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与月同辉、白之夜（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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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次的事件，果然不是人为的吗？”
“没错。”丧仪人笑着说，“当小生看到那个细小伤口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们终于还是来不列颠岛了。”
夏尔望着丧仪人看似轻松的笑脸，喃喃道：“为什么……”
“这片富饶的土地，有谁不憧憬呢？”丧仪人依旧轻松地笑着。
“我亲爱的塞巴斯，一定是被那帮人给绑架了——”格雷尔的手绢在他啃咬下变成一团破布。
夏尔一惊，缓缓抬头看着屋内的人。
“不会，塞巴斯怎么可能被绑架？”他可是无所不能的恶魔管家！
“作为恶魔，他的确很优秀，只是，”丧仪人的笑意更深，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血族的王，那也是神与魔都忌惮的存在。”
“呃……那个，”一直在一旁插不上嘴的阿坝莱恩举手说，“我想问你们是不是在讨论骑士小说？又是王又是血族的……伦敦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阿坝莱恩的话又引起丧仪人的开怀大笑，他惨白的手搭在阿坝莱恩的肩膀上，令这个年轻的警官很不自在。
“小兄弟，你果然很搞笑，我中意你。”丧仪人不顾对方的感觉，将脸凑过去仔细地瞧个不停。
夏尔的手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思考着。
心里又一团东西，像线般纠缠着，令他无法解开。丧仪人和红发死神的话，又令他慢慢浮上一种情绪。
——那是他这三年来极力想摒弃的东西，恐慌。
难以想象那个无所不能的塞巴斯被人囚禁的样子，就像不想承认他不在自己身边，不响应自己的呼唤，是被人抓走一样。那些东西，都不应该属于塞巴斯。
他只需要每天温和的微笑叫自己起床帮自己穿衣，给自己准备美味而又得体的早餐午餐晚餐，将凡多姆海恩住宅打扫的一尘不染，完美得办成每一件自己吩咐下去的事就好。
“绑架”什么的……塞巴斯，你不觉得丢脸吗？！
不仅给你的恶魔身份丢脸，还给凡多姆海恩家丢脸，给我丢脸……
那心底的一小块地方，隐隐的酸。
孩子不由得抿起了嘴，按住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在这些人面前保持自己一贯的冷静。
“喂，我凭什么帮你做事，我又不是你的管家！”嘴上抱怨着，脚步却一刻不停地跟着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
“自然是将塞巴斯找回来，”夏尔头也不回地说着，“过后就把这个没用的管家开除！”
“哼，”格雷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把小巧的剪刀，“塞巴斯我自然会去救！不用你管！”
夏尔脚步一顿：“你知道那些人在哪里吗？”
“这个……”格雷尔驻足沉思片刻，“威廉好像没跟我说耶……”
夏尔叹气：“那就给我好好跟上！听着，这是交易。”
“交易？”
孩子回头，湛蓝的眼在夜色下闪着光芒：“我，允许你去救塞巴斯，作为交换，我把我大概猜到那些人的所在告诉你。”
格雷尔显然有些动摇，却倔强地抬头望天一声不吭。
“……把塞巴斯借给你几天。”夏尔低声说。
格雷尔连忙抓起夏尔的手：“那么成交！”
阿坝莱恩满脸黑线地坐在丧仪馆的黑暗当中，跟丧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阿坝莱恩一说话，丧仪人就笑个不停。害得他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夏尔他们，是去了哪里呢？那个小孩，果然能对付得了这么棘手的事情吗？
——如果丧仪人和那个红头发的眼镜青年说的都是真实的……
“放心啦，”丧仪人揽着警官的肩膀，呵呵笑着，“绝对没问题的，毕竟那个人是凡多姆海恩伯爵。”而他的管家，是个恶魔。
没有马车，两个人走到伦敦市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夏尔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即便强忍着，也难掩脸上流露的倦意。
于是夏尔又开始在心里抱怨：可恶的塞巴斯，我要你好看！
格雷尔四下张望不停。
然而这一带，却只有田野和小路。唯一的建筑，就是那耸立在树林中的一栋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宅子。并且，那宅子的窗户都是黑的，显然没人居住。
作为死神，他拥有异于常人的夜视力，以及敏锐的感觉能力。
于是他断定，这里并没有什么大型生物。
只是那个小孩却毅然决然地走向那栋宅子，难道是小孩子好奇心驱使想玩探险游戏不成？
“喂喂喂——那边没人啊，你去那里做什么？”格雷尔于是停下脚步，朝夏尔大喊。
“啰嗦什么，赶紧跟上来！”
死神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跟上。
“我们死神的感觉能力还是很强的，”格雷尔说，“即便吸血鬼的气息不能感觉，但是塞巴斯作为恶魔的气息，我是一刻都不会忘记的。而那边根本就没有塞巴斯的气息啊！”
