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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们曾见过她 ...

  •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天上的太阳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在这光照耀一切的,白色的大陆上,一个女人正在拖着身体,艰难地行走。
      他走在女人后面,脚步轻快,豪不拖沓,走着走着,逐渐靠近了女人。
      女人黑色的短发在白色的阳光下变得虚幻,好像即将散去,在逐渐褪色一般。
      他心里莫名一股慌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空旷的白色大陆里他的脚步声和心跳声重合起来。
      “咚——,咚——,咚——”
      这跳动声在胸膛里,在耳朵里,在世界里回响。
      他终于追上女人,抱着女人瘦削的肩膀,头伸过去,看女人的脸。
      朗朗的白光下,女人的脸在强光下模糊不清,他努力眨眼睛,却看得更不清楚。
      他感觉自己怀抱的女人在消逝一般,他的胳膊越勒越小,好像女人在不断往外滑。
      他的嘴扇动着,要说出什么,却只听见喉咙里的气音。
      “呼——呼……,ma……”
      “妈妈!”
      石破天惊一句,顺平猛地睁开眼,只看见早晨温柔的阳光在天花板上画出的一幅画,他侧着身子,怀里空空如也。
      “奇怪……这是什么梦……”
      意识回笼,他记起来,他叫顺平,他有一个妈妈,在高中就读,因为发现有学校的强壮学生欺负人,站出来反抗,结果被霸凌了一年之久……朋友们因为他被这些混混欺负,也逐渐疏远了他。
      万般无奈下他选择了休学,好在妈妈没有生气,理解了他——不过现在,以后,就会不一样了!
      他在看电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怪人,这个怪人杀死了霸凌过他的三个混混,他和怪人交谈了,发现这个怪人的许多观点与他不谋而合——他有了一个在校外的,身上充满神秘色彩的怪人朋友。
      在怪人的讲解下,他知道了咒术的世界,这些情节如同小说一般,却切实发生在他的身上,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劈开了这个混浊的世界——啊,原来可以如此轻易地,如此简单就杀掉霸凌他的人,就此摒弃烦恼,他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烂在泥地里。
      顺平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更快乐的是,他还结交了一个咒术师朋友,那个朋友叫虎杖,有着粉色的头发,开朗的性格,像阳光一样驱散了他内心的乌云。
      他的世界,从昨天开始,就变得不同。
      今天是新的一天,全新的一天……
      顺平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轻快地站起来,带着笑容打开房门。
      一会儿和虎杖说一下那个梦吧,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啊。
      房门打开了。
      入目一片血色。

      遥起床了。
      她旁边的男生还在沉睡,刘海滑到枕头上,露出额头被烟烫出来的疤痕。
      但是男生显然在做好梦,脸上有着清浅的笑容,遥打了个哈欠,正要坐起来,忽然一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她一惊,赶忙往外挣脱。
      这个男生的嘴扇动着,发出气音,遥听得清清楚楚,在呼唤着“妈妈”。
      “你妈妈已经死掉了——该死这家伙力气太大了,还抱这么紧……要不是你家除了你房间其他房间里都是血,我才不要睡到这里——”遥艰难地往外伸身子,头发都挣得一团糟。
      “妈妈……妈妈……妈——”男生还在呼喊,遥觉得自己好像被狗舔了一样,恨不得打他一巴掌。
      眨眼间,真人已经蹲在床头柜上,笑眯眯地看着遥,问:“要帮忙吗前辈?”
      遥回以白眼,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用力地往外挣脱。
      刚挣出来,真人立马就不见了,那个真人口中的小可爱,也即将睁开眼——
      遥听见了一声哀嚎,好像孤雁离群,乌鸦丧母一般,声音里是真切的悲伤和绝望。
      她周身如同过电一般一震。
      这哀嚎声好像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射进了她的心里。
      “好吃吗,前辈?”真人坐在她旁边,问。
      领域里粉花摇曳,四处迷雾。
      “味道真讨厌啊……”遥木木地说,“像牛奶,一股子小孩子的味道,软弱又难闻。”
      真人也品味了一下,长处一口气,陶醉地说:“我倒是觉得,是渴望复仇的厄里倪厄斯呢(北欧神话复仇女神)。”
      遥嫌弃地看他一眼,觉得他掉书袋,等感知到领域外顺平已经走出房门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后,遥才踢了真人一脚,把他飞快地踢了出去。
      真人刚滚出去,遥就封闭了领域,不再听外面的响动,自己在领域的摇篮里躺着。
      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底下有什么东西搁着人,把摇篮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她又躺下,过了没一会,又翻起来。
      “让人烦躁,”她评价,“不就是妈妈去世了吗,我可一直都没有妈妈。”
      说着,空寂的心里,居然涌出了酸涩。

