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的黑月光跑路了[西幻]》沈尘尘

2、第 2 章

　　神官长吟诵着咒语，那古朴而庄严的达摩克斯之钟上浮现出两行字。
　　提娅虽然坐在第二排，视角绝佳，可理论上也看不清写得什么。

　　嗯，理论上。
　　实际上，想要看清，提娅自然是可以看清的。
　　毕竟，方才被议论的三位救世主——斯诺，乔纳，爱弥儿，都是她。

　　在她作为乔纳时，曾经击溃了海中的美杜莎。
　　闪烁着寒芒的利刃刺穿美杜莎的心脏，溅起如注的血流。
　　带着诡秘的血液糊了当时还叫乔纳的她一脸，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便不再是“普通人”，而拥有了美杜莎之眼的力量。
　　视物更为清晰，不受时间和空间的局限。
　　弊端，也不是没有。
　　若是情绪失控时，这双眼就会让她化身为美杜莎——令与她对视的人化为栩栩如生的石像。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宿主，我们做了足够的准备。】

　　【嗯，你也小心。】
　　这里是那位光明神的“老巢”，一着不慎，便容易满盘皆输。

　　系统便不再出声。

　　有时候提雅会觉得自己过分幸运，能在人生最低落的时刻遇到堪称知己的系统；有时候提雅又会觉得自己过分不幸，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被戳破了美梦。

　　只希望这一世，不必重蹈覆辙。

　　“德朗西国的救世主是克拉丽莎·斯威——！”

　　神官长的话音刚落，在圣堂的的后部，便传来了兴奋难掩的尖叫声：“是我、是我！！”

　　“肃静——！”神官长的语气中并没有寻找到救世主的喜悦，更没有要讨好这位未来救世主的意思。

　　提娅忍不住往前靠了靠。

　　神官长继续：“以及梅薇·亨特……”

　　众皆哗然。
　　救世主向来只有一位，怎么突然多出了个人？
　　一时间，方才寂静的圣堂又多了些喃喃低语。

　　唯有提娅眉眼带笑，忍不住前后晃动起来。
　　若不是她自制力足够强大，怕不是已经将以前当救世主的时候获得的兽人族的血统展现出来。

　　凭空生出尾巴，疯狂转动。

　　神官长的脸色阴沉得如同十二月的天，灰蒙蒙的，他用手中的权杖敲击了地面，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苍白的头发下，那张没有太多岁月痕迹的脸上，毫无血色的双唇仍在翁动，声音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救世主还有——布雷尔·施耐德，以及，”神官长的面容稍微有些扭曲，连气息都开始飘忽，“提娅·艾伯特。”

　　提娅猛地看向神官长，手上力度没控制好，那一串被她把玩着的钻石手链，在这失控的力道下，将她的手腕划出几道伤口。
　　血珠，渗了出来。

　　轻飘飘地，落在了圣堂光洁的地板上。
　　很是碍眼。

　　【这不对啊…？】

　　“不对——提娅那样的废物怎么可能成为救世主？！她在体术课时常晕倒，在魔药课炸坩埚，魔咒课从来没有成功过，就连大陆史课都在睡觉！还、还一直缠着布雷尔殿下！”

　　周遭在神官长的威吓之下安静了一会儿，可克拉丽莎·斯威这话一出，新的私语声便又充斥着整个圣堂。

　　提娅周围的贵族子弟们以扇子遮住脸，仿佛这样就可以阻隔了他们意味不明的交谈声。
　　却是徒劳。

　　“你们听到了吗？是艾伯特小姐！”

　　“艾伯特小姐啊——”

　　“难道光明神也是根据出身选人吗？又是艾伯特小姐，又是布雷尔殿下……”

　　“也许，是根据颜值选人呢？呵呵。”

　　……
　　低笑声传来，声浪一阵又一阵，在这并不算宽阔的圣堂里荡漾开。

　　【宿主……】系统的声线中夹杂着几分歉意，【对不起……】

　　【这不是有四个人吗？一切尚未可知。】提雅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此刻倒是镇静下来，安慰道，【而且，你听，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过是个花瓶——总不能让花瓶成为救世主吧？】
　　她似乎游刃有余，还在宽慰失落而焦虑的系统。

