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开在荒凉的夜晚（上）》北枫其凉

79、他的心意（1）

　　事后，几人各自打道回府。
　　白尹城追上赵伦的步伐。
　　“赵哥。”
　　高大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赵伦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时候，眼底的冷漠冲淡了许多，但一个字都没说。
　　“今晚有空吗？跟我喝两杯。”
　　赵伦把脸偏向一边，冷哼道：“没空！”
　　“我请客。”
　　仍是拒绝：“说了没空。”
　　“82年的拉菲。”
　　赵伦：“…………”
　　白尹城爱抽烟，却不怎么喝酒，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他不会主动跟人约酒，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喝几杯，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前赵伦约他喝酒要费好大劲，现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伦知道他这是主动示好。
　　吵了那么多次架，这还是他第一次服软。
　　按理说赵伦应该见好就收。
　　不过他气还没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改天吧，我今晚有事。”
　　“什么事？”他不依不饶地问着。
　　赵伦被问得烦了，没好气道：“跟你有关系吗？”
　　他默不作声，双手抄在兜里，侧过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寡淡，还添了些许凉薄：“赵哥，我知道你还在为姜亦可的事生我的气，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难得你还知道我是为你好，”赵伦眯着眼睛，讽刺道，“平时你一意孤行就罢了，这事没处理好，是要把自己搭进去的！那姜龙的女儿跟你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你可倒好，跟她来真的，且不说她知道真相后如何恨你，单是二爷这一关，你过得了吗？他重用王晁，不就是想打压你吗？这么明显的一步棋——他是怕你有二心，毕竟你是姜龙的…………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来J集团才三年，对于二爷来说，如果你不能完全被他掌控，随时都会沦为弃子，而一旦你失去他的信任，下场有多惨知道吗？”
　　面对赵伦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白尹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赵哥，这三年，我就像一个活死人，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做着见不得光的事，直到遇见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重见天日，哪怕是建立在谎言之上，我也想多瞒她一天。我不在乎什么金钱、权力，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我，二爷要收回，我无话可说。”
　　“难道姜亦可就属于你了吗？”赵伦的脸皱成了苦瓜，诘问道，“我认识的白尹城可不会这么意气用事，更不会留恋儿女情长，你没病吧？！姜亦可是你亲妹妹！就算从世俗的角度看，你跟她也不可能！”
　　“世俗也没有让姜龙抛弃自己的亲骨肉！”三年来，白尹城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激动到冲他大吼，第一次因争论而额头青筋爆起，全无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
　　以前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仿佛是局外人，而这次没办法置身事外。
　　他冷着脸，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妹妹又怎样？我不承认，我就是要和全世界作对，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都做了，不差这一件。”
　　“阿城，你是真的疯了！”良久，赵伦感慨道。
　　“我早就疯了，不是吗？”
　　赵伦凝视着眼前这个“疯批”，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反正正常人干不出这事，我要说的都说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也没办法，等哪天你栽到她手上，我就来给你收尸。”赵伦已经懒得跟他争论，在他眼里，白尹城已经蠢到无可救药，非要把自己赔进去才会放手，既然如此，他索性不再管这事，免得惹他不痛快。
　　这次的交谈，仍然以赵伦的愤然离开而结束，两人之间的矛盾与误会不仅没有得到冰释，反而越积越深。
　　…………
　　…………
　　助理小黄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毕恭毕敬地说道：“白总，宁小姐已经醒了。”
　　白尹城正在浏览一份文件，头也没抬：“知道了。”
　　“她说她想见你，并且有话想对你说…………”
　　他专心致志地看文件，眼底没有一丝情感上的波澜，依旧是冷淡的语调：“跟她说，我没时间。”
　　“这…………宁小姐说了，如果你暂时没时间不要紧，明后天也行。”
　　“都没时间，我不会去见她。”
　　白尹城向来都是这样，说着最平淡的话，做着最残忍的事，别人的感受与他毫不相干，更何况这个人是宁瑶。
　　他不会原谅任何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白尹城，现在的他，脑子里只剩下仇恨二字。
　　“好的，我会转告她的。”助理小黄说。
　　“如果她再让你给我带什么话，直接拒绝就是，我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好的。”
　　助理小黄本来满心疑惑，毕竟宁瑶是在酒店出事的，酒店得负一半责任，白尹城作为经理怎么也得关心一下，不然传出去林中旭的脸往哪儿搁？
　　哪怕是普通人出了这事也得妥善处理，何况是林中旭的娇妻。
