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江涵秋

63、第六十三章

　　赵雪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差，像被人戳了痛点。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阳台，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你们想干什么？”

　　此时，一辆破破烂烂接送小孩儿的三轮车从不远处急速驶来，林辞眼疾手快地把岑谙止往自己身后一拉，不忘转头对赵雪说：“我们确定要在这里聊天吗？不如找个坐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去你家也可以。”

　　赵雪犹疑半天，最终把他们请进了门。
　　她家里和外面一样陈旧，布置简洁，家具小巧，看上去还算整洁。桌上陈列的零食，沙发上散着的衣物以及电视柜上摆着的全家福显示出这是一个极其富有生活气息的小屋。

　　林辞和岑谙止在夹缝中找到了他们坐的地方。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但赵雪双手交握，十分拘谨，连外套都没脱。
　　她长得秀气，乍一看只是一般美女，细看却能发现皮相骨相皆为上乘，属于很耐看的那种类型。

　　岑谙止看见林辞把手伸进了衣兜，在里面停了一会儿后又伸了出来，他斜眼一扫，对赵雪说：“你为什么要给白姚远当情人。”

　　赵雪面容平淡地抬起了头，一脸无辜地说：“你在说什么？”

　　林辞和岑谙止最讨厌别人装傻充愣浪费他们的时间，林辞把王菁给他的照片掏出来立在了赵雪眼前。
　　“我说照片里的人是你，没人会否认吧？”

　　赵雪的瞳孔猛然放大，继而盯那几张照片盯了好一会儿，她眼神有些发恶，质问林辞：“你们这样拍别人的照片，不侵犯隐私权吗？”

　　岑谙止抬眸，声音又温又凉：“照片全是在公共场所取材，不侵犯你的隐私权。”

　　赵雪张了张口，没说话。
　　林辞把照片随意洒在茶几上，他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屋里的陈设，问：“你为什么要给白姚远当情妇？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

　　赵雪捡起那几张照片仔细瞧了瞧，简单一开口：“我需要钱，他需要陪伴，但其实我们之间没什么。”

　　这句话听上去颇有几分耍流氓的意味，林辞不意外，岑谙止也不意外，他们来之前已经调查过赵雪的信息，她家庭并不富裕，父母都是农村的，家里有老人年纪大了得了重病需要持续用钱，但全家没一个能挣的，她姐姐是全职主妇，日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几乎没有收入。

　　林辞垂了垂眸，“他给了你多少钱？”
　　“光手术费他给了我十万。”赵雪说。

　　“是他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岑谙止对这对婚外情的开始兴趣盎然。

　　赵雪目光飘忽，她好似艰难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说：“几个月前，我看白总总是闷闷不乐，作为下属关心了他几次，了解到白总和他夫人的感情出了问题，后来他约我吃了几顿饭，喝过一次酒，我和他说了家里的事情，他二话不说愿意给我提供帮助，我很感动，后来我们成了彼此的倾听者。”

　　岑谙止：“你和白总很熟吗？他对你的关心照单全收，和你推心置腹。”

　　赵雪摇头摆手，解释说：“我和白总关系不错，当时我因为照顾生病的母亲面试迟到，是白总给了我面试的机会，后来我一直很感激他，逢年过节都会问候一下。”

　　岑谙止侧耳听着，他又问：“白总和他夫人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赵雪为难地一笑：“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白总也没和我多说。”

　　“他平时会来这里吗？”岑谙止环顾四周，忽然问出了口。

　　“他——”赵雪的话戛然而止，在谈话中一直处于弱势的她忽然调转了语气和话锋，整个人凌厉起来，“你们问太多了吧，这我都要回答吗？”

　　林辞的手轻轻在沙发上敲了敲，关键的东西他们差不多都了解了，他说：“我们给你更多的钱，你当我们的证人怎么样？”

　　赵雪大吃一惊，继而发出鄙夷地笑：“你们能给我多少钱？”

　　林辞把一张支票掏出来放在桌上，唇角一勾，“随你填，钱又不是我出，到时候找王总报销。”

　　赵雪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王总是指王菁，那她的确可以随心所欲的填数字。

　　“你们已经暴露了，事已至此，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无论白姚远给你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得比他更多。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林辞把自己的名片一并堆在桌上，天色很晚，事情办得差不多，他们该回去了。
　　“我想见王菁一面。”半晌后，赵雪静静地说。

　　林辞答应得爽快：“没问题。”

