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鹿》神剑择主

23、故乡的柑橘

　　几天后，狮骑士殿。
　　恢复过来的阿莱娜与一众狮骑士站在殿内，众人正在纷纷低语着，似乎是在讨论几天前讨伐卡恩庄园的事情。
　　而他们的面前，狮骑士殿五王座上，竟罕见的坐着四个人。
　　除了英雄王座上的奥格斯格以及肃清王座上的安拉，最左边的白王座以及最右边的凛冬王座上也出现了俩个阿莱娜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白王座上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王座上镶嵌着各色名贵的珠宝，那奢华的程度毫不逊色于国王的王座。坐在上面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下巴尖尖的。那模样在阿莱娜的眼中，更像是一个混迹在高档场所的奸商。
　　另一边的凛冬王座则被各种动物的皮毛与骨头装饰点缀，王座上是一位被厚重盔甲包裹着的体型巨大的男人。略有些破损的巨大甲胄将他整个人武装得严严实实，肩甲上还挂着熊皮。阿莱娜看着他那一身厚实的盔甲，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身处冰川雪原之中。
　　“那么就由王座上最年轻的、最英俊的白马骑士，也就是鄙人杨戈德，来为你们介绍一下。”白王座上的人在说道“年轻、英俊”这俩个词时，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
　　“唔唔唔！”凛冬王座上的人似乎是被他那严实的头盔给限制住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呜呜声，一边还不断用手拍打着王座的扶手。
　　“这是沉默骑士。”杨戈德瞟了一眼凛冬王座上的人，解释道：“他是个哑巴。”
　　哑巴？阿莱娜有些诧异，这位沉默骑士倒是挺有特色，不光是他那一身厚重的盔甲。
　　奥格斯格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无奈的扫了一眼身边的三人：自负的杨戈德，打瞌睡的安拉，以及不会说话的沉默骑士。说起来，奥格斯格可能是王座上唯一一个看上去还比较正常的骑士了。
　　“诸君。”奥格斯格用眼神提醒完三人，然后面向狮骑士们用严肃的语气说道：“这次讨伐卡恩庄园的行动非常成功，我们不仅救出了被困的同伴阿莱娜，同时还解决了卡恩庄园的幕后主使克莱恩莱德。”
　　“经过调查发现，卡恩庄园的情况远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克莱恩莱德，他以酒庄的生意为掩护，实际上在地下大动干戈，建立起了自己的奴隶王国，并且自封为奴隶主克莱恩。奴隶王国除了非法售卖军火以外，同时还在进行着一些惨无人道的恐怖实验。”
　　说到这里，奥格斯格的眼神愤怒不已。
　　“克莱恩莱德先是让人抽取那些孩子们的鲜血，用来制作所谓的养颜酒。然后提取在冰锥原买下的白猿幼崽血液，注入那些孩子们身上以制造出恐怖的猿孩军团。”
　　“虽然克莱恩莱德已经死了，但是他带领的卡恩家族却逃离了汉诺达国境。我们在搜索卡恩庄园的过程中，并没有找到那些被他买来的白猿幼崽。因此，虽然奴隶主克莱恩已死，但是奴隶王国也许会在别的地方将这个实验继续下去。”
　　“最主要的是，卡恩家族与外邦之间存在一定的来往。在卡恩庄园的账本上，记录了多次与□□的交易记录。内容虽然只是贩卖军火而已……”
　　奥格斯格接下来的话语，让阿莱娜深深感到震惊，同时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时面对的，那个差点让阿莱娜英年早逝的男人兰罗杰卡，居然跟卡恩家族有着莫大的联系。
　　十年前，这个来自冰锥原的男人，他为了谋取利益而不惜将自己家乡的白猿贩卖给雇主，也就是刚刚继承卡恩庄园的克莱恩莱德。在听说雇主克莱恩莱德的目的之后，野心勃勃的兰罗杰卡也想要加入进去。奈何当时的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因此兰罗杰卡的提议也被克莱恩莱德委婉地拒绝了。
　　许多年后，兰罗杰卡靠自己卑劣的手段成为了自由邦议员。拥有了权力、地位以及实力的他回想起曾经的雇主克莱恩莱德。兰罗杰卡一直都觉得克莱恩莱德的点子非常棒，如果他能够与奴隶王国合作，那么自然势力会大大增加。
