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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出云(二) ...


  •   京都校虽然对他们这帮从东京赶过来的小鬼头不是那么客气,但本质工作做得还算到位。

      诅咒事发地周边确实已经被封锁了,三人不得不隔着老远就下车步行过去——当然有好好给尚未恢复神智的司机留下车费。

      社会抚育机构说白了就是孤儿院,洁白的院墙之中矗着几幢低矮的楼栋,从京都方面辅助监督给出的示意图来看,分别是孩子们的活动室和机构办公室、室内运动场和宿舍食堂所在的生活区域。

      京都校的辅助监督将示意图铺开在轿车引擎盖上,指向了院内最中间的奶白色建筑:“经过抚育机构教养老师的报告,有部分孤儿在前些日子午睡时目睹到了超自然现象,而我们的窗也确实在生活区域目击到了咒灵。”

      恐山觉知道被人厌恶是种怎样的感觉,而那些久违的、足以刺痛神经的恶意再次对准她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躲在了麻仓花身后。

      她很讨厌这个辅助监督的语气。

      恐山觉难得敛起了笑,黑眸沉沉地看向靠在车边的中年人。

      和她认识的每位辅助监督一样,这位京都咒术高专派来的人也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脸上却带着与伊地知截然不同的表情——大仇得报、或是胜券在握一般风轻云淡的诡异神情,像是他们一行人即使命丧出云也与他毫不相干。

      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孤儿’这个词,同时还状若无意地看了她一眼时,引起了恐山觉生理上的不适。

      通灵者的直觉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敏锐,流淌在周身脉络中的巫力、灵力赋予了他们超强的感受能力,麻仓花也感受到了对方异样的情绪。

      他抬眼对上了辅助监督的视线,同样也从那看似诚恳的眼神之下读出了些许算计的意味。

      但已经有着一级咒术师之名的少年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对方没由来的厌恶是一回事,眼下亟需解决的咒灵又是另一回事。

      生长期的人类幼崽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睡眠,而留在孤儿院的大多都是十六岁以下的孩子,相当于咒灵出现在了孩子们一天中呆得最久的地方。

      “咒灵出现在生活区域?诅咒可不会因为这些人年纪小就放过他们。”

      伏黑惠虽然注意到了同行两人不自然的表情动作,但同样认为出现在孤儿院中的咒灵更值得关心,因此接过麻仓花的话追问道:“既然已经判定是二级咒灵了,不可能没有出现过伤亡吧?”

      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会终其一生追寻着最适合的温床——人类。

      四级诅咒能让人身体疲惫,受咒者一旦被缠上,久而久之会由于生命力的流失患上重病。

      小小蝇头只需要一个能够看见诅咒的人就能够祓除掉,甚至有时连人都不一定需要——只要受到足够大的冲击力就能被挤化回一滩四散的咒力,没过多久就能融成组成世界的一部分。

      三级咒灵多在诞生时就拥有术式,有着部分思维能力,而一旦被评定为二级,就意味着这已经是普通枪械无法处理,需要咒术师登场解决的场合了。

      “啊……让我看看。”被伏黑惠这么问到的中年人慢悠悠翻起了手上的记录,语气轻描淡写,“这一周内抚育机构失踪了两名儿童,分别是十五岁和十三岁。”

      他合上文件夹,又摆上那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斜眼看向双手紧握成拳、身体也微微颤抖着的少女时,猛地被金发幼狮拽住了衣领。

      通灵世家的继承人在此时展现出了深藏已久的当主风范,麻仓花以不容反抗的怪力将这名中年人狠狠摔在车上,对方手中的记录一个没拿稳掉在了车边。

      “有人失踪了都不会如实报告吗?把我们骗过来是不是想杀鸡儆猴?”麻仓花强迫他转头去看同样面色凝重的恐山觉和伏黑惠。

      “睁大眼睛看看,一年级的学生和还没入学的小鬼头,京都就是把我们叫来送死的吗?”

