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李克用程敬思

7、没有青椒的青椒肉丝炒饭（3）

　　夜幕降临，秦王府内灯火通明，达官显贵推杯换盏，戏台上的秦腔“二心竞斗”正到关键处，真假美猴王打作一团，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一袭黑衣的离洛与女扮男装的沈斯如却在幽暗的角落你追我赶，这厢躲避王府侍从的搜查，那边还要各怀心思彼此试探，软剑杠上竹笛，火花四射。
　　CUT……
　　凌秋体力透支，有心或是无意，半个身子挂在小花肩上。打戏几乎不用替身，女主是真拼。她与小花同龄，咖位介于一线与二线之间，指望《步步莲华》站稳脚跟，一环套一环，哪一步都错不得。
　　小花亦是虚脱到腿肚子直抽，幼年练过古典舞，却终究没有武行的底子，再怎么练，有些动作还是超纲了。
　　晚上10点，导演开金口，休息一小时。
　　有经验的武行兄弟过来检查，万幸，没伤到骨头。万幸，下一场是文戏。
　　小晨扶老板上房车，正打瞌睡的大陈梦中惊醒，惊呼“我的天呐，”匆匆打开旅行袋，掏出保温壶，“先喝口汤顺口气。”
　　人若累到极点，大概率会有哭的冲动。
　　助理来，黑眼镜肯定知情。
　　小花的心情，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鼻尖酸酸、耳尖红红。
　　大陈小晨摆桌子，俩人用家乡话交流，瞬间回到东北的苞米地。
　　小晨是横漂群演出身，遇到大陈时，今儿演丫鬟明儿扮个死尸。俩人一论，竟是同县同乡百年前是一家的那种亲戚，之后索性以兄妹相称。刘大宁身边的工作人员是一水的抠脚大汉，大陈求到小花的经纪人程姐给安排个差事。丫头有眼力劲，长辫子直接剪成短发，穿衣往利落上捯饬，考察期满给小花当了助理。
　　“哥，这土豆丝不行阿。”小晨忒不给面子。
　　“宁哥没空，外卖不让点，只能我下厨。你也赶紧学学，下回给哥整顿满汉全席。”
　　小花安安静静喝汤。十来个饭盒一一打开，他扫一眼就知不是黑眼镜的手艺。网上有某人做饭视频大集锦，某人看过不下百八十遍。
　　小晨抱出白色大饭盒，甚是嘚瑟：“嘿嘿，晗哥今儿下厨，我有口福啦。”
　　大陈多贼，立马接过话茬：“小九爷，我舔着脸给您要回东西，饭盒我带回去当夜宵成不。”
　　小九爷，还是五年前那部戏里的名字。大陈对他的称呼也定格在了五年前。
　　小花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味道…一般吧”。
　　“吃饭的人…有口福咯”。
　　说得隐晦，听者有心。耳朵发痒，小花摸了摸，烫的。
　　全程被无视的小晨捂着心口，仿若琼瑶剧女主角：“原是我不配为人。”
　　助理时不时戏精附身也是愁人，小刘老板抚额：“吃饭吃饭。”

　　卸完妆的刘大宁飘着往外走，刚上保姆车，手机震动，偷拍小花吃饭的照片。
　　我去……
　　累到不行的刘大宁瞬间清醒，他家小花咋累成这样，赶紧伸爪子戳屏幕。
　　——什么情况！！！！
　　——打戏
　　——伤着没？？？？
　　——没伤着骨头，小九爷也不喊疼
　　——几点收工？
　　——凌晨，还有两场
　　又一张图片，白色饭盒。
　　——小九爷自己做的
　　刘大宁算了算明天的戏份，果断发信息：
　　——我过去
　　大陈瞪大眼睛，一幅啧啧称奇的八卦表情。
　　呦呵，终于不怂了……阿。
　　旁人不明真相也就罢了，他可是门清。
　　钢铁直男心里却揣着个小老弟，那滋味甭提多难受。暗恋苦呐，小花从来不主动发微信，刘大宁生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里苦得堪比黄连。
　　哎，这事闹的。

　　晚上10点，接着开工。
　　离落深夜拜见长安府镇守中官陆正，身负重伤还要扮作云淡风轻，以免被陆大监看出破绽，这出戏不好演。
　　下跪之时，小花倒吸一口凉气，筋骨疼。
　　烛光摇曳，镜头给了个逆光的侧颜，隐约可见眉角抖动。
　　两条过，太师椅上的演员起身再俯身搀起小花。
　　“谢谢师兄。”小花略弯腰身道谢。
　　师兄高他三级，也曾是前程看好的小生，不知是何缘由一蹶不振。干这一行的，哪个不想红。师兄依旧亲和，笑里却带着心酸。
　　最后一场，陆正前脚离去，离落跌跌撞撞走进密室，一头栽倒。
　　拍完最后一条，零点已过。卸了妆，小花换上T恤和运动裤，戴着大口罩，踩着拖鞋悠悠往外走。
　　夜戏，总算是熬完了。
　　出口处，蹲点的粉丝们纷纷喊着“花儿爷”。
　　小花甚至抬不起胳膊挥挥手，只得机械性说着“注意安全”。姑娘们激动万分，长枪大炮闪个不停，瞅意思还要涌上前。
　　侧后方的小晨觉察出不对劲，紧赶两步与小花同行，伸胳膊挡住耀眼的闪光灯。安保保安出面维持秩序，总算把粉丝们拦到两米之外。
　　走过这一段，没了灯光和粉丝，小花一个踉跄，没等小晨反应过来，倒有一只大长胳膊将人揽了起来。
　　强弩之末的小花半合着双目，声若蚊蝇：“…大…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