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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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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旨离宫后,息令并未第一时间回驭妖府宣读旨意。鬼使神差地他一路暗中跟随尔容来到一个他未曾料到的地方——太女府。
也不知从何时起,朝中皆知国师与太女的关系亲厚,况那日在大殿上他亲眼见到太女为尔容力争。
兴许国师一直隐瞒的目的与太女有关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息令便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直到来到太女的寝殿外。
尔容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这一停便使得息令生出了自己被发现的错觉。
幸好此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息令略微松了口气,就见太女殿下神色匆匆地赶来。
“听闻母皇今日又召见国师大人,可是昨夜之事生了什么旁的变故?”
“殿下不必为尔容担心,陛下召见是为了降服神鸟之事。”
尔容似无意间仰头望向息令藏身之处,息令不由得屏住呼吸,尔容移开了目光,复又道,“今日尔容来见殿下,实是有一事相求。”
“国师有求,本宫自当尽力而为。”
“尔容谢过殿下。”说罢,白衣国师欲转身离去。
太女殿下却在此时道,“国师既来到此处,不进去见见淳临吗?”
尔容低垂眼眸轻声回道,“不必了,往后淳临再不必依靠每月渡血而活了。”
“国师这是何意?”姬喻狐疑道,“难道淳临他……终于要苏醒了?”
尔容浅淡一笑,却是拱手告退了。
远处的息令望着太女寝殿外发生的一幕,并不能从二人的言谈间中琢磨出什么含义来,只是“淳临”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待尔容离去后,太女姬喻进到寝殿内,神色慎微地阖上了殿门。
这太女的寝殿内竟还藏了旁的人?
原来此人才是国师与太女关系紧密的关键所在。
息令想到此事女帝必然不知情,可他却又不能打草惊蛇,毕竟他不能无凭无据地构陷女帝最在意的太女殿下。
思索一番,他决定继续暗中跟随尔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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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息令第一次来到国师府,过往的国师府在他眼中如同一个迷,可此刻却这样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反倒令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须得在离开皇都前,解开心中的所有疑惑。
熟知尔容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备好浴池准备沐浴。
这可与息令所预料的大相径庭。他一边蹙起眉来,一边在心中说服自己,兴许在她沐浴放松戒备之际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尔容前脚踏进浴房,息令便如一片羽毛般极轻巧地落在了浴房门前。
不知是否倏忽,浴房的门阖得并不严实。仅仅是一门之隔,息令内心挣扎许久。
踌躇间,他鼻尖嗅到了极淡的一股血腥味,自小对气味敏感的他很快便想到了梦境中的味道,崖洞之内的血腥味是掺杂了不计其数的鲜血,但他还是辨认出了这股味道。
不是腥臭,而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
他记得曾有驭妖师记载过,世间唯有赤狐族的血液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是以气味芬芳馥郁。
息令不再犹豫,径直走进了尔容的浴房。
热气氤氲令人眼前一片模糊,饶是如此他还是透过屏风看见了浴池中尔容背影的轮廓。
国师此时负伤,是他长久以来寻觅不得的好机会。息令攥紧了腰间的暗纹铜剑,如果此时他绕过屏风从背后刺向尔容,会否有得手的胜算。
鉴心镜从未出错,眼前的国师就是赤狐妖所化。
既然确定了,那还等什么呢?难道你忘了驭妖师的职责所在?
不,你没有国师作恶的证据,杀死国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更何况她屡次救你于性命为难之际,瑶川岸边、无双城中……仅凭她是妖,你就能滥杀无辜吗?
