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下》在下本无良

117、番外4

　　两天后，沈厌醒了过来。
　　宋读听到消息后喜极而泣，立马带着“全部身家”，呸，全部公务，来看望沈厌。
　　自从天空城一战后，沈厌、戚暖、宗朔这群曾经主事的人没一个醒着的，九大区所有事务都压在了宋读身上，战后重建、百姓安抚、物资分配等等，大事要决策，小事要安排。
　　宋读这一个月来几乎是日夜不歇地工作，每天有上千份需要阅览签署的文件堆积在他案头，那种“一睁眼文件如山，一闭眼文件如山”的压力硬生生把他逼秃了。
　　是的，秃了！
　　宋读抱着文件来探望沈厌的时候，脑袋顶已经不剩几根头发了。
　　靠在床头吃早饭的沈厌看到他，都吓了一跳。
　　那乌青的眼圈、惨白的嘴唇、憔悴无神又充满幽怨的目光，宋读看着沈厌就像怨妇在一个看久不归家的人渣老公。
　　沈厌：“…………”
　　接着，宋读让助手将积压的三千五百八十一份文件堆进沈厌的病房，然后朝沈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华丽丽地晕倒了？？？
　　九大区领导班子里最后一个冤大头，呸，顶梁支柱，宋读被送进了抢救室。
　　连曲老都惊动了，急忙跑来给他主刀手术。
　　宋读的身体特殊，是初版的机甲合成人，一半是人类的肉/体，一半是机械合成。当初被长夜害得差点自爆后，他其中一半机械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排异现象，情况一直时好时坏，终于在见到沈厌确定能放心撒手后病情全面爆发。
　　曲老在抢救室忙乎了一天，然后将宋读转入了病危观察区，24小时后如果情况稳定下来，就算脱离危险了。
　　老人家还没松口气，结果第二天又收到了沈厌被送进抢救室的通知。
　　曲老：“…………”
　　起因是，昨天沈副审看着堆了半个病房的文件，一时没忍住，手痒地翻开了第一份，然后……翻开了第三千五百八十一份，水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同时开启了三个智脑会议，一个会议负责下达指令，一个会议负责听取汇报，还有一个是专门用来骂人的……
　　对，全程骂人。
　　沈副审的刁钻毒舌一如既往，将一群下属骂得狗血淋头。
　　可能真的被气到了，会议结束后人就晕了。
　　……
　　重症观察区，这里的病房都是采用双层可控玻璃窗，外面可以看见里面，里面看不见外面。
　　偌大的房间摆满了各种大型医疗器材，连接着病床上的人，时刻监控着病人的状态。
　　玻璃窗外，宗朔眉头紧皱，抱胸而立，看向身侧正在主控台上查看病人数据的曲老，“怎么样？严重吗？”
　　曲老没好气道：“哼，他和隔壁那个宋读，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万个心眼，他们不严重谁严重？还有你！我说了多少遍，我跟你这群人说了多少遍，卧床修养！卧床修养！！你哪儿来的脸杵在这里？！你哪儿来的嘴问别人的情况？！！”
　　宗朔：“…………”
　　宗朔：“老爷子，我……醒来后是第一次见您，也是第一次听您说这样的话。”
　　曲老：“…………”
　　尴尬了。
　　曲老梗着脖子狡辩道：“那还不是我清楚你们这群人什么德行！怕被你们气死，所以才没来。我心里说的不行？！我心里嘱咐的不行啊？！！你没听见你还有理了？咋滴？对我老头子有意见？！！”
　　怒揍军部众上将都不见怂的宗大副审此刻一脸纠结地酝酿了半天，只道了一句：“……没有意见。”
　　曲老：“哼！”
　　老人家撇着嘴，双手拢到背后，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往外走。
　　“等等，”宗朔好声好气地拦道，“我还有件事想……”
　　“想啥想？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啥也不要想，最好跟蘑菇一样长到床上休息。”曲老扭头呵斥道。
　　宗朔满脸无奈，“老爷子，我只是想问问阿暖和时凉的情况。”
　　“哦，一个死亡次数过多，几乎流干了一身血，硬生生把YH病毒‘折磨’到萎靡不振，算是医学奇迹！另一个……更是医学奇迹！！”
　　曲老混浊又幽亮的眼睛看向宗朔，隐隐地，带着一丝研究员的狂热。