      咒术高专的医务室里。
      “啊——嘶嘶,家入老师,轻点轻点啊……”真希吸着冷气,胳膊被抓在家入手里,正在讨饶。
      “你们训练的时候用真刀真枪的时候,我可没看出来你这么虚弱啊。”家入拿着消毒棉签,笑眯眯地说。
      旁边的伏黑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地坐在床上自己给自己缠绷带,地上放着沾着血的咒具。
      “木棒那些,和真的还是有区别的,”真希刚说完就又一口冷气,“嘶嘶嘶,老师,轻点。”
      “疼就对了,”家入放下棉签,拿绷带缠了几圈,“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山口,平常她不都是也被你打得满身伤的过来的吗?”
      伏黑终于讲话:“她好像被五条老师许派了任务,昨天下午吃了午饭就走了。”
      “这样啊。”
      医务室里陷入沉默。
      家入站起来,把医疗垃圾扔到专门的桶里,忍不住烟瘾,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看见这两个学生又塞了回去。
      伏黑和天花板缠缠绵绵,真希在拿着布子擦拭沾了血的咒具。
      “那个家伙,和你们说了吧。”家入忽然开口。
      他们都知道指的是什么,是遥身份和立场的事情。
      “啊,是的。”伏黑回答。
      “他是怎么说的,不会是站出来和喜剧演员一样,兴高采烈地和你们说的吧?”
      真希放下布子,抬头看过去:“你猜对了,就是这么说的。”
      “啊啦,还是老样子,”家入把口袋里的烟盒放到抽屉里,打开抽屉时,手顿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把烟盒放了进去,“那么,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啊……”真希拉长调子,“说句实话吧,有些吃惊,还觉得神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啊……”
      医务室窗外有一颗大树,树上有个鸟窝,现在那窝里的鸟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叫着这漫长的苦夏,数不清的虫子在吵吵嚷嚷。
      一只蝉长长的鸣叫忽然撕开这连绵不绝的嘈杂。
      “这是我第一个不用借助咒具就能看见的诅咒。”
      “她也是人,”伏黑慢慢地说,“她是被人养大。”
      家入从抽屉里拿出烟来,对着他们晃了晃,真希和伏黑都摆摆手示意不介意,她才点燃了烟。
      烟头上一点火光一点点熄灭,冒出淡淡的青烟。
      吸了一口,家入才说话:“我们其实见过她,她的妈妈是在东京自杀的。”
      那青色的烟在面前飘散,源源不断地又涌出,家入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好像陷入了回忆。
      “窗检测出有特级诅咒的咒力反应,但是消失的很快,马上就不见了,我们赶过去时,警察在议论刚刚发生的怪事。”她深深吸了一口烟,接着说,“他们说,跳楼自杀的女尸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腿上,裙子上,脸上,胳膊上,都是血,疑似是自杀的女人的孩子,他们要把尸体带走,那个女孩就抱着尸体不让靠近,一声一声地叫,济美子,济美子,发现抢不过他们,只一眨眼,女孩和尸体都消失了。”
      伏黑肯定地说:“是她的领域。”
      “对,得亏悟能看见咒力流动,我们发现她的领域就留在原地,但是我们三个怎么也弄不开,这时候,遥的姥爷风尘仆仆地出现了,刚靠近我们,地上就流出来新鲜的血,女尸和小女孩,就都出现了——结果那个小女孩,怎么也感觉不出来是一个诅咒,我们要动尸体,她就喊,济美子,济美子,不要带走济美子……她很害怕悟还有我们另一个同伴,但是还是抱着尸体的胳膊。”
      沉默在小小的医务室里弥漫着,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大树上,一只灰扑扑的鸟飞回鸟巢,嘴巴里叼着虫子,鸟窝里,好几个小脑袋冒出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蝉鸣。
      一阵清风吹过,把冒出来的青烟吹到窗外,家入这才发现,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了。
      “怪不得五条老师一看见山口,就认出来她不是人,原来是这样。”伏黑的话打破沉默。
      “不过当时,就算感觉不出来她是诅咒,也很难轻易放走她吧。”真希说。
      家入笑着说:“确实,她的姥爷抱着她,她抱着她妈妈,即使知道她不是人,我们也都下不了手……因为太像人了,如果她十恶不赦,我们可以飞快地解决她回去吃大餐,但是她偏偏守着她的妈妈不肯离开,当时……悟说,宁肯跑去打十个特级,也不想再做这个任务了,然后他就和我们说,让她的姥爷带着她回去吧。”
      “然后呢?”真希问。
      家入把烟按灭,把烟盒放进口袋里,轻快地说:“然后她就被带着离开了。”
      “就这样放走了?”伏黑问。
      “对啊,因为我们觉得,她是一个人。”
      两个学生走了,家入伸了个懒腰,坐到靠窗的椅子上,吹着小风喝茶,喝着喝着,手就打开了抽屉,拿出一张被好好裱起来的照片,照片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最高的那个是五条悟,最矮的那个是她自己,不高不低的,长着一双狐狸眼,留着半长不长的黑发的是他们失去的同伴。
      “做决定的可不是悟,是你啊……帮助她让她走掉的也是你……”家入念叨。
      她想着那个过去的同伴,那个同伴看着山口的眼神,如同佛一般悲悯,那天的山口就宛如一个迷路的羔羊,怀抱着母亲的尸体,然后被那个同伴纳入羽翼之下。
      ——“你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她有什么遗愿吗?”
      ——“人……好好,做……人。”
      “又想你了啊,杰。”这个有着浓重黑眼圈,一身烟味的女人留恋地看着照片,“现在,你应该也已经过了三途川了吧。”

      真人和合伙人站在学校的楼顶上,合伙人有着细细的狐狸眼,黑色的扎起来的头发,不过额头上有一道黑色的缝合线。
      这个合伙人看底下如同蚂蚁一般庸庸碌碌的学生,也许是眼型问题,如同无情的神。
      微风吹过这两个家伙的头发,真人一副笑模样,对着合伙人说:“她会听我们的话吗?我怎么觉得前辈对我们一点都不信任呢?”
      合伙人也笑眯眯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有这个在,一切都没问题。”
      真人故作苦恼:“感觉前辈也只是简单的暴力啊,我再成长成长,很快就能比她更强了,为什么这么在乎她呢?”
      那合伙人只笑容满面,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于是真人只自言自语:“前辈会喜欢我给她留的礼物吗,真好奇啊,前辈的重要之处到底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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