“那个宅子，是凡多姆海恩的家产。”孩子却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格雷尔不解地看着他。
“半个月前，这个宅子转卖给了一个异国的女人。”
“啊？女人？”
“自称为爱丽丝·阿贝斯的女人。”
“乐园和……地狱吗？真是个奇异的名字。”
“是啊，”夏尔哼了一声，“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察觉……明明那个人，看起来很奇怪……”
院子的大门锁着，生了锈，年久失修，竟然被格雷尔一只手轻轻推开。
“你确定这里有人住吗？”格雷尔看着走进去的孩子，这样问道。
“既然已经买了，为什么不住呢？”夏尔却是在喃喃自语。
推开宅子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香水味与霉味的混合。熏得夏尔想流眼泪。
然而正当他眯起眼睛想适应黑暗的时候，突然大厅中每个角落都亮起了一根蜡烛。
虽然光线幽暗，却也可以看清那站在台阶上站的笔直的高贵女人。
“阿贝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那高高台阶上的白色身影没有动一下，脸上罩着的面纱很好的掩住她的面孔。
而夏尔更是没有一次看清楚那面纱下的脸。
“我的管家，他在您这里打扰的时间有些长了。我是来叫他回去的。”
仍然沉默。像雕像般的身影，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仿佛已经过了几百年。
而夏尔身边的格雷尔，却出乎意料地也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人突然大笑起来。不像那晚在凡多姆海恩住宅的温和小声，而是近乎疯狂的笑。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厅堂中，久久不散。
“管家？小伯爵大人，您说的是那个恶魔吗？”
夏尔沉了脸。
那女人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夏尔面前，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罩着面纱的脸慢慢凑近夏尔。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叹息的面孔。夏尔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满山开着鲜花，天空湛蓝，有风轻拂的山丘。夏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之后便是一阵轰鸣，整个世界变成暗红的颜色，山丘上裂开一个口子，鲜红的岩浆喷涌而出，染了整个视线。
“小伯爵，”夏尔耳边回响着那个女人轻蔑的笑声，“乐园或者地狱，你更喜欢哪个？”
从幻象中走出，夏尔满头大汗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美女。那女人恢复了温和有礼的笑容，浅浅扬起的嘴角，淡淡弯着的眉梢，一颦一笑都是万种风情。
“恶魔，那个你所谓的塞巴斯管家，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可恶，塞巴斯是我的！”一直发呆的格雷尔终于清醒过来，挥着两把精巧的小剪刀朝女人冲了过去。
两人一时打得难舍难分。夏尔得出空档，奋力朝楼梯的方向跑去。
——塞巴斯，你在哪里？
他觉得此时自己的样子是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跑过长长的走廊，焦急地打开每一扇房间的门。对于那些虚无的黑暗，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什么害怕的问题。
就这样不知找了多少个房间，终于在打开一扇房门的时候，发现并不是空空如也。
墙角孤零零摆放着一个古朴的梳妆台，那上面还胡乱散着一些女人用的物品，梳子，香水瓶，手套……而在梳妆台对面，则是从天花板上吊下的天鹅绒帷幔。
夏尔定了定神，缓缓朝那帷幔走过去——
一般来说，帷幔下面应该摆着床吧？
然而当他掀开那厚重的帘布，却发现里面只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箱子。
如果不是刚刚还去过丧仪管，也许他不会立即就认出那个东西。
而此时，夏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而那黑色的箱子，在自己眼中即是诱惑的又是可怖的。
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听指挥地朝那箱子走过去。夏尔看着自己走到箱子跟前，又伸出手来将盖子掀开。
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静得，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之后他看到了箱子里面。
夏尔在这三年期间从未见过塞巴斯睡着的样子。那双平日里透着狡黠和温柔的眼此时无声的闭着，那总是仰起，露出微笑的嘴也没看不出任何微笑的迹象。他的管家如今只是躺在，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像是安静地睡着，抛去尘世间所有烦恼般睡着。
