顿，看着沉浸在喜悦之中，正开开心心给自己准备早餐的戴里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看出，戴里克这个孩子确实有一颗赤诚之心，性子敦厚而真挚，绝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换句话说，戴里克不会因前段时间首席科林表面上的不作为而产生芥蒂。
相反，心里真正过意不去的反而是首席科林。
身为“精神分析师”和多年战友，艾芙洛对白银城首席内心的担忧和愧疚非常清楚：
这位守护了白银城几十年的老者，害怕是自己对“愚者”的犹豫和忌惮怠慢了神灵，导致白银城因此错失了千百年来唯一的希望。
可他作为白银城首席，不能也不敢去赌。
“愚者”失联的这段时间，焦心不已的不只是戴里克，科林的内心同样煎熬。
艾芙洛正是因为担心对方的心理状态，才频频邀请对方来访。
还好，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艾芙洛长长地舒了口气，唇边勾起微笑。
*
凛冬郡，宁静教堂。
此地常年银装素裹，除了掩盖在白雪下的常青树树林，几乎没有其他色彩。
不过，在宁静教堂的深处，有一座被称为“夜色花园”的室内花园。
花园占地颇大，以琉璃为顶，内嵌的园里种满了夜香草和深眠花，以及月桂、丝柏等树木，花园的中心处，则坐落了一座哥特式的小凉亭。
阿兹克到来时，克莱恩就缩在凉亭里的一张宽大藤椅上，整个人裹在仿佛由厚重夜幕织就的纯黑色毛毯中，头低垂着靠在扶手上，像是睡着了。
在他的怀里，一只全身覆盖漆黑短毛的半透明犬型生物警惕地抬起头，燃烧着火焰的细长双眼朝阿兹克的方向望来。
阿兹克见到这一幕，先愣了一下，方才继续迈步向前。
他那片刻的怔愣，不是因为福根之犬，而是克莱恩此时的相貌。
仍然是黑发，褐瞳，白肤，体型单薄，但和原本有着标准鲁恩人长相的克莱恩·莫雷蒂相比，现在的克莱恩轮廓不再深邃，线条过于柔和，五官似乎也秀气了几分，乍一眼看过去，几乎都要认不出是谁了。
这样的长相，如果是原本的二十一世纪，会被称之为“混血儿”，但在如今的第五纪，则会被归类为“混血种”。
自己的学生是“邪神”也罢了，谁想连物种都变了。
克莱恩慢了半拍才注意到阿兹克的到来，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微微转头，盯着阿兹克看了好几秒，随即恍然。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有些害羞，还下意识往毯子里缩了缩。
阿兹克在凉亭门口站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走到克莱恩跟前。
“你醒了。”阿兹克道，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嗯。”
克莱恩半张脸埋在毯子里，显得声音闷闷的。
窝在他怀里的福根之犬来回看了看，见主人没有对来访者表露出抗拒，便很快垂下头重新趴了回去。
阿兹克提起手里的小皮箱，放到克莱恩手边，道：“这些是你的。”
克莱恩愣了片刻，然后想到了什么，默默直起身，打开了那个皮箱。
阿兹克铜哨、阿里安娜徽章、黄水晶灵摆、各类符咒……以及一动不动的“2-049”。
看到破烂的小熊玩偶，克莱恩的目光黯淡了片刻。
他阖上箱子，低声道：
“谢谢您。”
阿兹克点了点头，顺势在克莱恩身侧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夜色花园重归宁静。
半晌后，克莱恩才再次开口，有些磕巴地道：
“阿兹克先生，您的信，和您转交的信，我都收到了。
“谢谢您。多亏了那些信，我才能这么快地醒来。
“所以，那个，您，呃，您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阿兹克的目光落在凉亭门口处的一朵深眠花上，轻轻笑了笑，道：
“作为支援黑夜教会的报酬，我从阿里安娜那里知晓了许多。
“外神的存在，末日，你的事，我自己到底是谁……我都知道了。”
“……您都知道了啊。”
克莱恩放心了不少，但颇感后怕地嘟囔道：
“但您还是太冒险了……”
“愚者”的尊名不止能指向克莱恩，也可以指向灰雾，即源堡。
源堡是九大源质之一，连真神都能污染。阿兹克一个状态不对的天使，在那种状况下通过诵念尊名和源堡建立神秘学联系，几乎等于裸送。
万一克莱恩失控得再严重点，放任源堡利用祈祷光点对阿兹克进行反向侵蚀……“死神”途径还不在源堡三途径之中，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遭到源堡污染的阿兹克十有八九会当场失控崩溃而死。
克莱恩不得不庆幸，自己当初设计尊名时刻意和天尊做出了区分，某种程度上降低了风险，否则真的不好说。
阿兹克笑了笑，假装没听到克莱恩的嘀咕，转而道：
“你现在状态如何？”
