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少盏

18、第 18 章

　　把今天的工作完成，她就可以回家看爸妈了。沈希嫒这天工作十分尽心，万幸主管们没有给她找麻烦，她得以一个上午呆在办公室，跟着陈姐学做分仓计件员工的工资表。

　　计件员工的工资是按照工作量算的，每个分仓不同员工的工作量不同，所以每一个员工的工资都要计算一遍。
　　总仓这边的工资算法比较简单，装车和仓储两个主管直接做完，交给她汇总。所有工资做完之后，连同分仓工资表，由她一起送到人事部核算。

　　数据不复杂，难就难在量大，再来分仓主管们经常给错数据，所以一般要花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初步完成。陈姐从昨天就开始弄这个，今天她跟着陈姐学习半天就学会了，计划着下午能把工资做完，好晚上一身轻松回去看爸妈。
　　期间沈小艾问她叶向卓今天有没有来物流部，她直接回了个“连楼都没下过”，又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她这厢赶天赶地忙进度。下午，陈姐却出了事。

　　食堂的菜似乎不太干净，有几个同事吃完就闹肚子，其中包括陈姐。孕妇拉肚子不是小事，万一刺激子宫收缩就是流产的事儿，廖部长没敢耽误，让沈希嫒赶紧开车把陈姐送到医院，又联系了家属。

　　这么一耽搁，再回头做工资表肯定是做不完的。不过离人事部要求的截止日还有两天，她可以明天再接着做。
　　但廖部长并不这么想。

　　向来不肯拖沓工作的这位领导，给自己泡上一杯浓茶，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告诉她：“今天必须做完。加个班而已，宵夜我包了。”

　　沈希嫒：“还有两天呢，我明天一定可以做完的。”

　　廖部长倒也没太板着脸，笑呵呵的：“陈丽这几天都未必能来上班，你是新手，做工资不出错那是不可能的。你做完我还要抽空给你检查一遍，两天时间我看都赶得很。”

　　沈希嫒无法反驳。
　　经过这一个多星期的工作，她私心里认为，这个岗位有两个人才合理，最好一个负责总仓，一个负责分仓，彼此熟悉对方工作，有事儿可以临时代班。

　　像今天这个情况，万一陈姐没能上班，也没有招到她来，那这工资难道要廖部长亲自做？而且她看过部门计划编制，上头给了二十四个名额，他们部门算上她这个试用期的，都才十九个计时员工。

　　再一个，统计员的工作虽然不复杂，但还要兼个部长助理的活儿，有时候工作扎堆儿就根本忙不过来。

　　陈姐早给她打过预防针，廖部长是个抠神，会严控部门任何支出。他觉得不必要的开支，底下人提多少次，他都不会开那个口子。
　　比如，增加用人支出。
　　沈希嫒忍下劝招人的话，老老实实做工资表。照这个进度算，今天不弄到九、十点，是不能下班的了。她给沈小艾发去爽约信息，又给赵漫说了自己要加班到很晚，最后给沈小杰也去了通电话，要他早点睡，然后一头扎进工作的海洋。

　　……

　　叶向卓起心去了趟物流部，这次没只在仓库晃荡，临走前，他夹着笔记本上办公楼看了眼。

　　简陋的办公楼一楼是仓储、叉车、送装、装车的办公室，楼龄二十年以上，比地磅旁边的数据办公室还要简陋。二楼就更简陋了，只用玻璃隔出几间屋子，包含部长办公室，会议室，还有一个会客厅。

　　部长办公室里摆着两张办公桌，其中一张前面摆着两把脱漆了的椅子。两把椅子上都没有坐着人，廖部长也不在办公室，二楼除了个清洁工在擦玻璃，不见一个人影。
　　他推门进去，扫了桌面几眼——似乎在做工资表——桌上放着的笔记本，一本属于陈丽，一本属于沈希嫒，都摊开着，字迹娟秀。
　　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笔盖也没盖上，似是离开得匆忙。

　　他拾起沈希嫒那本瞅了瞅。如果他没记错，这批笔记本属于老版本，和他手里的不同。老的容易散架，剩余库存前不久统一拿到生产部的锅炉房烧了，并发向各部门发放完新版本。
　　物流竟然还在使用老的，他手上这本沈姓女同志的，已经在用双面胶粘了。

　　他在二楼呆了没一会儿就下来了，时间虽短，笔记本上却随随便便记满一页。

　　之后，叶向卓就离开了物流部。回到车上照旧把笔记本内容发给龚则，正要开车，龚则那头来了电话。

　　“盆栽老旧……玻璃破裂……办公室标牌透明胶沾的……地砖白石灰填补……碎纸机已坏文件靠手撕……会客室皮沙发看起来有二十年工龄……还有笔记本……”龚则越说越笑得阴森，“这个廖坚弘，搁我这儿发扬艰苦朴素精神呢。”

　　叶向卓握着方向盘，闻言勾勾嘴角：“有这么个勤俭节约的领导，是你公司的福气。”
　　“he——tui！”龚则来气，“每年部门团建费廖坚弘都用不完，财务部喜欢他，老子不喜欢。他抠下来的每一笔钱，都是从老子员工身上抠下来的，成全他的美名，苦了我的螺丝钉们。”