　　“你知道吗？YH病毒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作为第一个注射YH病毒的实验体，他让老头子我知道了——永生不是谁都能得到的。YH病毒在注射进人体后会疯狂分裂，不断制造新细胞，没人能承受一瞬间亿万细胞重组再生的痛苦。时凉当时的模样……就像被无数细小的尘埃割裂，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撑破，碎得稀烂，最后化为一滩血水。”
　　宗朔：“但他扛过来了。”
　　曲老连连点头，唏嘘道：“是啊，挺不是人的……咳咳，不要误会，老头子我没有骂人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不亏是E实验选中的零号实验体，他本身的体质强悍又禁造，硬生生撑过去了。臭小子运气不赖！”
　　宗朔垂眸，“他的运气在于有人愿意为他付出半身鲜血。”
　　曲老愣了一下，“确实，戚暖半身鲜血提取出的病毒只有小小一针……而且，YH病毒离开宿主后活性会下降，哪怕在血液中温养，存活时间也不长。那臭小子确实运气不错，嗯，死的挺是时候，那天再晚一点，YH病毒就会彻底失去活性，就算我给他注入体内也救活不了他……戚暖在赌啊！拿自己的命去赌时凉的命。不过，她赌品好，赌赢了。”
　　“所以时凉会活过来吗？”
　　“会，他现在是世上第二个拥有YH病毒的宿主。”
　　“那阿暖呢？”
　　“呃，她也会……”
　　宗朔放下心来。
　　曲老眼神乱瞟，心虚道：“……就是会慢一点，毕竟失血太严重了。”
　　宗朔皱眉，“有多慢？”
　　啪的一声，曲老关门跑了。
　　宗朔：“…………”
　　……
　　沈厌脱离危险的第二天，就张罗着要出院。
　　曲老拿出医者的威严，叫来了赵恩慈老爷子帮忙“镇压”，压着沈厌在床上躺了三天，然后第四天沈厌跳窗跑了。
　　曲老：“…………”
　　沈厌不仅自己“越狱”，还拉着重症监护区所有醒来的病友一起“越狱”。
　　当天刚醒过来的常见常念兄弟两，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沈厌撸出了医院，然后扔进了临时组建的政务部担任要职，开始了不见天日的忙碌工作。
　　宗朔、郁傲晨、罗艳、001更是身兼数职，老板娘、侯三两人中途想开溜来着，毕竟他们之前只是靠开小旅馆营生的生意人，政务什么的怕胜任不了。
　　但很不幸，他们被沈厌逮了回来，然后像鹌鹑一样缩在墙角听沈厌“疯狂洗脑”，最后哭得稀里哗啦地表衷心，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干。
　　沈副审很满意。
　　许亦儒路过他办公室时，见到后都惊呆了，小声骂了一句：“一如既往的丧心病狂。”
　　沈厌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生气，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又看了看许亦儒。
　　许亦儒瞳孔一缩，扭头就要跑，但还是没有沈厌动作快，下一秒就被拖进了办公室。
　　昔日的九大区第一军火商、现任联军后勤部部长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咆哮道：“沈厌！！！我是知道你出院，好心好意来探望你的！你想干嘛？你就是这么对好兄弟的？”
　　沈厌挑眉，“你确定你是好心好意来探望我，不是想趁着我病干点落井下石的事情？”
　　许亦儒：“…………”
　　不拆穿还是好兄弟！
　　沈厌也没在意他一脸便秘的表情，“不过，既然你承认是我好兄弟，就干点好兄弟该干的事情吧。”
　　许亦儒：“…………”
　　完犊子。
　　许亦儒：哀莫大于心死。
　　沈厌：又逮着一个。
　　没办法，九大区百废待兴，太缺人手了。
　　就连后来从医院里醒过来的唐糖和何平凡，沈厌都……哦不，他没有抓唐糖来当“童工”，不是原则与底线的问题，是因为以曲老对小家伙的偏爱，估计会拿着手术刀杀到办公室肢解了他。
　　但“没有人权”的何平凡还是能下手的，所以政务部被压榨的劳动力又多了一名。
　　“没有人权”的何平凡：“…………”
　　弱小，可怜，无助。
　　……
