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开在荒凉的夜晚（上）》北枫其凉

63、威逼

　　以前都是戚见给他开门，现在戚见去了姜亦可那里暂住，他只能随身带着钥匙。
　　回家后，打开客厅灯的开关，落地窗前居然站着个人！
　　在酒精的作用下，白尹城的反应力有些迟钝，有一瞬间断片儿了。
　　每次他回家面对的都是空荡荡的房间，突然多出个人来，让他猝不及防。
　　可当他定睛一看，失声道：“干爹？”
　　宋迟这才转过身来，象征性说了句……：“阿城，回来了。”
　　“干爹，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点事。”宋迟边说边走过来，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白尹城走过来：“什么事让您这么晚亲自跑一趟？”
　　宋迟到沙发旁落了座，淡声说了句：“坐。”
　　于是他就坐下，颔首道：“干爹请说。”
　　宋迟一开口便是高深莫测，不怒自威：“你跟姓姜那丫头，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尹城闻言心下一沉，从他开始实施计划的时候，就没想着逃过宋迟的眼线，他答道：“两个月以前。”
　　“都两个月了，怎么不告诉我？”
　　宋迟的态度明显很冷淡，白尹城斟酌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本来只是我的一个计划，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阿城，你现在越来越自作主张了，”宋迟打断他的话，冷肃道，“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那丫头，是姜龙的女儿，你想利用她来报复姜龙，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对吗？”
　　这话，一点不假，这的确是白尹城最开始接近姜亦可的目的。
　　他犹豫片刻：“是。”
　　若他说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宋迟不会让他有任何弱点。
　　“你倒是会耍手段，”宋迟冷哼一声，“那这么久了，有进展吗？”
　　“快了。”
　　“快了？阿城，你骗不了我，以你对姜龙的仇恨，两个月足够你用他女儿的命要挟他！可是你没有。”
　　“干爹，我有自己的计划。”
　　宋迟开门见山道：“你的计划里，没有安排你喜欢上那丫头吧！”
　　“我没有，”他立刻抬起眸子，利落地反驳，全无心虚的模样，“我没有喜欢上她，我只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那好，你现在就去杀了那丫头。”
　　他的双手暗自紧握成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刻内心沉重得如同压着巨石，他极力保持镇定，神色淡漠如常：“干爹，杀她不是难事，我迟早会杀了她，不过，这样一来，我的计划就落空了，我要让姜龙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孤寡一生。”
　　“事到如今，你还要辩解？你只需要把那丫头绑了，引姜龙入局，再亮明身份，他那么孤高的人，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他的女儿爱上了他的儿子，兄妹□□，此等奇耻大辱，天理不容！只怕到时候恨不得自行清理门户！”
　　宋迟一字一句逼近，白尹城听到的声音无比刺耳，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冷着脸，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在发颤：“干爹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仇我一定会报。”
　　“你已经动摇了，怎么报仇？那丫头对你来说不是筹码，而是绊脚石！你舍得杀她吗？只怕到最后反而被她算计！这么有利的形势，你非要把自己搭进去？”
　　“我不会，不管您信不信。”
　　“阿城，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没有。”
　　“那丫头不能留，必须马上处理掉，再拖下去，姜龙就会知道你的存在，到时候有多棘手你自己心里清楚。”
　　“再等等。”白尹城的声音有些空洞。
　　“等？等姜龙给你下套？还是等我给你收尸？”宋迟板着脸道，“你自以为聪明，跟那丫头走得那么近，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到时候，那丫头别说念着你的好，不恨你都是天方夜谭，姜龙更不会手下留情，他若知道你对他女儿做的那些事，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我有分寸。”
　　“你所谓的分寸，就是整天跟那丫头吃喝玩乐，把‘生意’晾在一边是吗？我看你是在阳间待久了，忘了自己是谁！”
　　“我明天就动身去香港处理南辰股票的事，绝不影响收盘，干爹放心，我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二十二年前，我被他们遗弃，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五年前，我失去了所有，像一条丧家之犬，三年前，我被毒打至重伤，是您收我为义子，让我绝处逢生——也让我更加明白，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他眉峰冷冽，说出的话也是阴鸷淡漠，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你总是把话说得比什么都漂亮，问问你的心，还在这儿吗？”宋迟指着他的胸口问道，“以前让你做事，从没有半个不字，现在绕来绕去，不就是不肯杀她吗？既然如此，就让我亲自动手，正好跟姜龙把旧账算个清楚！”
　　“干爹——”
　　白尹城欲言又止。
　　他把心一横，从容道：“这点事情，怎么好劳烦干爹出手，给我十天时间，一定办妥。”
　　宋迟又在他眼睛里看见了一片寒凉，如同皑皑白雪，他熟悉的那个冷漠孤高的白尹城又回来了，他很满意：“十天之后，如果你还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别怪我不念父子情。”
　　他从容道：“任凭二爷处置。”
　　很多事，一晚上就变了。
　　送走宋迟后，他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仿佛心也是空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从没这样优柔寡断过，这一次，确实是出乎意料。
　　微信响了几声，是两个好友给他发来了消息，一个是赵伦：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做好准备，早些睡。
　　另一个是许久不联系的汪洋：阿城，你有一段时间没来咨询室了，在按时吃药吗？
　　他忽略掉了赵伦的消息，回复汪洋一个字：嗯。
　　汪洋：你可别骗我。
　　白尹城：不骗你。
　　汪洋：还是要按时来复诊，你的病情一直不稳定。
　　白尹城：没空。
　　汪洋：你看你又推脱，不积极配合治疗。
　　汪洋：我接诊那么多病人，就你最特殊，不肯催眠，也不跟我说实话，现在连咨询室都不来了。
　　白尹城：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汪洋：失眠有没有改善？幻听有没有减轻？还做噩梦吗？最近有没有笑过或者感到高兴的瞬间？
　　白尹城：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汪洋：老实回答我。
　　白尹城：除了做噩梦的次数减少，其他的都跟以前一样。
　　他犹豫片刻，指尖在键盘上缓慢敲出一行字：算是笑过吧。
　　汪洋似乎很激动：真的？那就好，你多笑笑，比吃十瓶药都管用，我就没见你笑过！
　　白尹城：你还有事吗？
　　汪洋：确实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下周末有时间吗？咱一起去风铃湾散散心怎么样？好久没聚了。
　　白尹城略顿：就我们两个？
　　汪洋：还有一个女孩子，也是我的病人，我寻思你俩都需要出去走走。
　　白尹城：还有其他人吗？
　　汪洋：没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环境，没邀请其他人。
　　白尹城：我考虑考虑，周三之前给你答复。
　　汪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