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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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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辞在家里开了投影,备好了咖啡和红牛,下定决心看一晚上电影,窗外万籁俱寂,放眼望去是一片沉沉的黑影,室内光线昏暗,剧情片里的打斗戏结束之后,老片里播着轻缓的音乐。
林辞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很困了,靠毅力强撑着精神,墙上的钟表显示目前凌晨三点,是大部分人沉睡的时间,也是一座城市沉睡的时间。
林辞撑着手臂侧躺在沙发上,夜晚有些冷,他给自己腿上盖了一条小毛毯,空气净化器不停的工作喷着蒸腾的水汽,林辞感到眼前的光源逐渐变成一个个光点,终于他的眼皮撑不住,打架打着打着就合上了。
睁开眼是老旧的天花板,单人床,棕色书桌,墙角立着一颗篮球和羽毛球拍,这是林辞17岁的家。
林辞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坐在书桌前,先翻开日历看了一眼,又确认了现在的时间,毫无疑问,他又穿越回来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现在是下午,他穿好衣服收拾好书包赶去学校的话,还能赶上上两节课。
他有气无力地去了客厅,家里没人,茶几上有父母清晨给他留的字条,大意是让他自己把早饭热一热吃了,午饭在外解决,他们白天有事,中午不会回来。
口渴无比的林辞喝了几口凉的米粥,多亏父母白天不在,不然大概率会发现他睡了一上午的事实,他把早午饭合成一顿,用家里的老旧微波炉热了热粥,家里的不少摆设他只记个大概,走到厨房立在微波炉前,差点忘了哪个按钮是什么功能,研究了半天,才给自己热好了一碗滚烫的粥。
林辞立在厨房的墙旁端着碗喝粥,懒得再坐下,他得以仔细观察了自己过去的家,很小,很旧,还有些脏乱。
父母全出去上班了,并不是什么光鲜体面的工作,家里条件不好,只够饥饱,父母为了他的学业还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这一度让他压力很大。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当年的林辞是那么勤奋刻苦,一直到现在,他仍在拼命工作。生活起初压得他父母喘不过气来,后来又压得他自己喘不过气来。
一切仿佛都是早已设定好的事情。
在当时的17岁,他喝着父母为自己留的粥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但是他现在看家中相框里的照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照片里的三个人明明眉眼一点都不相似。
林辞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做过坏事,也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他一直被生活催促着往前走,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正确的,教科书般标准的走法,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越来越不懂生活的意义。
林辞埋头把粥喝完之后穿好衣服去了学校,挑了一个下课的时间进了教室,他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异常低调,八班还是炸开了锅。
今天迟到的人是谁?林辞。
林辞是谁?他们的大班长。
众所周知,八班班长林辞是公认的品学兼优,不仅成绩数一数二,自我要求还颇为严格,备受老师们喜爱,从不迟到,从不请病假,从没受过处分,奖状倒是一箩筐一箩筐的领,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非他莫属。
林辞刚进教室走到自己座位上,一群眼神冲了上来把他牢牢锁住,书包滑落到手边,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赵锦逸:“班长,你今天这么迟到了?”
郝易帅:“班长,你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周围一圈冒起了小扰动,林辞尴尬挤出一个笑容,解释说:“我没事儿,上午睡过头了,没起来。”
一时间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诧异掩盖了所有。
看到众人的反应后,林辞才知道自己撒了一个不让人信服的谎。
他迅速收拾好了课桌,其余人疑虑再多,听到林辞的解释后只能偷偷凑在一起议论。
一个传说的破灭总是令人难以接受,林辞理解,他一直觉得高中三年每天按时上下学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没想到在部分人眼里竟也是奇迹。
从林辞进班开始,岑谙止尽管一直坐在自己座位上,却目睹了整个过程,下早读后白浩往嘴里灌了一口透心凉的雪碧后,加入了吃瓜的行列,朝散坐在一旁的人说:“林班怎么回事,迟到可不是他的作风啊。”
一旁的郝易帅开启嘲讽模式:“怎么,允许你迟到,不许班长迟到啊。”
李风驰同样加入了吐槽阵营:“你们信吗?我不信。班长看上去状态不佳,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
霎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白浩说:“怎么说呢,比起纵欲过度,我还是更愿意相信班长迟到。他看上去太纯了,除了学业感觉对什么都清心寡欲,开这种玩笑你找郝帅。”
郝易帅的名字是三个字的,但大家都愿意省略中间的那个易字,直接叫他郝帅。
“滚。”郝易帅瞪了白浩一眼。
听着他们说笑,岑谙止的眉眼逐渐带了笑,他刚转到八班不久的时间,已经和很多人称兄道弟,一起吃饭、上下学、打球和开黑,完美的实现了他刚到八班的那天晚上做的自我介绍中的期望。
当然,在林辞眼中,这群人都有些混日子的意思。
一边讨论的热火朝天,另一边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们之间只隔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赵锦逸而已,林辞本就烦躁,听见白浩们的对话心情糟糕到无以复加。
不管自己睡多长时间,只要睡着,他便会穿越回来,他总不能一直不睡觉,所以回到17岁目前看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林辞有些丧。
加上脸色不好,整个人看着更沉郁了。
岑谙止歪着头打量他,他今天的心情不错,听白浩他们几个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后,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小零食散在桌上,招呼大家享用:“低调点,林班长坐在你们隔壁,还敢口无遮拦?不怕来个班规50条?”