　　从那以后，克莱恩莱德与兰罗杰卡便开始在暗地里勾结。两个人一起合作进行着许多非法勾当。直到兰罗杰卡成为了法王之后，势力庞大的他不再亲自参与非法勾当，而是向克莱恩莱德购买军火，顺便也订购了还在实验阶段的猿孩军团。
　　与此同时，兰罗杰卡还答应为卡恩家族提供庇护。
　　虽然不知道兰罗杰卡为什么要购买军火，但是他肯定看上了克莱恩莱德正在研发中的猿孩军团。说不定，在讨伐卡恩庄园时被狮骑士们斩杀的那一群猿孩，就是兰罗杰卡订购的其中一批。
　　重点在于，既然兰罗杰卡答应过为卡恩家族提供庇护，那么逃脱的卡恩家族余党很可能已经前往自由邦境内，并且在兰罗杰卡的支持下继续进行那个邪恶的实验。
　　“我们已经将此次行动的报告完整的递交给王庭，王庭会派遣大使与自由邦进行交涉，希望他们可以主动交出卡恩家族余党。”奥格斯格说道：“但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一次开口：“若是自由邦不愿意交出卡恩家族余党，那么狮骑士殿有义务潜入自由邦，将这些叛国之人全部斩杀。望诸君做好准备。”
　　说罢，奥格斯格便将头扭向杨戈德。
　　似乎是憋了许久的杨戈德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得意洋洋的介绍起自己的计划：“潜入外邦杀敌可谓是难上加难，所以此次任务的内容当然是要交给拥有举世无双的智慧的白马骑士来制定……”
　　一边说着，杨戈德还站起身来故作谦逊的摆出了一个行礼的姿态，可那丝毫掩盖不去他神情中的自负。狮骑士们听完唐柯德用大量的花里胡哨的修辞手法修饰过的计划，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计划的内容就是这些，接到任务之前大家可以回去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就在奥格斯格让大家都解散之时，从睡梦中苏醒的安拉伸了个懒腰，突然出声叫住了阿莱娜。刚要踏出大门的阿莱娜听到这一声呼唤，回头望向安拉。她摊了摊手，不解的问道：“安拉殿主，有什么吩咐吗？”
　　“你留下一会儿。”安拉说完，不再理会阿莱娜，倚在王座上继续打着瞌睡。
　　等到全部人都散去了，殿内只剩下王座上的安拉与站在王座前等候的阿莱娜两人。
　　安拉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趣道：“做的不错，嬉猪骑士。”
　　阿莱娜一听见嬉猪骑士这四个字，顿时汗毛倒立，气得她恨不得将这个坐在王座上的人给亲手扒拉下来。那模样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猫。
　　“谢谢夸奖。”阿莱娜咬牙切齿道。虽然嘴上虽然道着谢，可她心里却已经将安拉问候了千百遍。
　　安拉并没有在意阿莱娜的表情变化，他轻轻翻动着阿莱娜的任务报告，慢慢吞吞的说道：“有什么感想吗？”
　　“我不是已经做过任务报告了吗？”阿莱娜无奈的说道，难道自己还要单独给你写一份五百字的完成任务获奖感言？
　　“不是报告。”安拉合上书，望着阿莱娜的眼睛：“例如雷达。”
　　雷达……
　　回想起那个奋不顾身将自己护在身下的胖骑士，阿莱娜又一次热泪盈眶。不过阿莱娜一想起雷达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便立马又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咬牙将泪水给逼了回去。
　　“雷达骑士……”阿莱娜有些颤抖着说道：“他很优秀。”
　　安拉白了她一眼，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他的意思呢。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样子，而是顺着阿莱娜的话接着说道：“那你呢？你怎么评价自己？”
　　“我？”阿莱娜呆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
　　是啊，不论是雷达还是维克，他们都在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们都没有给同伴们添麻烦，唯独自己……