“就……还行。”克莱恩说着，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为了尽可能地稳固自我认知，克莱恩停用了“小丑”能力，让一切呈现最真实的姿态。
但这也意味着，他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于是，克莱恩嘴里说着还行，面上却有明显心虚的模样被阿兹克瞧了个正着。
阿兹克眸光微凝，神情严肃了几分。
“……”发现自己似乎小小地翻车了的克莱恩抱起怀里的福根之犬，稍稍换了个姿势。
“我的状态真的还不错。或者说，算得上非常幸运。”他用最诚恳的语气道，“因为我目前的生命形态和旧日差了太多，在我真正成为天使前，那位‘诡秘之主’不可能复活。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意外。真的，没骗您。”
他能如此顺利地苏醒，很大程度上是多亏了如今的半吊子伪天使状态。
容器和内容物不兼容，位格不够的容器承担不了过于伟大的精神和力量，即便天尊的意识真正复苏，也只会让名为“克莱恩”的复活容器当场损坏，最后两边都得凉凉。
所以，完全成为神话生物前，克莱恩是安全的……呃，基本是安全的。
可惜，教过学生且养过孩子的阿兹克太懂这个套路了：“但是？”
“……但是需要一定时间慢慢恢复和适应。”
克莱恩揉了揉脸，在阿兹克犹如实质的凝视下，抱开怀里的福根之犬，缓缓掀开盖在腿部的厚重黑毯。
毯子下，克莱恩穿着教会提供的朴素暗色亚麻长裤，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鞋子，光着一双脚。
在教堂里光着脚不太合适，但最关键的是，那双脚的姿态非常诡异，像是没有骨头的橡皮糖一样，软软地搭在地上。
那双脚的皮肉之下确实没有骨头。
被推开的福根之犬不安地哼哼了两声，往克莱恩怀里拱了拱，重新窝到了他的手臂下。
克莱恩给了阿兹克几秒钟的消化时间，然后动用“无面人”，把脚骨变了回来。
他不太适应地动了动恢复正常的脚趾。
“如您所见，我可能要学习怎么重新当人了。”克莱恩无奈道。
他经受了神性的冲击，又在混浊中浑浑噩噩了太久，导致一些“不太重要”的知识被压缩到了意识的底部。
比如人的正常感官。
而作为顶级“无面人”，克莱恩可以随心所欲地改造自己的肉-体……于是问题就大发了。
大脑忘了怎么走路，肉-体反射性地跟随大脑认知改变，就真的不会走路了。
如果哪天他觉得自己的腿应该是一堆触手，可能真就变成触手怪了。
事实上，克莱恩刚苏醒时，还因为忘了人的身体要呼吸，差点陷入自己把自己憋死的尴尬境地。
不过这事他是绝不对会说出来的，太丢人了。
“你这样……要持续多久？”阿兹克沉声问道。
“大概几个月。”克莱恩把毯子盖了回去，“取决于我能多快‘消化’掉那些新‘知识’。”
不可直视神。
而克莱恩不仅直视了好几眼，还和真神之上的存在来了个亲密接触。
直视了神还没有死，于是现在他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足以瞬间烧掉普通人大脑的高层次神秘学知识，其中不乏涉及旧日和源质的高危险情报。
这些属于蕴含在神性本源里的信息，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污染。
得亏外神们在克莱恩苏醒那一刻就急不可待地对他进行侵蚀，从而阴差阳错、以毒攻毒地抵消掉了一部分天尊和源堡的影响……就这方面来说，克莱恩欠外神们一句谢谢。
而在那种情况下进入自己的梦境，女神也冒了很大风险。
想到女神，想到女神之前的嘱咐，克莱恩望向面露担忧的阿兹克，一边抚摸福根之犬缓解紧张和尴尬，一边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那个，阿兹克先生，我想冒昧问一下……
“您知道该怎么传教吗？”
*
宁静教堂，某个单人房间内。
戴着两只红手套的伦纳德·米切尔站在镜子前，凝视镜中的自己，压低嗓音道：
“原来你真的是‘寄生者’……”
他等了片刻，可脑里依然是一片安静。
老头还没有醒，他不会真的溜走了吧……克莱恩也至今没有消息……想到这里，伦纳德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忽然，他灵感微动，本能地望向了房间的空旷角落。
一道身影自虚空中勾勒了出来。
那是一位身穿简朴的亚麻长袍女士，黑发披肩，沉静的黑瞳平和无波，与满脸愕然的伦纳德平静对视。
而“她”的手里，捧着一块奇异的发光物质。
这时，伦纳德的嘴忽然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自顾自吐出一句话：
“这是‘黑夜’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第 4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