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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贝罗妮卡(一) ...

  •   元旦后的天气越来越冷,寒假前连着下了好几场雪,直到他们再聚的时候才堪堪放了晴。路上湿滑一片,行人裹着厚实的衣服来去匆匆。
      三人选的是靠窗的位置,泉生坐在高脚凳上,单脚点地,拉得那条腿越发的长,一边摇着一杯快见底的珍珠奶茶,一边冷酷无情地打发走了第三个前来搭讪的女生。
      他百无聊赖地嘟囔道:“纪叠澜怎么还没到啊。”
      话音刚落,就见纪叠澜推门而入,透过没拉严实的外套还能看见里面没来得及换的制服领子。“抱歉,我来晚了。”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迟到的原因,“牧峰在我们队里,我没法溜出来。”
      “没事没事。”因为天空之城里的事,段挽春面对L0592有种抹不去的畏惧,自然不会为了这几分钟计较。她直起身子道:“我们开始吧。”
      “鬼域试验匹配完毕,传送倒计时,十——”
      就在这时,旁边的窗户突然被人敲了敲:“老婆?”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和熟悉的称呼,纪叠澜条件反射地回头,就和牧峰对了个满是惊愕的视线。
      牧峰眉头一蹙,几大步走进店里,拉着纪叠澜的手腕朝着同样惊愕的陆谙三人扫了一眼:“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三——”
      纪叠澜心里咯噔一下,语速飞快:“你先放手,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一——”
      这句话怎么看怎么像狡辩的开场白,牧峰张了张嘴,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是一片晕眩。
      奶茶店的一切在他面前坍缩破碎,最后在扭曲旋转中重建起一个全新的场景。牧峰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单手攥着纪叠澜的衣领将人拽近,咬牙切齿道:“你骗我去看现场,就是为了来这里?!”
      “你怎么进来了?”纪叠澜颇为无奈,“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危险……”
      “呵,我还真知道。”牧峰冷笑着打断他,“特管处盯这个什么鬼域好久了,你倒是对我瞒得死死的。”
      特管处知道?!纪叠澜眉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泉生,后者立刻回以无辜的眼神。牧峰说:“鬼域牵扯到阎殿那帮人,我没跟泉生提过。”
      然后又道:“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人陆陆续续找上特管处了。因为鬼域的限制,我们掌握的信息不多,只能猜测阎殿的目的似乎是在挑选或者寻找什么人。”
      说到这儿牧峰又不满了,他松开纪叠澜,冷着脸将后者推开半步:“人家普通人都知道想办法找特管处求援,你个家属还不会以身作则,真以为自己很厉害?来来来,给我讲讲你的光辉历史呗纪大侠……什么时候进来的?进来几次了?”
      等纪叠澜老老实实交代完,牧峰又冷哼着问出送命题:“为什么瞒着我?”
      纪叠澜心知牧峰是担忧大过生气,于是放软了语气道:“鬼域这么多人,总有人会透露出去的。你也说了鬼域对玩家的限制大,我说与不说都帮不上什么忙。”
      “你是怕把我也带进来吧。”牧峰忽然道。否则他在被抓住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让自己放手。
      纪叠澜歉意的笑容倏地一僵,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像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不是怕,是一定。按照牧峰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自己和鬼域有瓜葛,百分之两百会想方设法地跟进来。
      沉默片刻后,他勉强笑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我说了也只能给你徒增烦恼。”
      牧峰扫见他复杂的眼神,到底是狠不下心来,索性撇撇嘴妥协了:“骗我的事回去再跟你算账。”
      这话就是不计较的意思了。纪叠澜微笑起来,带着几分讨好地去揉他后颈:“好,怎么罚都随你。”牧峰嫌弃地一瞥,身体却一动不动地任他揉捏。看完全程的泉生不知为何一阵牙酸,冲牧峰道:“你也太好哄了,真的。”
      “不是好不好哄的问题。”牧峰被捏得舒服,装出来的冷漠很快消失不见,他带着股诡异的满足感说,“是他愿不愿意哄。”
      纪叠澜回以和煦的笑。
      另一边,陆谙惊讶地看向进鬼域后才多出来的那个人:“裴锦程?”