　　可是他们这位经理好像丝毫不关心，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他不明白，却又不能问，以免工作不保…………
　　姜亦可自从看到那个热搜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脑子里全是关于宁瑶和白尹城的前尘往事，她本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就是觉得膈应，久久不能释怀。
　　她开始自我催眠，白尹城既然能当着她的面挂宁瑶电话，就说明他已经不爱她了，就算是初恋，也成了过眼云烟。
　　但这种幻想根本站不住脚，他要是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三更半夜溜出去见她？
　　而宁瑶这次自杀未遂是不是因为他？
　　如果是的话，姜亦可无法想象他会怎么处理，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女人，怎么着也应该感动一番吧？
　　她甚至联想到，即便是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也没有任何“想法”，是不是代表他对她根本没有兴趣？
　　姜亦可不能否认，宁瑶确实比她更像“成熟女性”，不说别的，单单是身材就碾得她渣都不剩，宁瑶不仅长得美，皮肤白，还丰盈有致，腰细腿长，白尹城当年的眼光确实不错，到了她这儿，就是断崖式下降…………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悲伤，但是她没有骨气去质问他，归根结底是怕他不高兴，因为只要提到宁瑶，他一直都不愿意多谈。
　　情绪总归要发泄，不然她肯定要疯掉。
　　于是做了二十年“乖乖女”的姜亦可第一次去了酒吧买醉。
　　身材娇小，打扮得像个邻家妹妹，脸庞精致得如同洋娃娃的姜亦可与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如果再背个书包，恐怕就要被拒之门外了。
　　姜亦可往高脚凳上一坐，要了一杯白兰地，酒保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了她很久，才把酒拿给她。
　　从来没有喝过烈酒的她毫无意外地被呛了个半死，火辣的酒滚过喉舌，灼烧感一寸寸蔓延开来，连带着胃也跟着抽疼。
　　平时看别人喝酒那么轻松享受，她还羡慕不已，今天尝到了烈酒的滋味，反而觉得难喝得要死，还不如奶茶、可乐。
　　可是一想到白尹城，她就只剩下郁闷，恨不得马上喝醉，不再想他。
　　于是她一边呛一边喝，呛得眼眶泛红，泪光闪闪，纸巾都擦不过来。
　　前半段喉咙被灼烧得发疼，后半段脑子不太清醒，意识也逐渐模糊。
　　一杯白兰地下肚，她就醉了。
　　上厕所的途中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跟她搭讪，她虽然是第一次来酒吧买醉，但是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立刻推开那个恶心的男人往外跑。
　　出来的时候，夜色很浓，温热的晚风一阵阵刮过，让她微醺的醉意又翻涌起来，连带着胃里也很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眼前的景物根本看不清，就像戴了老花镜一样。
　　姜亦可捂着胃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上，晚风呼呼地吹着，心，揪着疼。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出他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也不假，此刻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当时她就下定了决心，只要他一接通，她肯定要问个清楚。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电话倒是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她不甘心，隔两分钟又打了一次。
　　依然通了，依然没接。
　　她将手机揣回了包里，仰起头凝望着夜空，试图把眼泪憋回去，努力憋了半天，还是有一两滴不争气地掉下来。
　　白尹城，真是她跨不去的坎，躲不过的劫。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伤心得要死，不知道他又在哪里陪他的初恋女友。
　　而事实上，白尹城当时正在浴室洗澡，根本不知道手机在卧室响个不停…………
　　等他洗完澡，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才慢悠悠地回到卧室拿起手机。
　　两通未接来电格外显眼。
　　他立即拨了回去。
　　正想跟她解释一下刚才在洗澡，还没开口，就听见她那破碎的，低低抽泣的声音：“在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宁瑶？又或者…………我才是那个外人？阿城…………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猜不到你的心思…………你…………”
　　他皱了皱眉头，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担忧，不由分说地打断她：“你在哪儿？”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宁瑶对你来说那么重要，那我算什么？”
　　她的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这不是重点好吗？”
　　“姜亦可，我问你现在在哪儿。”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也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生硬的语气跟她说话。
　　不管之前他的语气有多冷，她都觉得没什么，但是此刻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直透心底的寒意，顿时懵了。
　　她感觉她要再不说，他也许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