思绪左右交战之际,浴池中传来“哗哗”的水声。息令明白不能再等,握着暗纹铜剑“砰”得一声破开屏风。
原以为能杀尔容一个措手不及,熟料后者以白袍覆身好整以暇地坐在浴池边的石台上,施施然开口问候道,“原是掌权使亲至,恕本座招待欠周啊。”
息令无意与她交谈,执着剑就刺过去,女人一个俯身躲闪剑刃,一记回旋恰恰切中他的右腕,力道之大震得驭妖师腕间一麻,掌中铜剑险些落地。
然而不知是否是错觉,息令觉得尔容先前躲避的姿态很不对劲,她的左臂始终垂着仿佛不受身体控制一般。
尔容没有给他机会细细观察,下一刻便反挟他以铜剑逼近自己的咽喉道,“陛下吩咐掌权使前去降服神鸟青鸾,掌权使为何在此与本座纠缠不休。”
息令受她钳制,动弹不得,竟才发觉若论实力二人相差之远,即便是先师在世也难以与她一较高下。
挨得近了,尔容身上那股赤狐血独有的甜腻香气令他无端觉得头晕目眩,耳边传来好似蛊惑一般的低吟,“忘掉今日离宫后所见的一切,你该回驭妖府去宣读陛下的旨令了。”
片刻之后,息令讷讷地放弃挣扎,将铜剑收回剑鞘后,笔直地离开了国师府的浴房。
“莫怪本座不晓得怜香惜玉。”尔容转身又浸入热气氤氲的浴池中,只是再滚烫的池水依旧缓解不了她周身的寒凉。那是一种浑身血液寸寸结冰的剧痛,青紫的筋脉自断臂处向心口处蔓延。
只怕是等不到三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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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驭妖府后,息令当着众驭妖师的面,宣读了女帝亲自下的命令。
底下的驭妖师们听闻这个命令,或喜或悲,喜的是传说中的神鸟青鸾千年难遇,悲的是以凡人之力要诛灭神鸟,不知又该有多少同门丧命当场。
息令讷讷地宣读完旨意,决定了明日启程的时辰,便要回去自己的寝屋。一路上他好似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心中一轻,可冥冥之中又好似忘记了什么要事,惴惴难安。
直到师妹碧珧前来寻他,他才恢复如常,“明日就要启程,碧珧你该早些回去歇息。”
“师兄,自你昨夜不声不响进宫,过去了整整一昼夜,你可知我们在府中多担心你的安危。”碧珧苦恼道,“师傅走后,你就是咱们府里最大的指望,可你倒好,方才带回这样一个消息一转眼又不见了身影。”
息令望着眼前的师妹,虽然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不对之处,可是又隐隐觉得何处透着古怪。
“你方才说我离开了整整一昼夜?”
见碧珧点头,息令揉了揉眉心道,“昨夜我进宫是为了鉴妖……”
鉴妖。
对了,鉴心镜!
息令摸了摸胸口,幸好鉴心镜还在,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与困灵堂中的前辈交代。
“鉴妖?”碧珧大惊失色,“难道宫中又有妖怪作祟了?”
“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念及昨夜泽天宫殿中情形,他没有细言,只是如此安慰碧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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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妖府一行离开皇都两日后,终于抵达了碧苍崖山脚下。此时太阳已然落山,息令遂下令在山脚驻扎,明日清晨上山搜寻神鸟的踪迹。
到了夜里,萤虫忽明忽暗,息令毫无睡意,便独自坐在篝火前守夜。
自那夜在宫中再次做了那个古怪的梦,这两日他便很是排斥入眠。原以为离开皇都,他心中的不安感能消弭一些,可是事与愿违,混沌的思绪使他变得越发心烦意乱。
火星“啪”得一声在眼前炸开,息令听到周围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谁?”
他拔出腰间的铜剑警惕地向四周张望。浓密的草丛中露出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是山林中的豺狼。
许是被此处的火光吸引来,从数量上看,竟有不下十数只。
此刻的驭妖师们大多沉浸在睡梦中,息令思索着自己能否一气解决整个狼群。
然而古怪的是,充作先锋的几只狼面对他却并未摆出攻击的姿态,有一只胆大的灰狼甚至靠近他半臂之距嗅了嗅他周身的气息,便掉头往反方向离去,其余的狼见状便跟随头狼纷纷离去。
它们行了不远又回头望向它,仿佛是在示意他加入它们。
息令想到了梦境中的黑狼,心中的烦闷更甚,遂出声驱赶狼群。只是这些狼似乎并不惧人,见息令不跟上狼群的步伐,便在营地不远处来回踱步不肯离去。
为了不惊动营地里的驭妖师们,息令只好往狼群的方向走了几步。
这个举动大大鼓舞了狼群,为首的黑狼仰头鸣嚎了一声,便风驰电掣般地钻入了山林中。
息令施展轻功,好不容易跟上狼群的速度。越往山林深处,梦境中的景象再次与眼前的景象相映重合。
不,他此前从未到过碧苍崖,可是身体的反应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对此处有多熟悉。
下意识地,他想停下脚步,仿佛前面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可要在漆黑的夜里独自下山并非易事,即使他此刻停下也得等到天亮才能摸索到出路。
息令这才开始感到后怕,身为驭妖府的统领,他实在不该今夜擅自离开营地独自行动。
心绪繁杂间,他一不小心踏空了山路,竟从山坡上直直地向下坠落,仓促间他只得以铜剑支撑勉强减缓落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