　　屋外响起了老大爷收废品的声音，林辞和岑谙止出门的时候赵雪把门口堆放的纸箱全都送给了大爷。

　　大爷说要给钱，赵雪拒绝了，她说送您了，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您真是鱼的记忆，我每次都说不要钱的。

　　冬天天儿黑得早，没几点钟夜深深的，从赵雪家出来后林辞和岑谙止决定在附近找一家饭店，简单点几个菜解决当天的晚饭。

　　夜黑的时候风的威力开始显现，林辞一转头看见岑谙止穿得特别单薄，他停下来用像大人训小孩般的口吻说：“冷不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岑谙止摇头，身体却诚实地打了个哆嗦。
　　岑律师出来时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两点一线的坐车体验，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披了件好看的薄外套，谁知道赵雪家的小巷子里根本不适合车辆通行。

　　他们出来时太阳未完全落山，温度没现在这么低，此时冷风肆虐，带股森然之气，无孔不入的往人四肢百骸里钻。

　　林辞捂紧自己的外套，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让岑谙止先待着不要动，他一个人闯进了风里，眨眼间消失在了岑谙止的视野里。

　　林辞再出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件羽绒大衣和围巾，都是车里的存货，他把大衣扔给岑谙止，岑谙止在寒风中接过林辞的衣服，没有立刻要穿上的意思。

　　林辞看他愣着不动，先不假思索地把围巾扣在了他脖子上，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后说：“你是病号怎么能穿这么少，手臂不方便需要我帮你穿吗？”

　　岑谙止把羽绒服披在了身上，右臂捂紧了拉链处，身体力行地告诉林辞他不用帮忙。

　　林辞帮他理了理围巾，听见岑谙止没头没脑来一句：“你为什么要给我拿衣服？”

　　林辞听得一头雾水，费力深思过后才意识到岑律师想问的话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问出了你为什么要给我拿衣服？

　　礼尚往来林辞应该回复他怕你冷，但林律师还是十分走心地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们是同事，我和17岁的你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而且你为了我受伤，我不对你好一点心里过意不去。滴水之恩当涌泉报，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如果不是你，那天的事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林辞说得诚心诚意，岑律师脸上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好似表明了有认真在听，但你说的好像不是我想听的。

　　林律师没察觉出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拍了拍自己厚重的羽绒服，越看越喜欢，上赶着邀功，说了声：“这衣服抗风，不用谢。”
　　可岑律师何止没道谢，他连一眼都没有留给林辞，穿好衣服后一个人自顾自先走进了冷风里。

　　傲娇怪近期情绪不稳定，仿佛林辞对他好不行，对他不好也不行。林辞迷迷糊糊地跟在他后面，不时说几句话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找了附近的一家小店，人很多，烟火气息浓厚，等上菜的时间百无聊赖，隔着饭店窗户向外望去，城市像被泡在五彩的染料里，赵雪的事在林辞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自言自语道：“爱是永远的吗？”

　　“什么？”岑谙止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抬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辞回过了神，和岑律师这种没有人味儿的人不能讨论高深的情感话题，这家小店的饭上得很快，暖身的羊肉汤是第一个上的，他让岑谙止趁热快喝。

　　林辞发现17岁的岑谙止和29岁的岑谙止吃饭习惯有很大差异，比如岑律师喜欢细嚼慢咽，看得他心急，小岑谙止喜欢狼吞虎咽，同样看得他心急。

　　岑谙止喝了几口汤，抬头问林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你为什么总看我？”

　　林律师心里一虚，却扔出一副厚颜无耻的脸皮：“你长得帅还不让人看了？”

　　常胜将军岑律师瞬间被堵上了嘴，林辞深觉挑逗岑律师无比好玩儿，岑律师在法庭上牛逼又厉害怎么了？经常把人怼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了？脸皮薄薄一层，还不是在他面前吃哑巴亏？

　　“不让。”岑谙止似乎是生气了，赌气似的说了一句孩子气十足的话。
　　他眉间的纹路和他此时复杂的心绪一样，深深浅浅，每一条都是不太爽。

　　林辞分外摸不着头脑地往岑谙止盘里扔了一块肉，“玩笑都开不起？岑律师来吃块肉，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换包扎伤口的纱布，你最近营养得跟上。”

　　岑谙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没什么大碍了，明天我自己去吧。”

　　“那不行。”林辞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笑，“别人去医院都有人陪，我们岑律师去医院怎么能没有人陪。”

　　岑谙止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和灿若星辰的眸子，忽然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