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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生教学计划08 ...

  •   第8章

      贺龄这次来之前,早做好了简卫光这人又托辞不在的准备。
      原本电话里已安排的是工地放假的时间,人其实也提前回了,只周末时间,不知又去了哪里搓麻将。
      贺龄闯了空门,随后拨了电话回去,被挂断两次,便也不再催促,转而静下心来看这个不大的房子,然后听简心说小话。

      简心拖了个小马扎,蹲坐在贺龄旁边,捧着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姑娘这个月和贺老师混得熟了,知道贺老师很喜欢听自己说这些小事,便把原先攒着放学后去找狗崽们一股脑倒的琐碎絮叨,留了一部分给他,还能得到适时的回应。

      她说起期中考试的试卷不难,觉得应该能考好,考完后问了林老师,做对了一道陷阱很多的数学题,被夸奖了;保安叔叔在学校周边给狗屋捡了个新的崽崽,最早出现的大黄作为元老出面接纳,崽崽的名字是和她商量着起的,叫剪刀,叔叔说了,后面再捡到别的,可以叫他们石头和小布——这是开心的事。
      又说起前几天买菜,回家觉得分量在邻居家借了秤,被扣了不少吃重,还发现了隐秘的虫眼;学校的饭菜很好吃,但是周五吃水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芒果有点过敏,痒了好久有点不舒服;一个人打扫房间真的很累呀,但为了迎接贺老师,她还是非常努力地提前收拾了——这是有点委屈,想要被安慰和表扬的事。

      贺龄温温柔柔地看着听着,听到简心说芒果过敏时,焦心地检查了对方的手腕和胳膊,疹子已经褪去,只留下一点点红印,才放下心来。
      据简卫光先前隔着话筒和贺龄交待的一点半点情况,简家的房子是简心还没出生时的自建房,面积不算太大,但五脏俱全,初建时在这片地方也算人人称羡。这些年周遭环境变差了,但住着还是不错的。

      但直到他亲自登门拜访了,才知道叙述之中有多大的水分。
      房屋的构架尚可,但面积很小,充满了杂物和污浊、潮湿的空气。
      看得出很久没有添置新的家具电器了,灯泡发着灰暗昏黄的光,远远不及白日里的自然阳光明亮。
      紧靠着燃气灶的地方摆着屋里唯一一张方桌,上头摆着个台灯,简心的作业本正摊开,桌面上粗糙裹着一层塑料布,尽是去不掉的油腻污渍。
      墙角堆着一地酒瓶子,有一些有破口,玻璃碴胡乱扫在一起,还是简心昨夜才收拾出来,一会要出去丢掉的。酒瓶子旁边还摞着两个黑乎乎的煤气罐。

      不过是仅够生存和提供庇护的一片屋瓦罢了。
      日子这么过下去,人心也要潮湿逼仄了。

      简心见他盯着两个罐子瞧,给他解释:“去年社区的叔叔阿姨来家里做管道改造,罐子就多出来了,爸爸一直没有去扔。”
      贺龄皱眉,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主动帮她撑起垃圾袋,两人一起收拾酒瓶和碎片。

      边收拾着,贺龄边试探问:“爸爸回家以后经常喝酒?”
      “嗯。”简心低声应了,“有时候是醉着回来,有时候是自己带酒回来喝。”
      她耸了耸鼻子:“喝酒的味道很难闻。”
      “喝酒后脾气会不好吗?”
      简心身子僵了僵,略带埋怨地叫他:“贺老师,你怎么又说这个……”

      她这回似乎早有准备,捋起两个手袖在他面前摆,炫耀般说:“贺老师你看,爸爸真的没有。”
      贺龄只平静地与她对视,没有说话,让简心的双臂只能尴尬地举在半空。
      凉风从敞着的大门吹进来,她哆嗦了一下,把袖子放回去,表情有些讪讪。