　　除了时凉和戚暖，十四个人里苏醒最慢的就是病鬼了，足足躺了三个月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就对上宋读那张“真可怜你马上要完了”的脸。
　　宋读笑眯眯坐在床边，手里还捧着本闲书翻阅，苦口婆心道：“醒了，太好了。知道你今天大概会睁眼，我特意候在这里的。兄弟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沈厌那个黑心莲。来人，抬出去抬出去！加急送到技术部。”
　　病鬼：“？？？？？？”
　　宋读变了。
　　这是病鬼的第一个感觉。
　　当年在废城初见时，这位副审002可是肉眼可见的机械刻板、冷冷清清，没点鲜活气，像个机器，不太像人，但现在……脸上的幸灾乐祸都快写满了，那嘴角咧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旁边的助手有点不忍直视，提醒道：“宋副部，沈部长说，他只给您一个小时打吊瓶，一个小时输不完，我只能扛着吊瓶和您一起要回政务部。”
　　宋读：“…………”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一秒表情扭曲。
　　病鬼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他脑子聪明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估摸宋读不是特意跑来医院等他醒的，来打吊瓶赶巧碰上而已。
　　不过，病鬼还是笑早了。
　　沈厌确实下过命令，只要他醒过来，就加急送往技术部。
　　战后的城市重建离不开技术部的支持，所以技术部的难事杂事一点不比政务部少，就等着病鬼这位顶尖程序员入坑，呸，主事呢。
　　于是……
　　一个月后，神形憔悴差一步登天的病鬼再度被加急送回了医院。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进化者那么快的恢复力，本来旧伤就没恢复好，过度劳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曲老好不容易把人从生死线上救回来，然后找到了沈厌，将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良心发现”的沈厌终于决定做个人，允许病鬼在医院疗养，技术部遇到难以解决的大事再去找病鬼处理。
　　这一疗养，病鬼又在医院住了两个月，连贪玩不愿意干事的唐糖都被沈厌揪走了，他还是死活不出院。
　　一晃眼，大半年就过去了，冬去春来，又迎来了夏天。
　　这天清晨，生活滋润的病鬼洗漱完后，就打算开始日常的晨练——溜达。
　　他这个“娇贵”的身体不能跑和跳，所以按照曲老的嘱咐每天多走走路。
　　下楼溜达前，病鬼照例先去重症监护区唯一一间双人病房看看。
　　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每天都会代大家探望那两人。
　　病鬼边走边想，今天阳光不错，帮时哥和暖姐开窗通个风吧，让他们也享受一下夏天。
　　他走到病房门口时，余光扫过探视窗，隐约看到……咦，南边的窗户好像被人打开了？谁来得比他更早？而且，有一个床位好像空了？？？
　　心说，哦，空了。
　　下一秒。
　　病鬼：“！！！！！！！”
　　他猛地推开门——
　　暖洋洋的夏风扑面吹来，纯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蓬勃灿烂的朝阳落满了病房……
　　时凉坐在戚暖的床头，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垂眸看着她。
　　也许过了一秒，也许过了一万年。
　　时凉终于舍得把目光施舍给病鬼一点，由于长期不曾开口说话，嗓音像尘封已久的大提琴嘶哑低沉。
　　“哟，大程序员气色不错啊！圆润有光泽的。”他笑道。
　　病鬼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时……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