      “……花君,先放开他吧。”恐山觉的手攥紧又松开,修剪圆润的甲盖在掌心留下了一个红痕,“毕竟是京都校的人,到时候那边问起来又要麻烦夜蛾校长和悟先生处理了。”

      麻仓花哼了一声,报复性地重重一甩手,中年人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恐山小姐果然和资料中说的一样善解人意。”他正了正被麻仓花抓乱的衣领和领带,直勾勾看着面色阴沉下去的少女,“对孤儿院的孤儿来说,因为不满自己无法得到收养或是受到设施的差别对待而逃跑是件很普通的事——何况那两个孤儿正直青春期。”

      “在场应该没有人比恐山小姐更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恐山觉赶在麻仓花青筋暴起之前拉住了他。

      “花君,失踪的孩子更重要一点。”

      麻仓花听出了轻柔嗓音中隐忍着的怒气——他从生母那继承来了火爆的脾气,只不过会在家人和后辈面前稍稍收敛,这根不稳定的爆竹被京都方面瞒报任务实情的行为彻底点燃。

      对方一口一个‘孤儿’明显是在讽刺恐山觉,少年刚要作势抬脚把这无礼又混账的中年人踢飞,却发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不知何时缠绕上他脚踝的灵力死死限制住了他的行动,连带他身后的阿弥陀丸也无辜被牵连。

      恐山觉自知凭那抗不起咒具的力气无法压制住暴怒的麻仓花,只能用灵力将麻仓花绑在了自己身边。

      虽然曾经蛰居不出,但总归还是有和人接触的机会。在之前那十几年被灵视所困扰的生活中恐山觉早就学会了如何压制自己的愤怒——像她和安娜这样的人,一旦从内心诞生诅咒,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然女孩子就是要更懂事一点。”

      辅助监督弯腰捡起文件夹,在触到其上沾染的泥水时表情扭曲了一阵,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东京的各位,这次的任务是祓除诅咒,希望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徒增麻烦。”他说着竖起两指,作势要放下「帐」,“那么祝大家武运昌隆——”

      “自暗而生,暗中至暗。”

      她双手各拉着一名少年,没空比出施术的手势,但黑幕却仍随着吐出口的咒语落下。

      恐山觉左手拉住外甥衣领,右手抓住伏黑惠的袖子,外放自身灵力压缩成一个珍珠大小的球体再使其炸裂,灵力爆破产生的灵压直接将三人推进了抚育机构的院门之内。

      “污浊残晦,皆尽祓除。”

      随着黑幕一同降下的,还有酝酿已久的暴雨。

      从院门到任务目标的楼栋之间还隔着一个沙地运动场,雨滴落下的瞬间三人角色互换,被拉着跑进屋檐下的人变成了恐山觉。

      “乌云明明已经聚起来大半天了,居然挑在这个时候下雨。”

      虽然被身强体壮的少年们半拉半抱地带到屋檐下,但头发还是免不了被突然松闸的雨水冲湿,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前。

      恐山觉摸摸湿透的刘海,伸手去背包里找纸巾,摸了半天才发现纸巾被她收在书包外侧的口袋里——

      背包的防水帆布面料在大雨倾盆时成了最佳的储水容器,侧面敞开用于装水瓶的小口袋里已经蓄起了半兜雨水,餐巾纸可怜巴巴地被泡在雨水里,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她在拿出摄影机检查过背包内部没有进水以后,面无表情地拎着背包底部倒水。

      “给。”伏黑惠递出两张干燥柔软的纸巾到她面前。

      “谢谢伏黑君。”恐山觉没想到会有男生包里装着纸巾,她一边擦着自己湿透的刘海一边瞥了一眼麻仓花。

      “……干嘛这么看着我!”

      麻仓花正拧着自己湿透后变透明的衬衫,察觉到少女投来的视线后也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她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万事小心为上。”麻仓花看了眼手机,电磁信号在「帐」降下后也被屏蔽在了之外,“我觉得京都校派来的这个人不大对劲。”

      “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激怒我。”

      离开了那名辅助监督后,恐山觉的心情好了很多,憋着的一股气也在「帐」隔绝了视线之后无影无踪——果然眼不见为净无论在何时都是真理。

      伏黑惠那头海胆似乱翘的黑发也在雨水作用下塌了下来,他从小就和刺猬似的顶着这头黑发,像这样发丝柔柔软软地贴在脸侧、就像刚出浴一样的造型鲜少被姐姐以外的人看见。

      他有些不适应地往阴影中缩了缩身,同时召唤出了一黑一白两匹玉犬:“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就出发吧。”

