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少盏

40、第 40 章

　　开完会，张宝来给沈希嫒一个眼神，意思大概是“你老公把你蛋糕放我办公室了”。沈希嫒没搭理他，先回部长办公室做报表去了。

　　等该忙得忙得差不多了，她才伸个懒腰下楼逛逛。

　　推开叉车主管办公室的门，隔三差五就在沙发上睡大觉的张胖子，这回老老实实坐在办公桌前，点着鼠标。
　　其实他不太会操作电脑，只会做简单的表格，但这不妨碍他挣表现。看见沈希嫒进门，张宝来反应极快地站起来，笑得眼角起褶子：“嗨哟，沈总可算来了。”

　　沈希嫒看不习惯他这张拍马屁的嘴脸，尤其对“老公”二字生理性不适，把手一抬：“别，我可不是什么‘总’，还叫我大总管吧。”

　　张宝来打开饮水机盖，拿个纸杯子给她倒水：“不不不，那多不合适。”

　　“大总管”那是绰号，嘲讽味道拉满，反正他是不敢再叫。

　　沈希嫒只是来拿蛋糕的，正要叫他别倒水了，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边儿呼啦推开。王兴风风火火从外头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妈的，一大早就热得浑身是汗！监工还不让开空调！”

　　抬头一瞧，沈希嫒居然在这儿。王兴板了下脸，很快恢复神色，自动无视了她，跨步到张宝来办公桌前，热络劲儿落在胖子身上：“哎哟，兄弟哪里得罪你啦？烟都不抽了。”

　　张胖子那烟还夹在耳朵上呢。他满脑子都是看守小蛋糕，烟瘾一点儿没上来过。这会儿接了水，也没应王瘦猴，先把接好的水端给沈希嫒。

　　“来来来，天这么热，沈总喝水。”
　　王兴小有诧异，好笑地扫眼她：“嘿哟，‘沈总’？你这简称不大像话了啊。”

　　沈希嫒没心思跟王兴扯东扯西浪费生命，同样也没给王兴一个正眼。她敷衍地喝了口水，把纸杯放桌上：“你俩说事儿，我就不留了。”

　　正要提走她的橘子味儿小蛋糕，手还没伸出去，王兴抢先一步，两眼放光：“哎妈呀，兄弟我还没吃早饭，你看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胖砸，你总带甜食过来不行的啊，该减减肥了嘛。”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敏捷地把漂亮的蛋糕盒子拆了。

　　张宝来见那双魔爪伸出来，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飞身上去：“唉唉唉！唉！别！！！”

　　还没“别”出来个啥，王兴已经三下五除二扒了盒子，急不可耐地用食指挖了一块奶油送进嘴里。

　　沈希嫒皱了下眉头。
　　她真的只是皱了下眉头，张宝来整张脸都白了。

　　“王兴！”
　　王主管乐呵呵地吃蛋糕，一闪身躲过张宝来的抓抢：“不就吃你个蛋糕嘛。”拿起勺子又一大口下去，没了四分之一，“这蛋糕口感不错，小贵？啧，还不是塑料勺子，精致小银勺——不会真是个银的吧。”

　　龚总送的蛋糕券，岂止小贵。多好一个蛋糕，眨眼的工夫，就被王兴霍霍了。
　　沈希嫒憋了下嘴，没说什么。她已然没有留的必要，棕色水亮的眼睛在那蛋糕上瞄了下，转身出门。

　　张宝来崩溃了。
　　这是他蛋糕守护者的失职！

　　沈希嫒出门口，就倚靠在办公室旁的墙壁上，脸上却没见怒意。钟爱的橘子味儿没尝到，反倒有点想笑。
　　厂区视野开阔，她四处瞧了瞧，就看见叶向卓正站在三号月台。

　　就更想笑了。
　　办公室里张宝来跟王兴咆哮的声音票出来。这会儿，王兴因为那精致的勺子，也后知后觉，发现那蛋糕并不是街头巷尾的糕点小屋能卖的东西。

　　她发了条信息给月台上的那个高大身影：“领导，我一直认真工作，安分守己。但我想说，这次我必须利用特权告个状。”

　　那边正盯着装车的男人几乎在看到消息的同时，抬头面向她这边。这个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一定舒展开了眉头。
　　装车组的工作从来就没有令叶向卓满意过，林勇很可能是最先OUT出局的。他站在月台上视察的时候，眼里总是不满意的。

　　叶领导直接给她打过来电话，就站在原地，面向她这边：“你说，我听着。”正常语气，装得挺像在说正事。

　　沈希嫒：“小蛋糕我看到了。很漂亮，上面好像用奶油做了颗小橘子。不过我没看清楚，也没尝到味儿。”
　　叶向卓：“怎么了？”
　　沈希嫒：“王兴吃了。”顿了下，补充俩字，“抢的。”光闻着那想香甜的橘子味儿她就喜欢，私心里，也是挺惋惜的。

　　电话那边两秒钟的安静，足见他有多诧异。叶向卓说了句：“重新送你一盒。我现在就过来收拾他。”然后就挂断电话，朝这边走过来。

　　叶向卓不疾不徐的步子迈着，沈希嫒靠墙不动，看着他越来越逼近。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避一避。还是不避吧，她挺想看看怎么收拾王兴的。
　　今早会议室，这位王主管非常讨人嫌。
　　她又不是圣母。

　　叶向卓走近，双眼看着她，但没有开口打招呼。
　　就在他离办公室的门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叉车主管办公室突然被人从里推开。王兴嘴里说着：“赔你一个嘛，吃都吃了。”夺门而出。
　　张宝来追在后面，气急败坏：“你他妈赔不起！”

