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守护横滨！》瘦雪汤圆

5、托付

　　男人在刀尖刺入胸膛时就清醒了过来，但这时已经无力回天。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真讨厌啊，不死岛凛悠悠地叹气。

　　男人的腹部被划开，深红色的内脏流了一地，恐惧的表情凝固在青白的面庞上。

　　她停下手上粗鲁的动作，面上表情很淡，仿佛被她杀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蛆虫。

　　阴郁。

　　甩掉匕首上多余的鲜血，不死岛凛打开窗户，紫黑色的蝴蝶停在墙壁一端的摄像头上。

　　回家吧。

　　不死岛凛从五楼一跃而下——成为异能者后，她的身体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点程度对她来说还不算难事。

　　就在这时，少女的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不死岛凛小姐。”

　　紫黑色的蝶群倾巢而出。

　　暴露了！

　　虽然早已料想到这一天，但是，还没来得及和那孩子告别……

　　至少要告诉她自己没事——为了能够继续坦诚地笑出来，她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少女四肢僵硬，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着，即使是这样，她也强作镇定地回了头。

　　她深知自己并不是正义的同伴。

　　仅是出于一己私欲，少女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世人口中的歧路。

　　她一直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不死岛凛的容身之地。

　　即使那孩子表现得如此信赖自己，不死岛凛也不认为自身于她就真的无可替代。

　　她确信自己永远漂泊无依。

　　但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去寻找吧。

　　寻找什么？为什么要去寻找？找到了又怎样？

　　她不知道。但在那段小心翼翼与不熟悉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日子里，她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她决心去寻找。

　　一年、两年、三年……

　　直至懦弱的她与白衣少年在不合情理的死亡中相遇——

　　啊。

　　啊啊。

　　笑不出来了。

　　这样的我也太糟糕了吧……

　　明明可以站起来保护他的。

　　只是因为害怕就轻易退缩了。

　　只是因为弱小就不敢冒险了。

　　我该怎么办？

　　雨还在下。

　　少女毅然回首。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

　　啊……终于又见面了。

　　我的英雄。

　　不死岛凛眸光微垂，掩饰住眼底如潮水般涌起的湿意。

　　——————————

　　被白色斗篷罩住整具躯体的少女回眸。

　　梅落初白撑着透明的雨伞，站在小巷光与暗的交界处。

　　啪嗒啪嗒。

　　雨滴打在伞面上，依痕迹汇成一股小流淌下来，少年身后的白色在风中飘起一角。

　　“……诶？”少女颤抖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回家吧。”梅落初白走近她，将雨伞遮在少女的头顶，“给你。”

　　握住伞柄的不死岛凛似是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直勾勾地望着少年在昏暗中显出几分艳丽的嘴唇。

　　“白色幽灵……先生？”少女的声音染上一点意味不明的哭腔。

　　“别再来了。”梅落初白抿唇，“你不需要做这些。”

　　少年站在朦胧的雨幕中，向躲在斗篷深处的少女摊开掌心：“听话。”

　　那是一颗果汁软糖。

　　看上去是葡萄味的。

　　透明的伞“啪”地落在地上，依着伞边的轱辘滚了两圈。

　　少女几乎要咬破下唇。

　　她抬手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蛋，紫黑色的蝴蝶漫天飞舞，最大的一只停在少女的发顶。

　　蝴蝶们扑闪着翅膀停在两侧的墙壁上，像一群潜藏在黑夜里盯梢的怪物。

　　雨下大了，少女的发尖滴下水珠，流经姣好的眉眼。

　　她跪在黑暗里。

　　“倘若您的理想是拯救他人，请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为您效力。一切荣耀终归于您……”

　　少女埋着脑袋，梅落初白只看得到她黑黝黝的发顶。

　　“白色幽灵先生。”

　　啪嗒啪嗒。

　　“无论如何，我想留在您的身侧。”

　　梅落初白不自觉将唇线绷得更直：“不需要。”