      “呀!原来伏黑君的式神还有另一只吗?”恐山觉蹲在一边捣鼓着摄影机,一回头就看见了两只玉犬蹲在伏黑惠脚边。

      先前见过的白犬亲热地凑上来舔了舔她的手,黑犬则是忠实地蹲在主人脚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白犬。

      恐山觉反手揉了揉白犬微微粗粝的被毛,把镜头对准了伏黑惠:“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录像了哦,这是我第一次放下「帐」,不知道能持续多长时间,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

      麻仓花摘下腰间的短剑,轻飘飘地切开漂浮到众人身边的低级诅咒。

      一进到这栋外表被粉刷成奶白色的宿舍就能看见一片狼藉的一楼大厅,整座抚育机构的人员看起来都是匆匆被疏散的,孩子们的布偶、积木一类的玩具都没能来得及收好或带走,散落得一地都是。

      恐山觉捡起脚边的小熊布偶,拍拍上面的灰之后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试着按下了走廊的电灯开关,然而室内仍旧是一片漆黑。

      见恐山觉和开关反复对峙了几次无果后,伏黑惠走到大厅另一头,随手祓除掉贴在鞋柜上的弱小诅咒后打开了配电盒。

      “保险丝断了。”

      “麻烦死了,这次怎么搞成这样。”麻仓花没办法地打开了手机闪光灯,调到最低亮度以求延长使用时间。

      暴雨和积雨云将日光完全拦在了云层之上,就算没有「帐」的存在,他们也几乎被一片黑暗包围着。

      通向二楼的走廊分布在走廊两端的尽头,三人决定一同行动,一边打开走廊沿途的房间查看,一边靠着手机灯光向内侧前进。

      越往走廊尽头走越不对劲。

      「帐」是能让诅咒主动现身的结界,施术者的咒力充盈着黑幕之内,咒灵会像追逐美食的饕客一般追逐着咒力源头——所以一般来说,会由驻守「帐」外的辅助监督或后援术师施放。

      集群的弱小诅咒应该在这个时候就循着恐山觉的咒力追上来了,而他们越往暗处走,低级诅咒越少,到了他们踩在楼梯台阶上时周围竟然干净得可怕。

      干净得就像聚集着咒术师的高专地界一样。

      唯一散发着不洁气息的,就是一滩看起来粘稠得几乎是一团胶质的液体,从内而外散发着浓黑的咒力。

      “花君,这是什么?”恐山觉先男生一步发现了从最高级台阶缓缓流淌下来的液体,将摄影机对准了过去。

      说是流,不如说是蠕动着滚下来更为恰当,因为这滩液体看上去实在是粘稠了——

      恐山觉从自己贫瘠的物理学知识中找到了合适的名词:非牛顿流体。

      “……!”

      麻仓花懒懒地斜眼看过去,只一眼就让经验丰富的少年咒术师怔在了原地。

      他抓着恐山觉的背包带,让体态轻盈的少女跌跌撞撞地退后两步,自己则是挡在了伏黑惠和少女身前。

      “麻仓前辈?”

      “你们离远一点!”麻仓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是咒胎的羊水……”

      他低垂着头观察脚边这滩浓液许久,突然狠狠地握拳砸向了墙壁,混凝土浇灌的建筑物墙体竟在麻仓花的落拳点衍生出了蛛网纹。

      “咒胎一经孵化可是有可能诞生一级甚至特级的啊!所谓的目击大概也是孩子们看见了咒胎吧……京都这帮老家伙!”

      “伏黑,觉,我们现在马上退出「帐」外联系五条,「帐」从内部是很容易打破的。”

      “……觉?”

      伏黑惠看向原本站立着少女的身侧,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背包。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咒胎是否有羊水这一点。
    从咒胎戴天的形态来看好像是有的(挠头)
    「帐」除了从内部容易被打破这点以外,其他都是瞎编的。
    第十八章开头的记录是后来伊地知补的,这时候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是疑似二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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