      贺龄一个人把簸箕里的碎片倒进单独的塑料袋里,又取了桌上的宽胶布,一圈一圈地缠,顺带还教导简心:“像这种玻璃碎片和碴子,丢垃圾前要像这样用胶带裹上,否则清洁工来收拾的时候,手可能会被扎破。”
      简心挪着步子蹲过来,聚精会神地盯着贺龄处理。
      “不过你一个人处理也很危险,交给你父亲,或者有时间,可以请社区的叔叔阿姨来帮忙,叫贺老师过来也可以……”
      她点头啄米,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龄裹好玻璃后,拉长了胶带,又伸到简心面前。
      简心先是不明所以,顿悟后停了两秒,自暴自弃地张牙啃了一口,在胶带上留下一个小的豁口,又不情愿地蹭了蹭贺龄的小臂卖娇。
      贺龄轻笑了声,撕开胶带,缠绕好后,腾出手摁了摁她的头顶,提着袋子起身出门。

      邻居的胖阿姨正在门口,探头要往里看。简心给她介绍:“张婶儿!这是学校的贺老师。”
      张婶儿松了口气点头,态度从警惕换成了恭谨:“是老师啊!好学校就是负责,老师都这么标致气派的。”
      简心问她:“婶儿有什么事来找我吗?”
      对方塞了个篮子在她手里,里头是几把青菜:“我这不是看你家门也没关,来瞧瞧什么情况,顺便给咱们心心送点菜。”

      她又转头去跟贺龄说话:“卫光家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他那个老婆跟人跑了以后,就一个人带心心,养家不容易!这么些年了都受委屈了。咱作为老邻居啊,替心心她爸麻烦老师几句,多照顾照顾心心,有什么冒犯的您也多担待。”
      贺龄心里怎么想并不多在外表现,只应了一句:“照顾孩子是学校和老师的责任。”接着对简心又说了一遍:“有什么事希望我帮忙的……我等你来告诉我。”
      接着便同二人道别,把裹好的塑料袋扔进街边的垃圾桶。

      简心站在大门口看了他很久,在张婶家的鸡群又一次巡街完毕,由张婶领回院子里后,才在原地自言自语地“嗯”了一声。

      贺龄的最后一站安排的是去向高明家。他乘地铁下车,骑着共享电单车,被拦在别墅区前。
      他拨通了向家的电话,话筒由向高明抢来接听。对方似乎是在暗示什么,吐出一连串的“好”然后挂断。

      贺龄不明所以,等了一会后,向高明沉甸甸地冲出门,对着他摆手:“我哥今天不在家!贺老师你赶明儿再来吧!”
      于此同时,贺龄接到了向家别墅打来的电话,对面是个沉稳的男中音:“是贺老师吗?我是向唯的大哥,刚刚通知保安让您进来……麻烦把高明也一起捎带回来。”

      贺龄提着向高明到达终点时,向家的长子向前进已坐在正厅严阵以待。为了以示尊重,他刚换上了一套较为规整的家居服,并提前沏好了一壶茶。
      向前进今年三十一岁了,长相肖似父亲,端正整肃,远不是向唯那般灵动的模样。他在商场和各种老狐狸对打磨练过多年,内外功夫也修了个十成十,虽然穿着依旧是较为宽松、并非特别正式的款式,但给人的压迫感半分不减。
      至少他的幺弟,在被贺老师放下之时,就火速逃窜回了楼上自己的卧室。
      “请坐。”向前进起身,邀请贺龄入座。

      贺龄听话坐下,但心里只觉得有点搞笑。
      原本他还在思考这位是为什么要给他个下马威,但一进门,1213号就摁响了提示音,吵着闹着说自己想直播看戏。

      向前进每换个表情,做个动作,1213号就在旁边记录汇报他的心率和情绪。
      在“他好紧张啊”“他的心率又加快了”“内心山崩地裂面色丝毫不改”“这套流程他是不是私底下练过好多遍”的背景音中,贺龄光是要控制自己不笑出来就已经调动了全部的面部肌肉,甚至没听清向前进的头一个问句。

