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之女想要的平静生活》箱庭

23、出云（四）

　　那是在看似遥远，但仔细想来距今也不过百年的大正时代发生的事情了

　　这个东方岛国在明治维新后焕发了全新的生机，武士阶层的式微没落、现代科技的引入、全盘的移风易俗给大正时代蒙上了一层短暂而浪漫的面纱。

　　也正是在这个古今交织碰撞的时代，天皇扈下的兵士们端着西洋枪炮巡逻于都市新建的敞阔大道时，仍有人将传统冷兵藏于羽织之下，如飞蛾般前仆后继地用生命填补上近代世界的缺口。

　　日本在进入昭和时期前，存在着一种名为‘鬼’的怪物。

　　不是人们印象中漂浮在墓地久散不去的鬼魂，这种鬼和传说中被赖光四天王讨伐的大江山恶鬼有相似之处，都是凶残至极且以人类为食，却又不尽相同。

　　源头可以追溯到平安京时代的一户贵族世家。身患重病的贵公子在饮下不完全的药剂后成为了食人恶鬼的始祖，其后在世间作乱的所有鬼身体中都流着这位贵公子的鬼血。

　　正如有光的背后总有影子相随，世上既然存在着食人恶鬼，那必定就会人在尸山血海中砥砺前行。

　　发誓诛尽恶鬼的人，结成了一个名为鬼杀队的组织。

　　只有日光才能真正将鬼挫骨扬灰，为了与昼伏夜出的鬼战斗，鬼杀队费尽千辛万苦采集来了岛国最东方山脉顶峰上的矿石。

　　这种矿石能够吸收日光的阳炎之力，所制成的刀能够灼烧鬼的伤口，延缓甚至暂停鬼的断肢再生，辅以在鬼杀队成员中代代相传的特殊呼吸法，脆弱渺小的普通人也能暂时拥有与恶鬼的一战之力。

　　炼狱杏寿郎生前就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虽说家族世代都投身于与恶鬼的战斗中，但在无人指导的前提下，二十出头的年纪，仅凭书籍中的传述就习得呼吸法且成为中流砥柱的他是鬼杀队当主最引以为豪的‘孩子’，也是后进队员眼中最值得尊敬的前辈。

　　只可惜他没能等到那道照散鬼王尸骸的日轮升起。

　　成为游魂的炼狱杏寿郎目睹着同袍与后辈们用性命换取了未来的黎明，又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死神引渡至他界。

　　而他却因为死后不愿立即随着母亲的呼唤离去，想要再看顾一会幼弟和后辈们，错过了被送往灵界的时机，成为了不受地缘限制的地缚灵。

　　几十年的光阴转瞬，炼狱杏寿郎牵挂的幼弟已成家生子，昔日并肩战斗过的伙伴也已转世或有了和美的归宿，他才认真思考起了自己作为游魂存在的意义。

　　他从东京长途跋涉到了本州岛最北端的青森，只要越过津轻海峡，那边就是一片雪国风光。

　　炼狱杏寿郎的目的地是恐山。

　　山顶的火山湖就算在数九寒冬也不会结冰，湖畔的火山石风化形成的洁白沙滩让这个灵场静谧得如同连接黄泉与现世的入口——至少死得更久的地缚灵前辈们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在宇曾利湖湖畔边遇见了年幼的市子。

　　金发女孩全身仅着单薄的绊襦，半个身子浸泡在冬日冰冷的湖水中，冻得浑身发抖。在她赤/裸着双足踩在碎石上，缓缓往住所走着的时候，炼狱杏寿郎忍不住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烘暖着她的身体。

　　尚未发育的小女孩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用苍白如纸的脸面对着他，黑眸中浮现了名为疑惑的情绪。

　　“再这么下去，你会变成怨灵的。”

　　在刺骨寒潭中浸泡了，又顶着风走了一路，女孩虚弱的身体显然受不住这样的折腾，说话时嗓音已经哑了起来。

　　“……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就算之后不能转世也不在乎吗？”

　　[哦！小姑娘能看见我吗，小小年纪，真是厉害！]

　　炼狱杏寿郎第一时间没有对幼兽故作凶恶、实则毫无威胁力的低嚎做出回应，而是毫无保留地称赞起了对方出色的灵能力。

　　你有病，人家问东你答西。

　　“你赶紧停下来啦！”

　　她色厉内荏地大声叱骂着大半夜依旧神采奕奕的游魂，加快脚步向着灵场深处的旅馆快步走去，白嫩的脚心被粗粝碎石划出了几道浅浅伤痕。

　　火山湖岸是一片呈现出死寂之相的纯白沙滩，她匆匆走过的地方落下了些许微小的血花。

　　[你会冻死的。]

　　“烦死了！这是修行的一部分！”她看似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一路跟在她身后的游魂。

　　被先代市子师父收养不过小半年的女孩显然是不知道该怎样和这样爽朗的人（灵魂）相处，不知道是被寒风冻伤还是被炼狱杏寿郎烦的，精致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

　　“……再说了，为了保护安娜，我可是必须要成为最强市子的人……”

　　[安娜？是朋友吗？]