　　“我还是不够好。”阿莱娜的情绪十分低落：“如果我能够像他们一样独当一面的话，也许这次任务就不会出现伤亡了。”
　　“归根结底，你就是太弱小了。”安拉毫不留情的说道。
　　“正是因为你的弱小，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也正是因为你的弱小，让同伴们不得不来救你。”安拉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急促：“为什么死的偏偏是那位优秀的骑士，而不是你？”
　　阿莱娜闻言一时语塞，她想反驳安拉的话，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相比起其他人来说是那样的没用。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我宁愿死的是我……”
　　“你不能死。”没等阿莱娜完整的将这句话说出口，安拉打断了她。
　　安拉缓缓走下王座，身穿甲胄的他踩在地上却如同灵猫一般轻巧，没有出丝毫声响。安拉一路走到阿莱娜的跟前，他拖着阿莱娜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女骑士眼角的泪水。
　　“既然已经有人为你牺牲了，那你就更要好好的活下去。”安拉盯着阿莱娜不断闪躲的大眼睛，他那淡蓝色的双瞳犹如冰川一般寒冷，可此时却透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你不能老是在坏事之后自己后悔，后悔没有意义。”安拉难得正经的说道：“你必须变得更优秀，然后带着那些死去同伴们的意志活下去。”
　　阿莱娜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安拉，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从来不会说好话的男人居然在安慰自己。
　　松开阿莱娜的脸庞，安拉又重新走回王座上。他在王座后面翻找着什么，片刻后掏出一把加大号的长剑。这把长剑外表与传统的骑士长剑无异，只是大了许多。
　　望着眼前熟悉的加大号长剑，阿莱娜心中一颤。
　　“看来你认出来了。”安拉将长剑递至阿莱娜的身前：“这是雷达的剑，它叫柑橘。”
　　“柑橘……”阿莱娜接过长剑，轻轻抚摸着剑身。
　　在骑士传统中，能够被赋予名字的剑往往都不简单。或许因为它是某个传奇铁匠的惊世杰作，或许它跟随者主人立下过赫赫战功，或许它被给予某种特殊的含义……总之，这些剑通常都是大有来头的，大多数时候在品质上也要强过普通的骑士长剑。
　　“你应该听说过，雷达曾经是远征骑士。”安拉似是在为阿莱娜解释柑橘的来历：“雷达生在东境边缘的海德镇，那是一个盛产柑橘的地方。他的父亲是镇上著名的铁匠，为当地的驻军打造装备。”
　　“后来，谷地战争爆发了。海德镇被梅金王国攻陷，而他的父亲也被抓取给那些侵略者们服务。雷达的父亲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若是为梅金王国制造武器，那么将有数不尽的同胞死在他自己亲手打造的剑下。但是若是不服从梅金王国的话，不只是自己，包括自己的孩子雷达也会丧命。”
　　“为了保全孩子的性命，雷达的父亲只能忍辱负重。他尽力在打造的过程当中偷工减料，制造大批劣质的装备供梅金王国的军队使用，然后在暗地里偷偷铸造一把倾尽他毕生心血的杰作。他想要将这把剑交给自己的孩子，让他替自己血洗这份耻辱。”
　　“终于，海德镇被解放了。汉诺达的军队重新占领了那处长满柑橘的土地，而雷达的父亲最终也因为叛国罪被军人们处刑，吊死在一棵柑橘树上。”
　　“年幼的雷达将这一切悲剧的来由都归为梅金王国的入侵，他拿着父亲被吊死前交给他的长剑，从此刻苦修行，成为了一名远征骑士。”
　　“而柑橘这个名字，到底是为了纪念自己故乡漫山遍野的柑橘树，还是为了纪念自己被吊死在柑橘树上的父亲，这就无从得知了。”
　　将柑橘交给阿莱娜，安拉便转身离开。
　　雷达，这位憨憨的胖骑士，到底是历经了多少苦难，才让他时时刻刻都在脸上挂着那副温暖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曾经悲惨的经历，所以才想用这份笑容去安慰他人吧。
　　阿莱娜将柑橘紧紧的抱在胸口，豆大的泪珠自她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