哥几个朝林辞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闭了嘴。
林辞偏头看了看,很快脚下生风般走到了岑谙止的座位旁。
李风驰眼最尖,忙向大家使眼色,白浩最护食,慌忙把吃的往桌格里塞,岑谙止则充当了嘴最甜的那个崽,先打报告:“班长,我们错了,我们违反了班规若干条,下次一定注意。”
林辞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依次划过,最终定在岑谙止脸上。
这小孩儿看着天真无害,实则鬼点子最多,看似最先认错,其实满脸写着胡说八道,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定是:爷错了,下次还敢。
这事儿如果搁在昨天,林辞断然不会和他们计较,可今天的林辞心情无比烦躁,在17岁和29岁之间他找不到一个平衡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回到17岁,他找不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只要他一进入睡眠态,势必会来到这里。
林辞感受到了绝望。
岑谙止刚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林辞冷漠地说:“班规抄10遍。”
周遭一片哗然,林大班长虽然最近把他们放了羊,可一出手便是大手笔,且满脸写着我就是滥用职权你不服憋着。
岑谙止清亮的眸子在林辞脸上看了几秒后,忍不住又说:“班长,我很委屈。”
林辞冷漠地看着他。
岑谙止:“我感觉你在针对我,你为什么讨厌我。”
林辞无语:“我不讨厌你难道要喜欢你吗?”
岑谙止把脖子往后缩了缩,眼里熠熠生辉:“你口味这么独特?”
霎时四周一阵爆笑,林辞终于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眼看第二架即将打起来,岑谙止忙讨好般认怂:“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你了,就算真惹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和我计较什么。”
林辞咬着后槽牙,脸臭成一颗帅榴莲,他沉默了半天后开口:“学习小组,你和我一组。”
“什么玩意儿?”岑谙止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
“班任说的二人学习小组,你和我一组。”林辞重复道。
“哦。”岑谙止点了点头,“这个学习小组就是一个成绩好的搭一个成绩差的,对吧?”
林辞一脸你怎么说得这么阶级分明的样子,他斟酌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我们分到一组比较合适。”
白浩忍不住打断:“其实不太合适,岑谙止的学习成绩——”
岑谙止也打断白浩,转头对林辞献上一脸殷勤:“怎么不合适,班长,大腿求抱。”
白浩:“......”
不明所以的林辞将自己的名字和岑谙止的名字一起写在本子上,他依然需要和岑谙止多接触多了解这个世界,分好组后他暴躁的脾气得以安抚,他懒得再和小孩子们一般计较,他多大年纪,这群小崽子们多大年纪,于是他转身走出了教室,示意众人散了散了。
林辞走出教室倚在栏杆旁吹风,教室里有点闷,有风经过的地方他还能清醒一些。
不知什么时候岑谙止也走了出来,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大班长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随手从桌格里拿了块巧克力出来递给林辞:“给你,开心糖。”
林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撕开包装纸将巧克力含在嘴里,只听岑谙止说:“班长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林辞白他一眼问:“为什么?”
岑谙止指了指巧克力冲他一扬下巴笑起来:“因为你违反版规,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眼看林辞的拳头又攥了起来,岑谙止伸手握住林辞的手轻轻把它放平,他将自己完全转向林辞,单手握着栏杆靠近,在林辞耳边很近的位置说:“班长对我是不是太热情了一点?”
林辞沉着脸伸手将岑谙止的脸往远处推了推,略有些心虚地说:“你在说什么。”
岑谙止的目光突然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锐利而含着光,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们都清楚,班长最近对我过分关注了,不是吗?你最近学的不是习,而是我吧?”
林辞突然弯了下眼睛,没想到这小屁孩什么都知道,是他低估17岁的小朋友了。
“为什么?”岑谙止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二话不说拿球砸了我,后来也一直关注我,千万别再和我说什么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我知道你脑子没病。”
林辞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每天在两个世界反复穿梭的事情,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第一次见面时我砸你是因为你长得和一个抢了我东西的人太像了,我以为你是他。”
岑谙止挑了挑眉:“我和他长得很像?他抢了你的东西?你讨厌他吗?”
“怎么说,”林辞的视线从岑谙止身上滑开,“他的确挺招人厌的,他没有朋友,对人很冷淡,不过他很能干。”
岑谙止若有所思地听着,像是无法得到共鸣,良久他拍了拍林辞的肩膀说:“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不是一个人。”
林辞含着巧克力远眺远方,没有接他的话,他没有告诉岑谙止,他们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17岁,一个2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