　　叶向卓戴上耳机，发动车子：“你的螺丝钉们需要你早日解救。”

　　龚则：“先不说这个，晚上老地方打牌不，冯哥请客。”
　　叶向卓：“今天没空，改天吧。”
　　龚则：“哟呵，跟哪个美女约会呢？”
　　叶向卓：“男的。”
　　龚则：“……”

　　约叶向卓的是曾经队里的副队，早已升了队长。今天方队休假，不知在何处得知他洗心革面，没再做个阿宅，便约他出来吃个饭，顺便忆往昔峥嵘。

　　叶向卓开车过来，没打算喝酒，只要了瓶碳酸饮料。坐在对面的方队难得休假，则开了瓶啤酒，猛灌半瓶后，咬下半签子烤牛肉。

　　“还是年轻时候好啊，那会儿啤酒烧烤随便整，不像现在要省着吃。你要敢不信邪，当天肚子就跟你闹情绪。”

　　叶向卓拿筷子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到底准确无误地把食物送入嘴里。闻言笑道：“三十不到，就敢提‘年轻时候’。”

　　方队狠狠地又痛饮几口酒，一瓶啤酒就快见底：“我跟你开什么玩笑，这几年没少跟他们刑警队跑，累死累活，咱这国防身体都经不起熬。”瞄一眼他的手，“兄弟，我不是跟你吐苦水。祸兮福所倚嘛，瞧瞧咱这大文豪，东边儿不亮西边儿亮！恭喜恭喜，来，兄弟敬你。”

　　方队敬完他，那瓶酒就没了，叶向卓干了几口雪碧，继续吃烧烤。别说，家常菜吃多了，孜然味儿还真不适应。
　　想当年刚入队的时候，谁不是青春年少，一有假期，兄弟们就爱去烧烤摊打牙祭。烧烤摊呛鼻的烟味儿，那就是青春的味道。

　　这些，离叶向卓已是遥远的记忆。整整六年，一顿烧烤没碰过，每每路过烧烤摊，那步子总有意无意加快。有些事，不忍回想，一想，容易那夜无眠。
　　当年营救行动成功，他却不得不离开突击队。早知会意外折翼，倘若回到六年前，他还能那么义无反顾地冲在前面吗。

　　答案是，会。

　　叶向卓冲方队要了两根儿烟。他通常是不抽烟的，今天格外想那味道。一根儿点了，一根儿夹耳朵上。烟雾缭绕里他的眉头紧紧皱着，隔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又渐渐松开。

　　方队给自己也点了根儿：“嗐，就当年那个案子，你最后参与营救那个，刑警队那边儿好像有新的线索出来。具体的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能跟你说。”

　　叶向卓吐了嘴烟，抖落烟灰：“那你搁我这儿放什么屁。”

　　方队特别感慨地抓着酒瓶子：“我印象挺深的，就想说咋了。啧，咱救出来的那姑娘吧，特像我老家一妹妹，刚考上大学就急病死了，可惜……事后我还抽空去看过她，不过越看越觉得，气质跟我那老妹儿还是不一样的……对了，她搬家的时候我还帮忙抬过东西。”

　　“后来呢？”

　　“后来？她跟我联系过几次，有意感谢。你知道的，我那个前女朋友老他妈疑神疑鬼的，不许我接她电话，后来就没消息了。”停下喝口酒，很有些伤感，“这些年，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撑过来没有。”

　　叶向卓掐了烟头，瞄了眼方队那满脸惆怅，随手捡了串烤的送到嘴边：“我倒是有她消息。”
　　“啊？”
　　“他们母子过得还行，正常生活。”
　　“啥母子，不是对……”

　　“姐弟”俩字还没出口，方队手机响了。他赶紧打住，接通之后脸色随之一沉，抓着酒瓶的手紧跟着松开。

　　把电话放下，方队利落地捞起外套：“紧急出警！”
　　叶向卓冷静地叫老板过来结账：“我送你过去。”

　　车开上路，方队才说，是一家网吧遭劫。歹徒和网吧老板有过节，身上疑似绑了炸|弹。现不知网吧里有多少人上网，就怕一个不慎闹出几十人伤亡的惨剧。
　　他作为队长，需要赶紧过去。

　　叶向卓以最快的速度把方队送抵事发地。现场已经以警戒线围了起来，可见网吧门口争先恐后跑出些人，被突击队员掩护撤离。
　　方队脚刚落地，队员来报，说是歹徒同意释放部分人质。现在青壮年和年纪小的已经出来，剩下的是容易控制的女性，大概有三四个。
　　方队：“狙击手是否就位？”
　　队员：“两个位置。方队你看。”摆开建筑图。

　　营救过程，叶向卓再熟悉不过，但这里俨然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他没打扰方队，也没下车，直接挂了倒档，正要离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倏尔一滞，眼睛朝某个方向眯了眯。
　　在撤离人员中，有一个很眼熟的身影。那个瘦小的少年，正脸色煞白地挤在成人堆里。

　　沈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