　　【可是我已经承载了宿主品性与能力的“精魄球”分别随机投放，也用上了高级科技魔法，隐匿了宿主的特质呀？而且，分明只有两个精魄球，又怎么多出来第三人……？】

　　【没事。】提娅状似轻松。
　　一滴冷汗顺着提娅的鬓角滑落到她玲珑的锁骨上，很快，又坠入衣物之下。
　　消失不见。
　　得益于丰富的救世主经验，越是紧急的情况，提雅反而能冷静下来。
　　【我这一世，一直“听从”母亲的教诲，矫揉造作，故作无能，还装作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对布雷尔王子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即便光明神察觉到了什么，按照他那谨慎的性格，即便不亲临人间，至少也会派人暗中观察一阵子。这样子的我，肯定不会被垂青的。】

　　除却系统提供的支持，提雅也做了准备：刻意塑造了与原本冷静自持、实力不足的救世主截然相反的光明神最讨厌的形象——华而不实的花瓶。

　　但愿有用。

　　克拉丽莎·斯威得不到提娅的正面回应，再加上圣堂内细碎的窃语声，让她顿觉底气十足，以手指拨弄着自己浅金色的卷发，毫不客气：“一定是提娅胆大妄为，对达摩克斯之钟施加了什么黑魔法，刻意制造机会，接近布雷尔殿下，冒充救世主，实在是太卑劣了！”

　　突然再次被点到名字，提娅这才回过神，看向了这位第一个被公布为救世主人选的克拉丽莎·斯威。

　　头疼。
　　本来自己莫名其妙地进了救世主候选人名单就已经足够让人烦恼了，现在，还有这个没带脑子的克拉丽莎·斯威出来添乱，生生又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提娅她绝对不是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性子，但现在，如何反击还是个难题。

　　光明神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以何种方式窥伺，而她的便宜父母就坐在旁边，监督着她。

　　她举止典雅，聪慧灵敏、说一不二、在艾伯特家族里一呼百应的母亲萝拉·艾伯特，果断地使了个眼色，拇指微微摩挲着唇峰。
　　她的母亲肃穆端庄，高贵不可一世，以那盛满盈盈秋水的眸子盯着她。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慈母挂念着女儿，而提娅却清楚地知道——这是暗示，也是警告。

　　虽未出声，但提娅看懂了母亲的意思：好好表现，按我说的去做，不然，呵呵……

　　提娅一个激灵，在母亲“慈祥”的目光下，悄悄以左手掐了右手手臂内侧的软肉。

　　疼，但效果明显。
　　很快，泪水也涌了上来。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俨然一副菟丝花的模样。
　　鼻翼翁动，泪水坠落，给衣襟染了几朵深色的花朵。

　　余光里，母亲萝拉微微颔首。

　　提雅松了一口气，继续按照母亲的意图以及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人设表演起来。

　　眼泪簌簌落下，很快，衣襟就濡湿了一片。

　　她的哭泣经过了母亲的训练，一举一动，都带着脆弱的美感，我见犹怜。

　　全然没有战场上即便断肢战损也挺直脊梁的样子。

　　若是有人信了，她这样也能当救世主，那可真应当去看看医师。

　　提雅这般哭泣着，哽咽着反驳：“我没有用什么黑魔法……”

　　“呵，又摆出这幅委屈的模样！装给谁看呢？不要脸！你要是还要脸，倒不如早点承认了你用了卑劣的手段，干扰了救世主的出现！”克拉丽莎抬起下巴，目光倨傲，已经认定了提娅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是什么品种的蠢货啊……
　　提娅微微合上双目，以免自己一个激动，展现出自己作为乔纳时获得的美杜莎之眼的威力。

　　系统当年将带有她的“能力”和“品性”特质的精魄球，在轮回时分别随机“投放”——毋庸置疑，现在看来，这位克拉丽莎·斯威确凿是她选定的用以迷惑那位光明神的“幸运儿”。

