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五硝合集》你手短短

2、噩梦

　　家入硝子掀开白布，看见了熟悉的两张脸。?
　　平日里嚣张得不行的两名同学此刻安静地躺在她面前的解剖台上。无影灯将一切都摊开在眼底，顺便把不复柔软的皮肤都染成惨白。
　　前一天他们还嘻嘻哈哈说要带回来仙台最贵的伴手礼，没想到带回来的是个这么贵重的惊喜。?
　　工作室里的冷气不断下压，从家入硝子的脚踝往里钻，她有些局促地将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23号手术刀贴合指腹稍微带来一点安稳，但没用，她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损坏程度达到这样的尸体，解剖之后还需要缝合吗？?
　　“体表检查结束，接下来是内部检查，鉴于胸腹壁皮肤和皮下组织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脏器很难取出。现从下颌下沿中线……”

　　“硝子。”夜蛾正道打断她。

　　硝子想说你不用打断，她继续陈述：“胸骨柄已经缺失一大块，胸锁关节……”
　　“硝子？”?
　　“家入硝子——？”
　　“硝———子———！”

　　被叫了无数声的家入硝子终于回头，一直叫她的青年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这个白发青年蹲在旁边，单手托着下巴，漂亮的苍蓝色眼眸被耷拉着的眼皮挡住一大半。?
　　他开口就是一段抱怨。
　　“是你提出聚会的诶，怎么我就给杰打了个电话回来你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你最近睡觉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了，黑眼圈也好明显的样子？”?
　　硝子怔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是工作室，她的手上也没有23号手术刀，而同班同学正生机勃勃地蹲在面前。
　　她想按一按太阳穴，刚一抬手身上搭着的薄毯就滑落下沙发。?
　　“几点了？”
　　五条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18:00，你睡了半个小时。”
　　硝子沉默了三秒左右，然后开口。
　　“正巧，五条，我刚在梦里解剖你尸体。”
　　五条悟啧了一声，身体后瘫，双手撑在身后，由蹲着的姿势变为坐在地上，他半盘着腿，不是很在意的嘲笑了一句。?
　　“你做梦呢？”

　　***

　　通常而言，五条悟是不喝酒的。大多数情况都是硝子和夏油杰有一搭没一搭地捧杯，偶尔嘲笑一下这个一杯醉的酒精无能患者。

　　而且五条悟醉了也很麻烦。
　　像他喝多了之后说的那些话，家入硝子就完全招架不住。?
　　“我和杰一定是最强的。”
　　“硝子你听见了吗？”
　　“你的两个同学是站在顶端的强者。”

　　“是，是。”
　　夏油在旁边端着广口酒杯轻震里面的冰块，有些好笑地赞同五条悟的话，并顺势看向坐在旁边的棕发同学。
　　夏油等了很久她的回答，或者说是反馈，最后也只听见她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声音不轻不重，融进背景的雨声里毫不突兀。?
　　谁知道了？家入硝子吗？
　　不，她根本不知道。

　　五条悟是真的喝醉了，他趴在桌上，头发垂下来将视线挡住一大半，他用剩下的一半视线透过酒杯去观察家入硝子。
　　玻璃杯的棱面将她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当泪痣被模糊，眼底的乌青也和冰块融为一体的时候，五条悟没缘由的开始生气。?
　　“……所以我说。”五条悟压低了声音，“你就不要再做那些狗屁梦了。”

　　哇哦。
　　夏油杰喝着酒在心底起哄，心想，这还真是悟难得的粗鲁发言。
　　至少他从来没对硝子说过脏话。?
　　五条悟伸手将这位身材娇小的同学捞到旁边，酒气夹杂着烟草味道卷入空气，他以不甘心被忽视的幼稚心态正对上她的脸。
　　酒喝进胃里是烫的，而烟草的味道是凉的，五条悟的发言直言不讳。?
　　“真是麻烦，家入硝子，为什么我还非得充当这么一个恶心的角色啊……”他说，“我最后说一次，最好你能直接背下来。”

　　“我们不会死。”夏油杰接话。
　　“……”?
　　这句话比以往的温水煮青蛙来的锋利。
　　夏油杰评价家入硝子是一块温吞的冰块，你得像一把刀，径直凿进冰块，烈酒从缝隙浇灌进去，冰块在杯子里才会磕磕碰碰发出清脆的哀鸣。
　　五条悟说那好办，你看我的。

　　家入硝子动了动嘴唇，罕见的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才好。
　　最终她很嫌弃的把和自己离得太近的同学一把推开，只是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

　　夏油杰还在事不关己的喝酒，硝子攥紧酒杯，她现在可以确定了，五条悟真的是万物的克星。

　　“我认真的。”五条悟重新趴回桌面，他的语气还有点委屈。
　　家入硝子举起酒杯，装作冷酷地说：“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
　　三个人在空中稍微碰了一下。?
　　硝子一口将酒精度数为+7的辛口酒倒进嗓子里，灼烧辛辣感一起涌上咽喉处。
　　五条悟是甜口果啤，夏油杰是+4的烧酒。

　　“你带烟了吗？”
　　硝子看向夏油，他头发散在颈侧，斜着眼敛着笑，即使喝醉了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本来带了，被悟摸走给扔了。”

　　“那还真是可惜。”家入硝子说。

　　***

　　那还真是可惜。

　　二十八岁的家入硝子早就不再做噩梦了，也不再需要夏油杰按住五条悟，以防他撒酒疯。

　　即使听到夜蛾正道的死讯，她也只是将烟头摁进快没空位置的烟缸里，她想，当初她梦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还真是谁也没逃掉。

　　“还有其他事吗？”她问伊地知洁高。

　　对方踌躇着想开口，眼镜从鼻梁快跌到鼻尖也没说出点什么来，看上去倒是比得知学生时代班导死讯的自己要更可怜了一点。
　　那股表情家入硝子太熟悉了，简直可以拿去当做试图安慰别人的模板。

　　“噩梦而已。”她又点燃一支烟，火星闪烁着像是可以照亮人的眼，白色的烟雾腾起，倒像是把现实晕染出梦境的感觉。

　　“谁说得清哪边才是噩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