　　“从您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性命就只属于您。”不死岛凛仰起脸，神情似哭非哭，“这出于我的私心，擅自将自己托付给您……”

　　“如果您不需要的话，就把我杀掉吧。”

　　“我已经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家伙了，现在去警察局自首的话，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死岛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一直在寻找——直到遇见白色幽灵先生，在第无数个普通的，但又不普通的清晨中。

　　少女的刘海狼狈地黏在额头上，她半阖着眼，像小狗一样吸吸鼻子，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我想摆脱‘普通人’的身份，不管做什么都好，最后成为怎样的人都好。”

　　“我想留在您的身边，我在普通日常中始终寻不得的事物，现在终于找到了。”

　　“你不会做恶事，但我会。”梅落初白银色的发丝在浑噩中闪着微光，“是身为普通人的你选择了我，我不明白。”

　　“我不希望现在的你踏入黑暗，你不清醒。”

　　少年冰蓝色的眼珠掠过一丝似悲悯又似隐忍的情绪，像巨大的如镜湖泊中划过了一只白色的水鸟：“这是不必要的事。”

　　“……这是必要的。”不死岛凛像是哭泣般笑了，“我确实不甘愿做坏事，可不管是天国还是地狱，我只想待在您的身边。”

　　“那里一定是我苦苦寻求的庇护所。”

　　——————————

　　梅落初白感到了为难。

　　准确来说是非常为难。

　　像小狗一样的少女拾起雨伞，可怜兮兮地牵住他斗篷的一角。

　　透明的伞遮住了靠得很近的两人。

　　少年戴有黑色手套的手指微微捏紧。

　　梅落初白开口：“去你家。”

　　她若是着凉了的话，估计会变得更加麻烦。

　　不死岛凛微微弯起眼眸，冰凉的雨水滑过她的脸庞。

　　至少没有丢下她。

　　那座空洞一般任风呼啸的房屋再次亮起了灯：“我回来了。”

　　不死岛凛将雨伞收起挂在门关旁的挂钩上后，动作利落地换上拖鞋，脚步轻盈地从卫生间内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白色幽灵先生，请擦一擦吧。”

　　少年抬手接过：“初白。”

　　兜帽一掀，少年迅速地脱下了湿漉漉的斗篷。

　　但一边的不死岛凛却是看呆了。

　　白色幽灵先生怎么会如此、如此……

　　不死岛凛严重怀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的嘴角边已淌下了泪水。

　　呜，白色幽灵先生是比女性还好看的美型少年！

　　不过，刚刚那是交换名字的意思吗？但是，白色幽灵先生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呀。不死岛凛茫然地眨眼。

　　尽管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梅落初白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不死岛凛，女大学生，擅长的事情是跳舞。嗯……总而言之，请多关照，初白前辈。”

　　前辈？梅落初白的动作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斗篷上的雨水。

　　不理解的事情，索性就先不管了叭。

　　少年打整好自己后，转头向乐开了花儿的不死岛凛问道：“厨房有食物吗？”

　　“啊？嗯，有一些时令蔬菜、鸡蛋、米饭和面条，下面的冰柜里头还有一些速冻食物，比如炒饭团和饺子什么的。”

　　“我可以在你家里做一顿饭吗？”少年略微歪头，银色的头发随他的动作落在肩前。

　　“请随意使用。”

　　“我知道了。”少年迈步前往厨房。

　　厨房的灯闪了两下，也随之温暖起来。

　　不死岛凛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向厨房玻璃门后那道模糊的身影，不知不觉地，陡然鼻尖一酸。

　　“我找到了咖喱块，就煮一锅咖喱，没问题吧？”梅落初白从厨房门后像猫似的探头。

　　“好、好的！”不死岛凛擦擦眼泪，苍白的脸上飞快堆起笑容。

　　可眼眶依旧通红。

　　梅落初白再次感到了为难。

　　把咖喱做得美味一些叭，居然都被饿哭了，女孩子真脆弱。

　　梅落初白把需要的食材一点一点清理干净，锅里的油“刺啦刺啦”地响，炒洋葱的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一股脑地窜进不死岛凛的鼻腔。