　　得到了“能力”的幸运儿。

　　所以，空有优秀的成绩，却是个没有脑子的家伙，说话办事纯然不分场合。
　　要是她当上了救世主……
　　大概会轻易落入“敌人”的陷阱吧？

　　思绪飘远了，转眼间，克拉丽莎已经踱步到了提娅面前。

　　提娅见状，啜泣着，又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可我，魔咒课都没有及格呀，怎么可能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克拉丽莎脚步一顿，一时语塞，顿了顿，很快找补：“谁知道你怎么学到的！……总之，你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没有……”

　　被提娅多次反驳，克拉丽莎·斯威也觉得没了面子，涨红了脸，可却依然一口咬定：“总之，之前达摩克斯之钟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问题！”

　　她那妻管严的父亲和说一不二的母亲还在场，提娅不得不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好好晃一晃克拉丽莎的脑袋，让她听听里面是否有海的声音的冲动。

　　跟一根筋的傻缺交流，太费劲了。
　　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在能力的精魄球上多少也加点“智商”，免得丢人现眼。
　　还是她失策了。

　　***
　　“擦擦眼泪吧——眼泪会影响好运气的。”

　　提娅接过被递到眼前的带着冷松气息的手帕，揩了揩毫不走心的眼泪。

　　微微仰起头，便看见了布雷尔王子那惊艳绝伦的脸。
　　熹微的光晕透过玫瑰窗洒在了布雷尔微卷的金发上，令这位精致的王子殿下看上去圣洁而温柔。

　　提娅“受宠若惊”，瞪大了蓄满泪水的双眼，带着哭腔：“谢谢。”

　　素来以温柔著称的王子殿下转头，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再次露出双眸时，又是那副温柔的模样。
　　对僵硬地站在一旁的克拉丽莎表示：“斯威小姐，这一切都是光明神的旨意——我们要服从。”

　　克拉丽莎红了脸，咽下口中的话，嗯了一声，同手同脚地返回圣堂后部，她原来的座位上。

　　提娅也被母亲艾伯特夫人拉着坐下。

　　布雷尔也回到了他父王的身边。

　　一场闹剧迅速告一段落，圣堂内，又恢复了表面的风平浪静。

　　神官长赞许地看布雷尔，微微颔首：“布雷尔殿下不愧是我德朗西国的储君，顾全大局！”

　　国王得意洋洋地笑着，揽过举止有度、笑容温和的布雷尔，道：“多亏神官长平日对他的教诲。”

　　两人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互相吹捧了几句。
　　布雷尔夹在他们中间，笑容得体，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是范式。

　　德朗西国有今天的势力和地位，神殿确实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国王也不敢在神官长面前随意托大。
　　这片大陆上，绝大多数人都信奉光明神。而能接收到光明神神谕的地方，又只有被三任救世主护下来的德朗西国。
　　似乎神明也确实垂青这德朗西国，每一任救世主，都是这个国家忠诚的子民。

　　即便神殿和朝堂各自的掌舵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至少表面上，和谐万分。

　　流于表面的吹捧活动进展了一会儿，达摩克斯之钟又发出莹莹亮光。

　　神官长停下了这毫无营养的寒暄，凑近了达摩克斯之钟：“光明神大人有了新的神谕——救世主就是这四人其中之一。”

　　系统：【！】
　　提雅：呵。

　　按照他们的计划，候选人应该只有两个——而且，在最终的决策阶段，这两人应该双双落选，这一届应当不存在所谓的救世主。

　　但是，看来还是被那目空一切的光明神发现了端倪。

　　虽然不太确定这位光明神到底对她的计划了解多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连同这位被卷入风暴的布雷尔王子进入这个名单，绝非偶然。

　　二选零，变成四选一。

　　她距离当咸鱼的梦想又远了些——她是真的对这救世主的宝座没有任何兴趣。

　　谁让她得知了光明神那并不小的秘密。

　　千错万错，都是那光明神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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