　　两位主管吵到门口，双双炖猪脚不，定睛一瞧，叶领导照旧夹着本罪证满满的笔记本，正立在外头，脸色已经可以用黑来形容了。
　　王兴端着小蛋糕的手就被那么一抖，还剩下的小半块蛋糕，掉地上糊了一地。

　　沈希嫒背离开墙，站直了身体。
　　挺不爽的。

　　张宝来太清楚领导为何黑脸了，但他不能说，他只能为自己开脱，紧张到结巴：“领、领导，我没拦住他。是他给抢的……”

　　王兴脑子轰隆巨响，这会儿呆愣起来，压根儿没听见张宝来说了些什么。

　　叶向卓走上来几步，垂眸睇了眼趴地蛋糕，看向王主管，出嗓的声音比今天的空调温度低了几度：“你生日？”

　　王兴怔怔摇头，并不敢撒谎。到底是做主管的人，脑子还算活络，马上解释说：“这不昨天晚上值夜班嘛，没吃早饭。”
　　话外之音——领导您看，我多辛苦。

　　叶向卓点个头：“嗯。但我记得，你们值夜主管，次日早上允许脱岗。不管睡觉还是出去吃饭，随自己安排。如果我没记错，你骑个自行车，五分钟就能到街上面馆。”

　　王兴厚着脸皮，强行解释：“这不是有现成的嘛，我就拿来吃了。”

　　叶向卓又点个头。不过沈希嫒看出来了，他的点头不代表着认同，意义只在于“你的话我听到了”。
　　信不信，再说。

　　“奶油蛋糕，这算早饭？”
　　王兴想说算，但张宝来不肯算：“不算！谁他妈一大早吃这么油腻的，饼干面包对付不了？这是我买来准备带回家的，被他抢了就吃。”

　　王主管满脸不可置信。一个蛋糕而已，兄弟，不至于！

　　张宝来不仅急着撇清关系，他还想着邀功，管不着别的了：“你知道这蛋糕多贵吗，还赔……你他妈赔不起！不是我埋汰你，看到好吃的就不放过，也没见你吃胖一丝丝儿，简直浪费国家粮食。”停下来喘口气，飞快继续往下说，“就沈总放抽屉里那饼干，没少被你拿来吃。”

　　沈希嫒：“……”她说呢，怎么抽屉里的存货消耗得那么快。有一回，她往B区办事，回来一瞧，最贵的冰淇淋夹心的饼干整盒失踪。
　　那时候她刚发工资，狠心犒劳自己的，味儿都没闻到就不见了。闹心了好几天，恨不得在办公室装监控。

　　廖坚弘狠钱，没同意。

　　本来只想看个戏的，现在不下场不行。她很气，紧跟着拱火一句：“王总管，嘴要管好啊。”不管是说话，还是吃东西。
　　王兴险些急火攻心，当场去了。

　　王兴不好当这领导怼女同志，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下张胖子：“你也吃了！”
　　张宝来：“是，我忏悔，我这人特别爱吃，就没管住嘴吃了他偷来的东西。”望着沈希嫒，眼神真诚，“我明天一定三倍奉还。”

　　沈希嫒不说客气话：“好啊。”

　　但是今天蛋糕的事儿，还没了结。叶向卓是总裁办来的人，工牌上没职位没工号，向来也不评判什么。殊不知，“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王兴眼看身边儿居然有两个巴不得他倒霉的，没敢再狡辩，主动要求惩罚：“我有错，我该罚。蛋糕属于零食，我身为主管不该明目张胆吃零食，抢别人的就错上加错了。领导，您说，怎么罚，我都认。”

　　叶向卓摊开笔记本，先记一笔，记得王兴太阳穴猛跳一下。然后，他才表了态：“工作时间吃零食，这是纪律问题。偷盗他人财物，是触犯法律。我没有惩罚你们的权力，要不请你们部长下来？”

　　廖部长这会儿正在和供应链中心总监继续开会，不好打扰。沈希嫒说：“还是别了吧，部长正在和总监开视频会。”
　　张宝来趁机立功：“要我说，干脆哪儿错了就罚在哪儿呗，王主管请客吃饭？”

　　王兴可以接受。
　　张宝来又补了句：“便宜的不行。”
　　沈希嫒也来了句：“处罚应该有警示作用。不如请全部门吃饭？”
　　张宝来偷偷瞟叶领导：“我看行？”

　　王兴脸一阵白一阵红。

　　叶向卓又点个头，合上笔记本：“我这儿有个建议。”
　　张宝来上赶着巴结：“领导请说！”
　　“现在A区食堂已经关了，王主管就当请同事工作餐吧。计件的，计时的，一起。”

　　物流计件员工和计时员工伙食待遇是不一样的，在食堂分区吃饭。计时有水果，菜品更讲搭配，计件的则没有水果，以管饱、高碳水、重盐为主，以保证他们有充沛的力气完成装卸工作。

　　食堂关闭之后，计件员工和计时员工更是分开吃饭。计件的沈希嫒这边联系餐馆包了，计时的则开车出去找吃的，有时候为了找好吃的，开个十几里路也是常事。

　　王兴要请全部门吃饭，首先计件那边一千多的伙食费跑不掉的，余下二十来个计时员工，没有人均五十，算不上请客。
　　他又是个主管。
　　这又是叶领导“建议”的。

　　沈希嫒暗掂量了下，人均八十才勉强过得了关吧。

　　强块蛋糕吃，三千没了。

　　还别说，看王兴倒霉，她今天低空徘徊的心情嗖一下飞上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