　　少女再次捂住了脸，晶莹的泪水从指缝间汹涌溢出。

　　————————————

　　“我开动了！”大半夜依旧神采奕奕的少女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梅落初白也入乡随俗，有模有样地说了一句。

　　“呜哇——初白前辈，这个胡萝卜好好吃！”少女幸福地弯起明亮的眼睛，“西红柿也是！”

　　梅落初白倒是不怎么说话，只是在少女需要自己回应的时候“嗯”两声。

　　他可是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口味醇厚鲜美的咖喱汤汁与嚼起来浓香四溢的配菜都让他有一种母亲还在身后的安心感。

　　用完餐后，梅落初白与不死岛凛一起挤在厨房刷碗筷。

　　“你很弱小。”梅落初白想了想，“在我身边的话，会拖后腿。”

　　“初白前辈，我不怕吃苦。”不死岛凛眼神含有一种莫名的坚定，“请初白前辈指点我的体术，不必在意我受伤的问题，我也想尽快独当一面，避免成为初白前辈的累赘！”

　　“……你要想清楚。”梅落初白抿紧嘴唇，“我很可能会加入港口Mafia。”

　　“那我就跟着一起去。”少女不假思索地做了决定。

　　“港口Mafia，有进无出。”梅落初白放下瓷碗，“你同我一起的话，将永远被困在这座城市的黑夜里。”

　　“那再好不过了，”少女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又勾起小小的弧度，“只要留在您的身边。”

　　梅落初白将碗叠放在一起，弯下身去拉开碗柜：“嗯。”

　　在将餐具摆放整齐后，少年将手仔细擦干，动作轻柔地放在她的头顶。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明明已经哭了好几次了。

　　不死岛凛努力克制着涌上心头的热流，为避免自己继续哭哭啼啼惹人厌，便自觉地张口转移话题：“初白前辈，我还得告诉您一件事：在您救下我后一年的时间里，我学习的体术教程以及杀人情报都来自一个好心的情报贩子。”

　　“？”梅落初白偏过头来表示疑问。

　　“我只知道他不是日本人，在之前确认过他提供的情报都正确无误以后，也就没有太在意他了……”

　　“我一直认为他是想让我加入他所在的异能者组织。”

　　“而且说起来，我的异能也是在被您救下的那一天才出现的。”

　　不死岛凛看向一旁没有什么表情的银发少年：“需要我现在展示一下吗？”

　　“嗯。”梅落初白点了点头。

　　“异能力——蝶群之殇。”不死岛凛继续保持着端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大片紫黑色的蝴蝶凭空出现，几乎要占满整间屋子，“这些蝴蝶可以影响接触对象的‘呈现’：比如摄像头，可以歪曲它们所呈现的事实；又或者是人类向内传递的视野以及对外展现的行为，让他们看不见我之类的程度基本都能完美地做到。不过归根结底，只有没什么防备心以及意志力薄弱的人才容易完全被它们影响。”

　　不死岛凛俏皮地眨眨眼：“还有一个秘密，我只告诉初白前辈——”

　　少女有些神秘地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如果蝴蝶在接触对象的过程中死去的话，对方就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动弹。”

　　“这可是我最重要的杀手锏。”

　　少女像一只做了一件超级大好事正隐晦地甩尾巴等待夸奖的小狗，眼神blingbling地闪。

　　梅落初白有些迟疑。

　　于是他试探性地摸了一下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尾巴好像甩得更欢了。

　　银发少年抿嘴，再多揉了揉少女的发顶。

　　就当是教导体术之前最后的温柔吧。

　　就连他这样的杀人武器在完成了任务以后，也可以得到母亲的一个摸头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存稿，想让作者说话只有留言啦哈哈哈，我真聪明，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