      裴锦程还维持着一个开门的动作,闻言僵着脑袋呆愣愣地看了眼手里不翼而飞的门把手,随即唰地一下回头看了看后面,再唰地一下摆回来,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满是惊讶和惊恐的眼神看着陆谙连环追问:“这是哪?!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这是开了一扇任意门吗?!”
      他这幅样子着实喜感,陆谙哭笑不得,表情微妙地轻咳了一声,开始给裴锦程做鬼域的科普。
      这次的鬼域居然全是熟人。
      陆谙抿了抿唇,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巧合过头的事,难免惹得人胡思乱想。
      等几个人把该说的都交代完了,才开始打量身边的环境。
      他们似乎是在一个密闭的半球里,能活动的范围并不大,头顶吊着一盏勉强能照明的普通电灯。
      段挽春在弧面上敲了敲,而太过厚实的弧面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皱着眉道:“我们不会困在这里出不去吧?会缺氧的吧?”
      既来之则安之,裴锦程的心态非常好,他跟着去摸了摸弧面,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这不会是要玩盘古开天地吧?”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地面也紧跟着剧烈震动起来!
      裴锦程一惊,下意识否认:“不是我!我没有!不关我事!!”
      头顶忽然大亮,那圆弧面从顶端向下均匀地分成六份,开花一般绽开。还不等众人适应光线强度,随之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等看清当下的场景,饶是向来处变不惊的泉生也是一怔。
      只见底下环绕了一圈高低错落的看台,此时座无虚席,少说也有数万人。他们的脸上似乎笼着一层灰雾,看不清脸,唯一相同的是手里都挥舞着一条白色手绢,场面蔚为壮观。
      至于为什么说是底下,则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圆台比最高那一级观众席还高,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观众席,看上去倒是与观众席的喧闹并无关系。但入目所及全是黑压压的脑袋和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白手绢,总给人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开幕表演,现在开始!”这句报幕通过四周的巨大音响传播开来,随即黑压压的观众席爆发出更加激动的欢呼声,简直震得人耳膜发疼。
      “呜——”
      随着一阵雄浑低沉却意外能盖过人声的号角吹响,一个圆台从高空急速坠落,擦着他们的旁边一掠而过!
      他们此时才发觉头顶上还有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圆台!
      观众席的分布呈漏斗状,那个圆台的高度与最下层的观众席持平,但离观众席又隔着一截不短的距离,只有一个方位连了带着围栏的通道。观众席下还有一层,虽然因为光线和距离的原因看不真切,但能确定底下那些四处走动的黑影肯定不是人类。
      圆台正中只有一个被黑布完全罩着的东西,随即有个穿着牛仔服的男人从那唯一的通道骑马而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脱下的帽子按在胸口,朝着四面八方的观众席恭敬地鞠了几躬,随即打了一个手势——
      砰!
      通道处像是被强行撞开,一头健硕的棕黑色公牛奔驰而出,牛头微低,俨然已进入攻击状态,扬着一片尘土就朝那唯一能发泄怒气的目标冲去。
      那个牛仔服的男人打了个呼哨,凌空甩了响亮的一鞭,再狠狠一夹马肚,绕着圆台逗引公牛。
      公牛迟迟追不上男人,还被男人用马鞭狠抽了几下,当即怒火高涨,从喉咙深处发出危险十足的低嚎。
      男人溜了几圈公牛,缰绳一扯放满了速度,在公牛蹬了几下后蹄冲过来的瞬间调转方向,闪身跑进通道里,在消失的瞬间还吹了一个满含炫耀的口哨,
      圆台四周并没有防护栏,公牛差点没刹住车摔下去,刚稳住身子就见场上已经换了一个人。他手持长矛,不仅没有避开公牛反而直直地迎了上去,精准而狠厉地将矛插进公牛的脊背!
      哞——!
      公牛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嚎叫,而观众席却因为长矛手的动作爆发出掌声和欢呼!
