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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大人,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花尽欢来了!”

      “眼下时辰尚早,他来做什么?”
      此人乃是朝中出了名的疯狗,逮谁咬谁,自半年前做了司礼监首席秉笔以后,朝中好多大臣不知因何得罪他,不是抄家就是流放。

      话虽如此,都指挥使齐斌还是赶紧领着牢内一众人出去迎人去了。

      长夜难明,风雪未歇,刺骨的寒风刮在人脸上犹如针扎一般。

      齐斌才出甬道,就见不远处四名执伞挑灯,身穿盘领贴里的内侍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一抹火红的高挑身影穿过回字雕花走廊迎风踏雪而来。

      顷刻间间院子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饶不是第一次见,齐斌瞧见来人模样,心里仍是像遭了重击一般,连忙低下头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厚厚的雪粉上前呵腰请安,问道:“厂公大人亲自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杜年招了吗?”花尽欢将手炉递给一旁的小内侍。

      他的声音倒并不似别的太监般阴柔尖细,像是被烟熏坏嗓子,微微有些沙哑。

      齐斌摇摇头。

      三日前,太医院院使杜年涉嫌用谋害皇后娘娘肚子里的皇嗣,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一个太医院院使必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与动机来谋害皇嗣,这背后一定有指使者。可是他已经连续审讯三日,这个太已经年近五十,羸弱不堪的太医竟然死活不肯招供,非说自己是冤枉,嚷嚷着要见陛下。

      他正要解释两句,花尽欢已经略过自己朝甬道尽头的内狱走去。

      刚才还跪在雪地里的牢头赶紧从雪地里起身迎上前,弯腰躬身,一脸谄媚,“牢里头腌臜,大人不如先去前头屋子里暖和暖和,咱们几个再审一审,兴许就招了。”

      花尽欢停住脚步,长长的眼睫压下来遮住琥珀浅眸,嘴角微微勾起,“兴许?”

      牢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道:“是一定,一定!”

      花尽欢看也未看他,径直下了石梯,向着尽头光线最亮的地方走去。

      齐斌在门口顿了片刻,拂去肩头的雪粉,也紧跟着进去。他审了一夜都没什么收获,倒要看看这个出了名心狠手辣的秉笔太监能不能撬开杜年的嘴。

      重犯杜年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面炭火烧得很旺,本就阴暗潮湿的逼仄空间里混合着血腥气,散发着阵阵恶臭。

      花尽欢拿过案几上的供词略看了一眼,走到杜年面前盯着那张早已经看不出原来面目的脸看了片刻,道:“宫里的惠妃娘娘一个时辰前悬梁自尽了,杜大人可知道为什么?”

      当今天子尚不及弱冠,后宫嫔妃并不多,除却皇后以外。位分最高的便是天子的司寝宫女,后来诞下皇长子后被封为妃位的惠妃娘娘。

      原本气息奄奄的杜年一听到“惠妃”二字,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哑着嗓子道:“我要见陛下,陛下知道我是冤枉的!我要面见陛下!”

      “冤枉?”花尽欢神情漠然,“汤药难道不是大人亲自熬的吗?经太医院院判吴守直诊断,那安胎药里加入了红花。杜大人与惠妃合谋戕害皇嗣,现在认证物证俱在,何来的冤?”

      杜年喊冤的声音戛然而止,死死盯着花尽欢。
      皇后娘娘的汤药确实是他亲自煎的,可他自幼学医,从一个小小的吏目熬到太医院院使,就算是害人断然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法子。
      他想起来了,锦衣卫抓人的时候说过,就是眼前这个太监说自己在皇后娘娘的汤里放了红花。

      一定是他陷害自己!

      杜年凄厉喊道:“阉贼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牢头一见杜年竟敢如此放肆,一脚踹在他腰眼上。

      疼痛难忍的杜年疼得五官错位,还在那儿含着冤枉说是要见皇上。

      牢头见他冥顽不灵,抬脚还要再踹,花尽欢抬手制止了他。

      花尽欢自袖袋中取出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的藕荷色香囊,放在鼻端用力嗅了嗅,道:“咱家听闻杜院使家中有一待字闺中的女儿,大狱里腌臜,想来杜院使也不想杜小姐走这一遭。反正都是死罪,何必要再拖自家人落水,杜大人说是不是?”