那一刻夏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姨妈。
那天在那个女人的葬礼上，她也是这么睡着，不会再笑着揉自己的头发，抱着自己说“可爱”，更不会失神地哭泣，或是因为利器穿胸而过露出恐惧绝望又解脱的神情。
因为这一睡着，便是永恒的静寂。
“喂，塞巴斯，你这个混蛋，给我起来！”手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先是轻轻推了推那人。
没有任何反应。
夏尔用了气力推：“起来，我命令你！”
还是没有反应。
顿时支撑在心里久久的那根线断了，有种寒冷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将手慢慢从那人胸膛移到相叠的手上。曾经那双手会帮自己穿衣，洗澡，系领带，系鞋带，做饭、泡茶，甚至轻轻在自己肩膀上一拍……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无声地垂着，就连自己的手覆上去，小手紧紧握住那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大手，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尔将那白色的手套摘了下来，露出黑色的指甲和手背上圆形的图案。仍然明显地印在那里，就如同自己眼睛上面的那个一样，清晰的存在着。
“塞巴斯，你玩忽职守，难道是想解约吗？你……不想要我的灵魂了吗？”夏尔不甘心地低声说。
“塞巴斯一定是在等待我的真爱一吻~”突然出现在夏尔身边的红发死神，根本没来得及将脸凑过去，就被夏尔推开。
“你怎么跑过来了？！”
“心上人有危险，我怎么能再纠缠其他的小事？”死神说着低头望向躺着的人，“啊……我的睡美人~~~放心，我这就来啦~~~”说着又要往上凑。
身后脚步声渐近，女人显然已经生气了，毫不掩饰自己狰狞的面目以及沉重的脚步，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杀意。
夏尔再次用力摇晃塞巴斯的身体：“别玩了！起来，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扣你工资！！！”
“他不会起来的，”女人在两人身后声音沙哑地说，“血族之王的力量，足以使一个恶魔睡上几千年。所以他永远是我的了。”
夏尔咬牙，不去理会那女人的话语，只是用力推，用力推。
一滴液体掉落在恶魔手背的图案上，马上晕开摊成一小片。
夏尔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反握住，吃惊地看着那人缓缓坐起来，嘴角又挂上他的招牌微笑。
“哦呀呀，少爷，不要扣我工资啊……我本来就已经……”塞巴斯抬手，舔掉那手背上的液体，“辛苦了。”
“可恶，辛苦什么，”夏尔瞪着塞巴斯，“你这是偷懒！”
“抱歉，”从箱子中缓缓迈出啦，先是笑着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少爷，“稍不留神就睡着了。”
“恶魔，你是怎么……？”女人诧异地看着他。
“我都说过了，女士，我的主人，只有夏尔·凡多姆海恩一个。”
夏尔揉了揉额头：“真是一团乱呢……塞巴斯，快些收拾干净了，我要回去睡觉！”
“遵命，我的主人。”
塞巴斯走到女人面前，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女士。我的主人发话了，没办法，只好请您离开了。”
女人冷笑：“如果我说我不走呢？恶魔，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路易！”随着一声呼唤，黑暗中灵巧地跳出一个银发男人。
那个男人跪在女人脚边。女人命令道：“杀了那个小孩！”
塞巴斯摇了摇头，挡在银发男人面前：“我的主人已经很疲惫了，所以，我不得不用其他方法请你们离开。”
“少爷，请您先闭眼睛休息一会儿。”
“招待血族的女王陛下，我还是要尽心尽力的你说是不是？”微笑着的管家在说话的同时，身体开始变化。
直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一直坐在墙角闭目养神的夏尔才睁开眼。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走了这么长的路，孩子实在是太累了。此时头靠在自家管家的肩膀上，很快就昏昏欲睡。
“可恶，快点回家吧，我饿死了……”孩子喃喃地说。
塞巴斯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十二岁孩子又露出那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得笑意更浓。
——既然这次工作没有做好，那么今后就加倍努力来补偿好了。
管家抱着少爷，优雅地消失在窗外一片夜色当中。
红发死神格雷尔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咬手绢：可恶，你们两个人竟然敢无视我啊无视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与月同辉、白之夜（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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