　　在听到女孩嘴中吐出了保护一词后，炼狱的情绪变得更为高涨。

　　[有守护之心是非常、非常值得尊敬的事情，可惜现在的你还太弱了。]

　　女孩的拳头被他刺激得攥了起来。

　　恐山觉以为那个把姐妹俩扔进山里的坏妈妈、人云亦云的山下居民和小学生们已经够讨人厌了。

　　火山湖边的灵场里游荡着很多不曾得到死神引渡的灵魂。

　　灵魂们大多都有未竟的愿望或有求于招魂者，因此在和恐山觉交谈时大多都是战战兢兢的态度，甚至还有魂体受不了她强大的灵压而直接失去意识。

　　自从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在市子师父的教导下学习控制汪洋般深不可测灵力的恐山觉，这是第一次被一个灵魂说‘弱’。

　　——她要保护安娜，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必须是最强的。

　　被母亲抛弃的、幼小的金发女孩回过头去看气得她头晕灵魂。

　　“……我才不弱！赶紧给我把你的灵力收回去！”

　　女孩抽噎着，语气依然是装出来的凶狠，却小心翼翼地外放自己的灵压去抗拒炼狱杏寿郎送来替她取暖的灵力。

　　她比母亲去世那时的千寿郎大不了几岁。

　　炼狱看着女孩倔强的黑眸，难得沉默了下来。

　　……明明是个这么年幼的孩子，却又是这么心细而倔强。

　　女孩毫无疑问是有能力和天分的，通灵者的灵压很容易就能直接伤害到炼狱这样的魂体，她却能精准地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在拒绝却又不伤害到他的界线上。

　　像刺猬一样防备着外部的世界，却又不忍伤害任何人，就连他这样来路不明的灵魂都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地对待——要知道这世上可是存在着想夺取灵能者肉身的恶灵的。

　　炼狱杏寿郎突然把自己来恐山的目的抛到了脑后，一路跟在女孩身后来到了她居住的旅馆。

　　山顶的温度本来就要比城镇中低，又是深冬季节，夜色愈深时甚至飘了几片雪花下来。

　　炼狱杏寿郎此前一直在东京守护着弟弟和同袍的后代们，发展成为巨兽的特大都市已经很少下雪了，因此在雪花落下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那些在空中飘舞着的晶体。

　　雪花穿过他半透明的掌心。

　　就这么低头愣神的功夫，恐山觉已经哆哆嗦嗦地走了到旅馆门前，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立即捧着大棉衣过来给她披上。

　　在门口迎接着她的女孩用自己在炉里烘得暖洋洋的双手搓着恐山觉被冻得红通通的指节，催促着她进屋的同时回头看了炼狱一眼。

　　凑近的剑士亡魂此时才看清了女孩的脸。

　　——和那个从火山湖水中爬出来的小姑娘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气质要更为清冷孤高些。

　　啊，是姐妹啊。

　　“亡灵，不要再靠近了。”女孩一手护住哆哆嗦嗦的姐妹，一手抽出别在腰带上的木笏，像护崽母鸡一样用防备的姿态对准他。

　　一对能与鬼魂沟通交流、身怀灵力的姐妹。

　　没等炼狱说些什么，就有人抢先给他发了好人卡。

　　“安娜，他没关系的。”被姐姐用大衣裹成茅卷的恐山觉双手拢在嘴边哈了两口气，露在单薄衣料外的一双小脚不停交替踩着门前冰凉的石板，“好冷啊，我想泡澡。”

　　恐山觉驾轻就熟地撒着娇，先前在炼狱杏寿郎面前露出的那点奶凶气此时也去掉了凶，像所有普通女孩儿一样奶声奶气的。

　　恐山安娜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直勾勾盯着炼狱看了片刻，最终向撒娇的妹妹妥协。

　　“先回房间喝点温水，直接泡澡会生冻疮。”

　　「生来拥有才能的人，必须将力量用于世间，用在他人身上。」

　　「救助弱者是生为强者之人的职责，杏寿郎要负担、并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是你的使命。」

　　炼狱杏寿郎的母亲逝去已有百年，纵使母子二人以灵魂形态重逢过，炼狱瑠火也已经被引渡他界近五十载的时间。

　　母亲病逝前对年幼的炼狱所言，同时被他当做人生信条一路践行着的话语再次浮现心头。

　　那位久病缠身，却始终保持着善良坚毅之心的母亲，在此时被拆分成了眼前相互依偎着回到住所的双胞胎。

　　抱歉，母亲，当主，鬼杀队同袍。

　　他大概不能那么早到那边去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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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一下可能有人没看过，还是大概写一下鬼灭的剧情，知道这么多就够了。
文章会和漫画结尾的剧情有冲突，毕竟后面会写到死神的剧情，得要点好人来填充一下空虚的尸魂界嘛。
在安娜得到救赎之前，觉一直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守护’着安娜，但姐姐其实一直比她更坚强。
这章有点短，因为想把大哥和觉的过去一口气交代完，下章两刀结果咒灵就蹭蹭蹭回东京开始谈恋爱了。
毕竟觉酱马上十八岁了嘛（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