      矛头被扯出来的时候带起一串飞溅的鲜血,转瞬又被地下的沙土吞没。长矛手一击得中便退开了,与通道处出来的下一个人完美交接。
      新上场的那人甩着一对带钩子的花镖,攻击的动作非常娴熟,转瞬就将那对花镖狠狠地扎进公牛的身上,估算着放血足够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公牛的伤口流出,但这血腥味更是刺激了观众,他们呐喊着、欢呼着,在这片淋漓鲜血中疯狂鼓掌。
      高台上的段挽春侧开了头,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所有的目标完全消失,公牛处于暴怒状态却无从发泄,转而将目光放到了场上那被黑布罩着的东西上。
      随着黑布被牛角胡乱掀开,众人终于看清了黑布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他浑身上下只盖着一张不算大的红布,堪堪遮住重点部位,随着黑布被掀开的动作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
      他的五官非常漂亮,加上白皙细嫩的皮肤,看上去像个脆弱精致的洋娃娃。观众席上的人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反而发出了兴奋地呼喊。
      高台上的六人则是齐齐蹙眉,特别是第一次进入鬼域的人民公仆牧峰,纪叠澜微微挡在他面前,毫不怀疑如果这个少年不是NPC牧峰绝对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救他。
      红布是公牛最看不得的东西,它几乎是发出了一声癫狂的嚎叫,不管不顾地撞上铁笼。少年吓得退后了几步,右手哆嗦着举起身边的武器——一把银白色的十字剑。
      红布,十字剑,主斗牛士的标志。
      但这位“主斗牛士”,似乎和前面那些技巧娴熟的斗牛士助理们不是一伙的。
      笼子没有底座,也不算沉重,公牛的牛角卡进笼子里,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铁笼掀起。少年将唇瓣咬得煞白,狠狠地将十字剑扎进公牛的颈部!
      但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力度也十分有限,这一剑不仅没有放倒公牛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公牛疯狂地甩着头,连带着卡在牛角上的铁笼也疯狂晃荡,少年被铁笼狠狠一撞,直接被掀倒在地,痛得他差点把十字剑脱手。
      但他咬牙挺住了,他拽着红布和十字剑,从被掀起的铁笼下爬出来,趁着公牛还未甩开铁笼的时候往公牛身上补了一剑,在公牛掉头的瞬间又赶紧退开。
      即使红布对公牛的刺激很大,不着寸缕的少年也不肯在上万人的视线下扔掉它。他拽着两角将红布捆在腰上,攥紧了十字剑,尽量远离公牛。
      公牛终于甩开了铁笼,认准了目标就朝少年奔去。
      那双牛角非常尖锐,绝对能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捅个对穿。段挽春的心情非常复杂,刚刚她还对公牛的处境带着一丝不忍,现在又分外担心少年的安危。这种争斗,无论谁留到了最后都没有赢家。
      少年没有自不量力地正面应敌,也没有惊慌失措地只顾着逃跑,他避开公牛的路线,几下跑到被甩开的笼子旁边,蹭蹭蹭爬到了笼子上面。
      趁着公牛再次准备掀笼子的时候,少年几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跳到了公牛身上,准确地顺着那还在渗血的脊背伤口将十字剑插了进去!
      公牛愤怒异常,狂躁地跳动着,想把背上这人甩下去。
      少年的胸口与公牛健硕的背脊相撞,几乎要呕出血来,但他仍然不肯放弃,用力到发白的手再次紧了紧,将十字剑扎得更深。
      少年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还在地上摩擦了几米远,停下时半边身子都掉到了圆台外面。少年的身上全是擦伤,或许还有几处骨折,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他没了武器,更没了反抗的机会。公牛也没好到哪里去,它的身下已经流了很大一滩血,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双方都已是穷途末路。
      脊背上还插着十字剑的公牛朝狼狈万分的少年迈出几步,最后瘫软地倒了下去——那把十字剑插得又狠又深,伤痕累累失血严重的公牛终于支撑不住了。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喝彩,随即挥舞起手绢,整整齐齐地欢呼:“贝罗妮卡!贝罗妮卡!”
      少年劫后余生般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忽然高高跳起,扑住少年挂在圆台外的腿就将他整个扯了下去!
      旋即,底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和野兽那威胁十足的吼叫声。
      属于人的惨叫声却是没有……
      六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瞬,观众却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幕,仍在兴奋地挥舞白手绢。
      那个只剩下一个孤零零铁笼的圆台收回了与观众席相连的通道,然后往下沉去,没入阴影中不见了。
      随即有人报幕:“开幕表演完美结束,正式决斗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六人就被一股不明的力量强制分开,圆台规则地分为六份,随后不断降落,最终到达了与最下排观众席持平的高度。
      六人:“……”
      就知道不是看看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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