      但凡进了诏狱,没有囫囵个出去的,尤其是女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糟。

      杜年望着花尽欢手里的香囊瞬间慌了神。
      那是他女儿随身携带之物。早在他答应惠妃时就已经将人送出了上京,如今这香囊落入他手中只怕凶多吉少。刑具都撬不开嘴的人闭上眼,满脸血污的脸上滚下两行热泪,哽咽,“我招。只要你把我女儿还给我,我什么都招!”

      齐斌闻言震惊,下意识瞥了花尽欢一眼,心想这太监虽手段狠辣,做事却雷厉风行。
      他们并非不知杜年有女儿,可锦衣卫去抄家时,邻居说杜年之女半月前就已经离了上京。

      事发不过三日,他竟然已经将人找着了。

      花尽欢神色淡淡,瞧不出半点得意之色,只是将香囊压在供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你们都出去。”

      “大人——”齐斌上前。

      花尽欢斜睨了他一眼,“齐大人真想要听?”

      此事牵扯到宫里,确实不听为好。
      齐斌顿了顿,领着所有人出去。

      监牢空下来,杜年急问:“小女如何?”

      花尽欢道:“杜小姐的性命就在杜大人的一念之间。”

      “只要你放了小女,你叫我说什么都成!我——”

      “杜大人错了!”花尽欢打断他的话,冷笑,“事情是您自个儿犯下的,可别觉得委屈了!”

      杜年噎住。良久,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如今大闵帝国执政的是谢太后,当今的天子却不是谢太后的亲生儿子,这里面本来就隔了一层。天子十二岁登基,当时年纪小,谢太后垂帘听政,首辅谢昀从旁辅之。如今七年过去,谢太后仍然把持朝纲不肯还政于天子。

      两人的关系早已经势如水火,却都对此人宠幸有加。

      这个供词是说给太后听,还是给皇上听?

      花尽欢道:“咱家是谁的人不重要。杜大人得明白一件事,有些话说不说都是大逆不道,如惠妃这般才是聪明人,自个儿悄悄悬了梁。眼下大皇子还小,陛下可得心疼,您说是吗?”

      杜年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要他来个死无对证!
      也对,这种事儿说出来恐怕朝野震荡,他两头都落不到好,还会连累自己的女儿。若是就这么死了,兴许陛下会念着他的好。

      花尽欢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忠厚老实,关键时刻最会审时度势,心狠毒辣的太医,想起他自诩忠良,嘴角泛起一抹讥讽,道:“七年前,您为了自己的前途,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如今到了阎王爷面前,千万别叫冤!”

      七年前?七年前!

      杜年猛然想起惠妃当时说的一句古怪话。

      “七年前大人可以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违背医道良心,与谢家串通合谋害死柱国大将军花予安,七年之后不过是故技重施!”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即将死去,杜年原本混沌的脑子里一下子清明起来。
      现在想想,从惠妃找上他开始,处处都透着古怪,这一切都像是有人提前设好的全套。

      究竟是谁要害他?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艳光四射,雌雄难辨的太监,总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像谁?像是谁呢?

      杜年努力回忆着这一生所识之人,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随即又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七年前花家的人已经死光了。就算有人活着,也绝不会进宫做太监。

      花家风骨,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花尽欢这时将那枚精致的香囊掉进一旁烧得正旺的炭盆。香囊是用上好的绢丝所制,顷刻间被火舌吞噬。

      “你,你到底是谁?”杜年心底生出巨大的惊惧,下意识想要后退。可他整个人被捆绑在十字架上,根本却退无可退。

      “我?”

      面色被火光映照得晦暗不明的花尽欢走到杜年面前,牙缝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蚀骨的恨意。

      “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

      狱门外。

      廊下的灯光洇出黄色的光芒。齐斌烦躁的廊下踱步,不时望向甬道尽头的内狱。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撞击在墙上。

      齐斌楞了一下,疾步朝甬道尽头的内狱跑去,待看到里面的情景,惊出一身冷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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