      “贺老师?”向前进微微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1213号还在给他配音:“他心脏又开始duang了,贺先生您的走神对他造成了会心一击!”
      贺龄在脑子里让他闭嘴,另一边对向前进点头:“抱歉向先生,刚刚有些走神。”
      向前进轻轻松了口气,给他推了一杯茶:“先喝杯茶吧。有事咱们慢慢说。”
      贺龄不懂什么品茶,只稍稍抿了口,和对面推杯换盏互相客套了两句,就不再装模作样,而是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向家公司事务虽繁忙,但对孩子的照顾却未有放松。
      向前进在贺龄面前不知为何要端着长兄的气派,骨子里却也是个宠溺弟弟的哥哥。
      成绩、分数的事项,他并不怎么在意,只略微了解了些,知道幼弟成绩优异,但字像个鬼刨,默写成功率将将一半后,就乐得压不住:“可真是我们向家祖传。”

      他咳嗽两声,抹了抹嘴角,面容端正接着和贺龄聊向高明其他的事。
      先是贺龄交待学校的情况,又照着自己整理的问题询问向家的家庭教育,一一记下。

      向高明的家境优渥,家庭关系又和谐,养出来的他,性子极为阳间。自信点满格,性子又懒散不指手画脚,在班里的人缘也是极好,什么人都愿意亲近他。而他自己,亲疏远近心里都有数,也未让人际关系成了负担。
      向前进说得不少,有自豪有担忧。
      年龄差摆在那里,贺龄瞧着,他倒像是把弟弟当儿子养的。

      育儿话题告一段落,贺龄口有些干,正喝茶解渴,却见对方比他先坐不住,摩挲着手指,好一会才问出口:“……贺老师你,对我弟弟怎么看?”
      贺龄一时没反应过来:“向高明?他是个聪明孩子……”
      “不不不,”向前进摇头,“我是想问,你对我们小唯怎么看?”
      贺龄:“啊?”

      向前进也不掩饰:“本来今天小唯是要在家等的,给我支出去看他的画廊了。他和高明那小子绑定得厉害,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跟我这个三十多岁的哥哥说。”
      他苦笑了一阵:“平日里我也由他们去,两个人互相亲近也好。但事关人生大事,我不得不了解些情况。”他的表情严肃了些,“贺老师,我们小唯,高中还没毕业就跟家里出柜了。我和父母苦恼过、纠结过,到头来还是觉得,只要他喜欢、对他好就足够了。所以我想问问你……”

      “大哥!贺老师!”向高明哐当一声,踹开了自己的房门,冲出来趴在栏杆上朝楼下大叫两声。
      向前进一下给弟弟镇住了,接下来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贺龄也捡回了自己的脑子,抬头问:“什么事?”
      向高明的嘴一开一合,说得颠三倒四:“贺老师,我有……我好像,哦对!我有事要向您汇报!这个事,就,是非常重要的事,关系班本!咱们得上来细说!”

      贺龄应声,起身要上楼去,被皱眉的向前进微微抬手拦住:“贺老师我这儿……”
      “向大哥,”贺龄对他轻轻躬身,“我留下也没法回答你。顺其自然的事儿,何必现在就得知道答案。”
      “但小唯他……”
      贺龄笑了笑:“我不知道您在担心他什么,但我相信向唯,也对我自己的人品有信心。”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老师交待的?”贺龄笔记本一拍,摊开在向高明房间的书桌上,“不说个子丑寅卯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向高明愁苦万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不必了吧贺老师……我这就是为了挽救一波岌岌可危的兄弟情,现在让我挖脑子想情报也太难为人了。”
      贺龄坐下,打开笔帽在桌上敲了两声:“咳,倒计时了。”

      “别急别急!我肯定能想出来!”向高明闭着眼捂头,抓挠着后脑勺,突然一个睁眼,“贺老师,我想到了!”
      他表情一瞬间变得更加纠结,仔细看来还有些微的心虚:“贺老师,咱们班有人在孤立简心的事儿,您发现了吗?”
      贺龄的动作顿了一下,笔帽没抓稳,弹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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